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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短歌行

2023-12-22 20:49:43 作者: 乃去
  「不客氣,應該的。」掌柜惶恐的回答道。

  「喏,這是幾兩碎銀子,算是感謝你照顧好我的馬。」黃老三一邊說,一邊扭過頭看向客棧的牌匾:「前幾天過來的時候,這裡還是間黑店。

  那些小崽子竟然想用迷香把我們迷暈,好殺人劫財。

  哼,老子混跡江湖這麼多年,還看不透他們的伎倆可得了……」

  掌柜也不知說什麼好,只能撓著腮幫子在一旁賠笑。

  「所以你現在是接手了這裡?很好的選擇,反正都是一幫干違法勾當的,也不會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黃老三拍拍掌柜的肩膀,翻身上馬道:「我得走了,雖然我還是沒想起來我們在哪裡見過。

  不過說不定以後我們會有再見的那一天呢?保重,掌柜的!」

  「好漢保重……」掌柜的朝黃老三的背影拱了拱手,待一行人完全消失在他的視野里,他才回到店內。

  「掌柜的,為啥昨天晚上沒喊我們?」廚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長凳上問道:「不是說昨晚要對那支借宿的商隊下手嗎?他們帶的貨物可不少……」

  「媽的!能不能不要再說這些事情了?」掌柜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

  三四個夥計和廚子都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夥計弱弱的道:「可是是掌柜的你把我們找來做事的啊……」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掌柜的一邊說,一邊把剛剛黃老三給他的五兩碎銀拍在了桌面上:「你們知道我剛剛發現什麼了嗎?

  好好做生意,也一樣能賺錢!」

  「……」

  ……………………

  離開了幾天,東京城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大街小巷依舊充滿了人群,叫賣的小販也沒有因為嗓子不舒服就一言不發。

  一行人在東京城的大門口分道揚鑣,丹陽鏢局的人要回去鏢局,而唐寧則是要回家。

  兩個武德司的吏員,其中一個要先回去稟報這次出行的情況,這是必須做的事情。

  才到家,剛喝上茶,還沒來得及跟王詩說這一路上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宮中就來了使者。

  「官家召您進宮,丹陽侯。」小宦官把話丟下之後就到門口去等,唐寧瞅了眼王詩,王詩就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

  好像在說你問我,我問誰。

  嘆了口氣,唐寧就把茶水一口喝光,在嘴裡咕嘟了一會兒,一邊咽下去,一邊跟宦官朝外面走。

  侯府門口已經有馬車在等候,小宦官待唐寧上去之後,才跳上馬車,一抖韁繩,朝東京城的方向前進。

  這大概是自從自己回來之後,趙煦第一次派人來召見自己。在此之前,兩人只是在朝會歇散時見過一面。

  趙煦見唐寧的地方依舊選在了御書房,這裡給唐寧的感覺就像是老情人約會的老地方。

  李都知守在門口,但他的表情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堅毅與陰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憔悴的面孔。

  見到唐寧,李都知便朝他點了點頭。唐寧關心的問道:「老李,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看上去跟好幾天沒睡好覺一樣。」

  唐寧對於自己的稱呼讓李都知眉頭一皺,但後面唐寧說的話,又讓他覺得心裡一暖。這個時候還有誰會關心自己呢?哪怕是假惺惺的問候,也就只有自己面前這個人肯給自己。

  李都知瞅瞅唐寧,猶豫了一下道:「官家他……現在狀況很不好。我希望你離開之後不要告訴別人——雖然這也不算是什麼秘密。」

  「有多糟?」

  「你看了就知道了。」李都知嘆了口氣,隨後高聲道:「鎮國軍馬步軍都指揮使,丹陽侯求見。」

  御書房內半晌沒有動靜,正當唐寧疑惑的時候,御書房的大門忽然打開了。裡面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朝唐寧施了一禮道:「官家請您進去。」

  「你一定是林才人了。」唐寧沖他打了個招呼。

  那女子也沒說什麼,只是低頭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進去之後,唐寧就嗅到空氣中滿是濃郁的藥味。夾雜在其中的,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味道。

  他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被這股氣息嗆得咳嗽了一下。

  轉過屋角,進入書房內,唐寧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炕上的趙煦。

  他裹著厚厚的棉被,靠著一個枕頭,見到唐寧來了,臉上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

  「……」唐寧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用語言來形容趙煦了,雖然李都知的話讓他做了一些心理準備,但是現在的趙煦?這點心理準備恐怕是不夠的。

  天下人都知道宋國的皇帝,或是他們的皇帝趙煦是一個星眸劍眉的美男子。但現在,他的雙腮深深的凹了進去。

  眼窩深陷,嘴唇烏青,如果非要找一個形容詞的話,唐寧覺得骷髏這兩個字對現在的趙煦來說十分貼切。

  「官家!您怎麼……」唐寧在門口愣了一會兒,隨後便一個健步來到了趙煦身邊。

  趙煦微微的搖了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伴隨著他吸氣,唐寧聽到了似乎是破風箱鼓風的聲音。

  「我叫你來……不是……不是討論我的身體情況的……」趙煦無力的說道。

  「官家,您剛喝完藥,說話慢些……」林才人在一旁關切的道。

  趙煦瞥了他一眼,又把視線轉向唐寧道:「你十日之後……就可以回去率領鎮國軍繼續收復燕雲了……」

  「唯唯。」唐寧點點頭:「那官家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待微臣將燕雲十六州的盡數收復的時候,您一定要親自……」

  趙煦擺擺手,打斷了唐寧的話:「我叫你來,是為了接下來這句話……」趙煦每說一個字,似乎都要費很大的力氣:「千萬……千萬……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

  …………………………

  夜深了,丹陽侯府房間內的燈光也一間接一間的熄滅。蛐蛐叫個不停,羞澀的月亮躲在烏雲後面,不願意將她的美麗展現給坐在院子裡的那個男人。

  唐寧就是坐在院子裡的那個男人,從宮中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在這裡坐著。從太陽下山,到月亮初升,再到月亮當空,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這兒做了多久了。

  王詩來勸過,裴仙童陪他坐了一會兒。他把她們全趕走了,只留不願意走的林威在後面的廊檐下,還有兩三僕役,準備幫唐寧上酒。

  他已經喝了十幾壺了,還好不是白酒,否則這個時候他也沒心思傷感春秋,早就在自己的房裡不省人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這裡幹什麼,他只是覺得很鬱悶,非常鬱悶。坐在這裡或許會讓他的心情好些,於是他就坐到了現在。

  拎起空空如也的酒壺在手裡晃了晃,正準備叫僕役繼續上酒,卻聽身後響起了王詩的聲音:「夫君,您不能再喝了。太晚了,回房睡覺吧,您小心著涼啊。」

  誰知唐寧忽然之間站起來,一把摟住了王詩的腰。王詩趕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出聲,她不想讓自己的尖叫把其他人全都吵醒。

  之後唐寧就嘴裡哼著讓人困惑的語調,拉著王詩不停的走來走去……

  「您醉了。」王詩小聲的提醒。

  唐寧和王詩拉開了一些距離,看了她幾眼,便又回到石凳上坐下。拿起石桌上的酒杯,將裡面最後一滴酒倒進嘴裡後,望著稍稍探出頭的月亮,高聲道: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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