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十里紅妝

  「皇上，臣有要事啟奏。」

  皇上執筆的手微微一頓，在明黃的衣袖上劃下一道硃砂的痕跡。他抬頭。陸斂不卑不亢站在面前，身旁是被押送來的顧涵。

  「不知皇叔……」皇帝看著這個清冷俊逸的男人，愣神一下。這麼多年來他對這個皇叔除了懼怕就是懷疑，「這是什麼意思？」

  「太子已經向微臣承認了，」陸斂微微一頓，語氣兀的加重，「他便是之前給阿綺下毒的斗篷男！」

  最後幾字咬的極重，聽的人心裡都是一抖。像有人沿著顧涵的後頸倒入一盆冷水，顧涵哆嗦一下，依舊硬著頭皮抬頭大喊起來。

  「父皇！救救兒臣，兒臣冤枉啊！兒臣並非那歹毒的惡人，還願父皇明查，還兒臣一個公道！」

  「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太子之前就是這麼跟微臣說的。」陸斂像是早就猜到了顧涵會否認，他淡笑一聲「皇上不信微臣麼？」

  顧涵卻在一邊喊起冤來，皇帝本就不願意信陸斂的話，哪怕他知道陸斂沒必要騙他，但是他仍然固執的選擇自己的兒子。再說，如果顧涵當真就是那歹人，按本朝律法，理應當斬！

  「皇叔搞錯了吧，涵兒雖然性子犟了些，但本性還是善的，應該不會做出如此之事。怕不是別人栽贓陷害於他？」皇上試探的

  陸斂沒回皇帝的試探，直接喚來在門口等候多時的幾個侍衛。「還是請段二小姐來一趟罷。」

  段嘉月很快就被人帶來，畏畏縮縮看著陸斂與皇帝，遲遲不敢說什麼。因為長期的折磨，她面容憔悴，再也沒有了當初趾高氣昂的神色。

  「段嘉月，皇上在此，本王問你什麼便如實說來，否則皇帝和本王，都不會饒了你！」陸斂垂眸看她，冷冷的哼一聲。

  段嘉月那點腦子早就消耗在了宅斗的小心思里，見這麼大仗勢，嚇的腿都軟了。只顧連連點頭，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你聽太子的聲音。」皇帝頷首，「有沒有在哪聽過？」

  段嘉月頓一下，「臣女……好像聽過這個聲音……」她又想想，「但是臣女想不起來是在哪聽過的了。」

  「還記得那個黑衣斗篷男麼？」陸斂神情無波無瀾，但是卻讓段嘉月幾乎瞬間想起來了什麼。

  「對！就是，是那個斗篷男！」段嘉月有些激動，「臣女不會記錯的，就是他…這個聲音，幾乎夜夜出現在臣女的噩夢裡，臣女絕不會認錯！」

  「你夥同睿王誆害本宮！」眼見大勢已去，顧涵聲嘶力竭的嘶吼一聲，掙扎著要掙脫身邊的侍衛，要撲上來。段嘉月尖叫一聲，躲在陸斂身後嚶嚶痛哭起來。「臣女發誓所言句句為真，絕無半句虛言啊！」

  皇帝額前崩起幾道青筋，一掌拍在書案上，打翻了剛剛磨好的硃砂，一地鮮紅如血的汁液流淌開，流成一攤嘲諷的乾涸。

  皇帝身處高位多年，怎麼會看不出真相是什麼。真相就這樣卑微醜陋的帶著皇室的醜聞公之於眾，大白於天下，簡直是在當眾打他皇帝的臉。

  皇帝疲憊的擺擺手，示意帶顧涵下去。顧涵見自己真的沒了最後的掙扎可能，一邊掙扎一邊劇烈的笑起來。

  「陸斂！豺狼虎豹，終究要受到報應！皇帝你的位置坐不了多久了！但凡陸斂活著一天，你的皇位就不會坐穩……」人被拖下去了，聲音也模模糊糊的消散了，聽不清了。

  皇帝無言，陸斂嘆口氣。

  「微臣先告退。」行至門前，陸斂又回頭對發呆的皇帝一禮 「按當朝律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太子……」

  「朕知道了，皇叔退下吧。」

  「後來呢？」段綺雲仰頭看著陸斂，陸斂笑笑揉揉她的長髮。

  「後來你就知道了，顧涵和段嘉月被處斬。」

  段綺雲輕輕嘆口氣，說到底，她還是心軟了那麼一下。陸斂沒給她多愁善感的機會，他捏捏她的臉，「明天咱們就要成親了，阿綺。」

  「等了這麼久，你終於是我的夫人了。」

  說起成親，段綺雲又是一陣恍惚。上輩子被陷害的嫁給一介屠夫，落得個慘死的下場。她本以為這一世不會再動心於任何人，她只是個為了復仇而重生的傀儡。

  可是感謝上天對她終究還是仁慈，給了她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

  「我要許你十里紅妝。」陸斂低聲輕吟一聲，把頭埋進她的頸窩，「我要讓全城都吃到我們的喜糖，我還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夫人。」

  陸斂從未在她面前自稱本王，一向以你我相稱。段嘉月感受那雙因為常年征戰而粗糙的手撫在她額前的粗嚦，輕笑起來。

  次日天氣晴明，陸斂真的為了段綺雲鋪設了十里長街，紅妝十里，壓垮了抬聘禮的侍從的身。喜糖十里，城裡居民都跑出來看熱鬧，孩子們抓著糖笑的開心。陸斂開了百壇佳釀，酒香飄得十里都能聞到。處處都是歡笑聲，大紅的錦緞和花瓣刺的人眼眸里葉溢滿喜悅。

  段綺雲頂著鳳冠霞帔有些重心不穩，顫顫巍巍被人扶入轎子裡。轎子外的掛飾叮噹而響，襯著嗩吶的喜樂。

  就好像是做夢一樣的美好和不敢相信。上一世的她曾經也期望能找到一個良人，三書六禮三媒六聘娶她入門，她相夫教子，一世安寧。

  造化弄人，磨滅了她的希望，卻又給她一個陸斂，在她失望之至的時候出現，來愛她，給她最美好的一切，滿足小女孩兒的那點夢想。

  轎停，透過薄薄的霞帔，段綺雲看見轎簾被掀開。那雙手帶著熟悉的溫度抓起她因為緊張而冰涼的柔夷。

  她剛剛站起，陸斂就直直打橫抱起她，大步向前走去。她低呼一聲，陸斂帶著忍不住的笑意在她耳邊嘆口氣。

  「我在。」

  這兩個字像有什麼魔力，她安心的待在他懷裡，緊張和恐懼，煙消雲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在一片朦朧的暗紅里，段綺雲安心的閉眼拜下去。她知道自己終於能嫁與良人。

  從此歲月安好，所謂可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