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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2023-12-22 20:49:43 作者: 乃去
  而建立在勝多輸少這個背景下的兩個前提,就是善於觀察,勤于思考。

  只有心思縝密,才能觀察到敵人的弱點,或是意圖。只有不停思考,才能做出對策,從而立足於不敗之地。

  種建中很明顯符合這兩個特徵,就是他把這用在了跟唐寧的聊天上,讓唐寧覺得很沒安全感。

  自己跟他也就說了這幾句話而已,他就能把大致的事情全給猜出來——就這麼個人,誰還跟你聊天啊?

  於是唐寧把嘴巴閉的緊緊的,不理會種建中了。但種建中在一旁出謀劃策的很是興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對付女人啊,督運使,其實就跟行兵作戰是一樣的。不能一味的進行進攻,在適當的時候,也要轉入防守,甚至把自己逼到絕境,這樣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如果一味的進攻,不論是你,還是對方,到頭來都會招架不住。

  督運使你的性格,是老夫見過年輕人里最圓滑的。有自知之明,知人善用,知人敢用,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你是有大胸懷的人。

  同時身為轉運使大人的弟子而不驕,陷入困境而不躁,這表現出了你處理問題的能力。一個總能保持冷靜的人,是非常善於處理問題的……」

  被名將拍馬屁的感覺不錯,之前唐寧還想著怎樣才能把耳朵堵上而不得罪種建中,現在種建中突如其來的馬屁,讓唐寧心曠神怡。

  加上長安這邊似乎不久前才下過雨,嗅著空氣中泥土的清香,聽著耳邊令人舒坦的馬屁,唐寧此時是飄飄欲仙啊。

  至於堵耳朵的事情,早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了。

  不過種建中最後這一句話卻叫唐寧汗顏,種建中對自己的認識僅限於高陰山轉讓指揮權,與戰場上在重重保護之下的堅守而已。

  而這並非是真實的唐寧……

  要是跟他說的一樣,陷入困境而不躁,那個沒事就跑來害自己的裴仙童早就落網了,哪能讓她每次都那麼肆無忌憚的行刺自己?

  於是唐寧連忙拱手道:「種叔謬讚了啊,晚輩其實沒有您說的那麼厲害啊……」

  種建中哈哈大笑,指著唐寧道:「督運使,老夫最喜歡你這一點,謙虛!哈哈哈!」

  「……」

  這個人對自己的誤會有點深了,但唐寧暫時也不想去解決了。眼看種建中又要開始說那些聽上去很有道理,但細細琢磨你會發現全是廢話的理論時,唐寧趕忙轉移話題道:

  「種叔,我聽說您年輕的時候,曾經跟橫渠先生學過學問?正好,晚輩對橫渠先生的學問也非常好奇。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宣言,每次在心中想起,都不覺熱淚盈眶。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個離聖人最近的人的話,晚輩認為此人定然是橫渠先生。

  但遺憾的是晚輩生不逢時,先師又未曾傳授晚輩關於橫渠先生的學說,不知種叔可不可以為晚輩解惑?」

  種建中用一半錯愕,一半悲傷的目光看著唐寧,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傷感的說道:「剛才你說的那四句話,便是先師的終極理想。所謂的學說,只不過是為了完成這個理想的手段。

  如果你非要弄明白,把這四句話當成關學的核心就行了。」

  唐寧有些愧疚,他只是為了轉移話題,現在看來,似乎是勾起了種建中的傷心事。怎麼看,他跟張載的關係都應該是十分親厚的。

  否則也不會在唐寧提起之後,就在臉上浮現出悲傷的神色。

  不過悲傷的神色轉瞬即逝,唐寧正欲開口安慰,種建中卻笑著說道:「先師所創的關學早年間還頗為流行。

  但近年來濂溪先生當初提出的理學被明道先生、伊川先生發揚光大,並融合了關學來完善理學,因此先師的關學便漸漸無人問津了。

  你這樣年紀的讀書人,還對關學感興趣,確實是叫老夫頗為意外。」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理學對人的道德標準要求過高,而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縱觀古今,即便是孔聖人也做不到他們所說的完美無瑕。

  理學只會創造出一群站在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腐儒,這樣的學問,不學也罷。」

  種建中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指著唐寧道:「督運使說話總是既幽默,又深刻。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話說的太好了。

  老夫以前從未聽人說過,難道這是你自己的感悟?」

  唐寧也愣了一下,難道這個時候,這句成語還沒出現?不過他自有辦法,只要是這種說不清楚的事情,一律往自己那個神仙師父身上推,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懷疑。

  「這是先師告訴我的。」唐寧非常謙虛的說道。

  道路泥濘,所以行軍速度就會變得極為緩慢。天黑的時候,才走了四十里不到,距離潼關,還有二百四十多里地。

  在路邊找了塊相對比較乾爽的地方紮營,軍帳才放好,就又下起了雨。

  周懷在大帳門口瞅著外面稀里嘩啦往下掉的雨滴,十分惆悵的道:「最近的雨看樣子下的不少……但願潼關不要發大水吧……」

  唐寧沒聽懂師父在說什麼,左右也無事,便問了一聲。周懷瞅了一眼唐寧,無奈的解釋道:「每年的立秋到霜降,都是雨季。潼關緊鄰黃河,一旦下雨,而且是持續不斷的大雨、暴雨,黃河及易泛濫。

  一旦泛濫,首當其衝的潼關自然就要遭殃。你小子總是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怎麼這種重要的事情卻偏偏不懂了?」

  唐寧撓撓頭道:「黃河之事,先師也沒怎麼跟我提過啊……不過不是還有師父您嘛,我還年輕,慢慢學就是了。」

  周懷被唐寧氣樂了,搖了搖頭,嘆道:「明日要加快趕路了,潼關不發大水還好,發了大水,又要出現一批災民,流民。

  咱們這次進京,帶的糧草不少。到了潼關分發給百姓,還能有所剩餘。而且咱們早一日去潼關,就能早一日幫上忙。

  哪怕是在咱們到達之前就發了大水,五千人一到,也能幫上不少忙啊……好了,快睡吧,明日要起早走一天的路,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唐寧心多大啊,冰雹不砸他頭上都不知道喊疼的主。周懷讓他睡,他就躺下去呼呼的睡著了。而這一夜周懷整夜難眠,心中所想,皆是潼關的百姓……

  ………………

  不知道是師父烏鴉嘴,還是其他的原因。第二天中午,在距離潼關還有一大半路程的時候,劉令派去潼關打探情況的騎兵就返了回來,說潼關已經發大水了。

  周懷心中焦急,一面連忙派人去通知屁股後邊的京兆府運送賑災糧餉,一面吩咐部下加快行軍,最遲四日之後,一定要趕到潼關去。

  如果是平時還好一些,雖然這些士兵中大多是廂軍,做不到西軍那樣急行軍狀態下一日八十里左右。

  但叫他們走個六十里,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可現在情況不同,一方面是道路泥濘不堪,難以行走,另一方面則是雨還沒停,即便是派出前鋒去把前路收拾一番,一場雨過後一切工作都打了水漂。

  而且水桶能裝多少水,取決於最矮的木板。牛車,馬車在這種道路下本身的速度就快不起來,一旦陷入泥坑,又要費好大的功夫。

  這麼計算一下,一天走五十里的路,就已經是極限了,而距離潼關,還有整整二百三十里的路。

  四天的時間,最多走二百到二百一十里,剩下二十里的路程,大軍很難走完。

  「種建中!唐寧!」

  「末將在!」

  「卑職在!」

  「著你二人帶一千精銳,攜三日口糧,以最快速度趕赴潼關救急!」

  種建中沒有絲毫猶豫,大雨滂沱中,種建中單膝跪地抱拳道:「遵命!」

  而唐寧則是抬起頭,看著一臉嚴肅的師父,猶豫了一下道:「大人,要是到不了……」

  「軍法處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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