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一章第三節 遼河血海（一）

  皇太極站在東岸岸堤之上，雙眉緊皺的注視著遠處激烈廝殺的戰場，眉宇之間滿是憂慮之色，似乎在強忍著巨大的怒意一般，讓周圍的滿清權貴心驚膽戰。

  而在皇太極的身後，阿濟格、代善、豪格、濟爾哈朗、多爾袞、多鐸幾個旗主也是面色冷峻的看著遠方；而在清軍橫掃遼東過程中，先後投降清軍成為漢奸的兩藍旗旗主孔有德、兩白旗旗主尚可喜、兩紅旗旗主耿仲明更是面色恐怖的看著前面血肉橫飛的戰場，像是被嚇傻了一樣不知所措。其餘蒙古八旗、朝鮮八旗的一眾旗主、將官也是面色慘白，所有人都被眼前慘烈的戰況震懾住了。

  （漢軍兩黃旗不設旗主，由皇太極親自統領，蒙古八旗和朝鮮八旗同理。）

  此時，在漫長的遼河沿岸漢軍八旗和朝鮮八旗共計十五萬大軍分成了四路，同時朝著對岸的漢威軍防線猛攻。這些清軍的炮灰瘋狂的大聲吼叫著，踩著河面上厚厚的冰層朝著對面猛衝過去，場面蔚為壯觀。

  但是，這十五萬大軍從早上展開進攻，一直打到了正午時分，在折損了三、四萬兵馬之後，依舊沒有踏上對岸的土地，十幾次進攻全都無一例外的被對岸的漢威軍擊潰了。

  這時，皇太極看著前方又一次敗下陣來的漢八旗、朝鮮八旗兵馬，嘴角不禁抽搐了一陣，心中異常焦急，暗道：「此番朕調集六十萬大軍，已經將國中的所有家當全部押上了，此戰只能勝、不能敗！朕必須要在劉雲威趕回來之前攻破對岸的漢威軍防線，占據此戰的主動！否則的話，此戰的局勢將會發生不可預料的變化！」

  想到這裡，皇太極便想動用漢八旗之中的烏真超哈營，用火器來和對岸的漢威軍對轟。但是仔細想了一會兒，皇太極便將心中的這個想法壓了下去。

  此時，對岸的漢威軍顯然還沒使出全力，而這場關係到明、清兩國國運的大決戰才剛剛開始，皇太極不能將和滿八旗鐵騎同等重要的烏真超哈營拿出來，否則就失去了一個殺手鐧！

  皇太極思考了一會兒，便看向了身後的朝鮮八旗將官，說道：「朴大人，你麾下的火槍手該上場了！」

  皇太極身後的朝鮮八旗統軍大將是朝鮮國王派來的左大臣，名叫朴不花，其手下有一支五千人的火槍營，裝備還算精良。

  「就用這些朝鮮人來消耗一下漢威軍的兵力吧，希望朕沒有高看他們！」

  朴不花聞言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心中非常不情願領軍出戰，對岸的漢威軍是自己見過的最為兇悍的對手，甚至比攻滅了自己祖國朝鮮的清軍還要強悍，率軍和這樣的敵軍對戰，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但是，不情願歸不情願，朴不花是沒有膽量拒絕皇太極的命令的。於是，朴不花臉色慘白的上前說道：「臣領旨！」

  半個時辰之後，尚可喜、耿仲明二人收攏了敗退下來的十餘萬漢八旗、朝鮮八旗潰兵，將正面戰場讓了出來。而朴不花則是率領五千列成五排橫陣的朝鮮火銃手上前，一步一步的朝著對岸堅如磐石一般的漢威軍防線沖了上去。

  隨後，孔有德親自率領兩藍旗漢軍兩萬兵馬連同六萬朝鮮八旗兵馬跟上，準備趁勢衝上去，和漢威軍展開肉搏戰。

  朴不花身處陣中隨著大陣緩緩向前，腳下的冰層早就已經變成了猩紅色，不時還夾雜著一些殘肢斷臂、碎肉、腸子，一些地方的冰層被漢威軍猛烈的炮火轟碎之後，又被寒冷的天氣凍成了薄薄的一層冰層，稍不留意就會有人踩破摔下去，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凍死。

  待到朴不花率軍前進到距離西岸兩百步的地方時，五千朝鮮火槍手之中已經有數十人跌進了寒冷的河水中。而朴不花也有兩次險些落入水中，要不是身邊的部下及時拉了朴不花一把，估計這支朝鮮大軍的主帥就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可是，就在朴不花心中後怕不已的時候，前方漢威軍防線猛然響起了陣陣炮聲，如同雨點一般的炮子呼嘯著朝著朝鮮火銃大陣砸了過來。

  「明軍火炮！加速前進！沖啊！」

  朴不花滿臉張紅的大聲吼叫著，率領朝鮮火銃手大陣朝著前方跑了過去，原本還算是整齊的橫陣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窩蜂，將近五千朝鮮士兵無不奮力向前猛跑，生怕自己被漢威軍的炮子砸中。

  「轟！轟！轟！」

  漢威軍的炮營在不斷轟鳴著，而朝鮮八旗在付出了一些傷亡之後，終於是衝出了漢威軍火炮的射擊範圍，暫時算是安全了一些。

  而跟在朝鮮火槍手大陣後面的孔有德所部數萬大軍卻是倒了霉，被漢威軍火炮一陣猛轟。雖然大軍的死亡人數並不是很多，但是接連苦戰之下，大軍的士氣早就已經跌落谷底了，此時被漢威軍的火炮一轟，頓時就炸了窩，數萬大軍自相踩踏，就在河面上往來衝突，場面異常混亂。

  孔有德見狀大怒不已，率領親兵四處彈壓，但是依舊是無濟於事。無奈之下，孔有德只能是隨著潰兵大潮朝著後面的清軍陣地逃去。

  孔有德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向前逃著，眼看著就要逃到東岸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巨響，緊接著便聽到身後傳來了令人汗毛炸裂的呼喊聲：「冰層裂開了！」

  孔有德三步並成兩步逃到了岸上，然後急忙向身後望去，只見剛才大軍停留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一段大約兩里長的冰面徹底開裂了，變成了一片巨大的冰湖。

  此時的遼河一帶雖然還是異常寒冷，但是畢竟已經到了五月時節了，氣溫自然是不能和寒冬臘月相提並論，遼河的冰層自然而然的要消融了一些。而清軍和漢威軍連番大戰，不但十幾萬大軍不斷在冰面上往來衝鋒，而且漢威軍的火炮還不斷的砸在冰面上。經過連番的折騰之後，遼河的冰面終於只撐不住，開始徹底破裂了。

  皇太極見狀也是驚怒不已，急忙命令收攏大軍、清點傷亡。之後，皇太極望著遠處正在驚慌逃竄的數千朝鮮火銃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暗道：「看來這支兵馬是折在這裡了！」

  同一時間，朴不花也發現了身後冰面開始全面開裂了，於是也顧不上什麼陣型不陣型了，立即命令全軍朝著西岸衝過去。此時，朴不花面臨前有強軍後有大河的絕境，已經準備要向西岸的漢威軍投降了。

  「不管怎麼說，先保住性命才是真的！」

  抱著這樣的心思，朴不花立即命令手下豎起了白旗，然後和周圍的部下一起用生硬的大明官話大聲呼喊著：「投降！」

  但是，讓朴不花和那數千朝鮮火銃手萬萬沒想到的是，迎接他們的不是「放下兵器」的命令，而是猛烈的鳥銃陣和咆哮的虎尊炮。僅僅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連同朴不花在內的數千朝鮮火銃手便被屠殺在西岸岸邊，沒過一會兒，西岸附近的的冰層也全部開裂，那數千具還冒著熱氣的屍體轉眼之間就沉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將河水染成了鮮紅色。

  而皇太極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臉色瞬間就變得異常難看。因為皇太極清楚的知道，按照漢威軍以往的做法，多半是會接受那些朝鮮兵的投降，但是這一次漢威軍竟然將數千朝鮮兵全部屠殺了，這說明什麼？說明漢威軍在向自己示威，是在向大清宣示一個信念。

  那就是：此戰，不死不休！

  「傳朕旨意，全軍暫且收兵回營，命令各旗抓緊時間徵集、打造船隻，三日之後，大軍再次強行渡河！」

  周圍的一眾滿清旗主、將官聞言稍稍鬆了一口氣，暗道：「這下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突然，就在皇太極準備先行離開東岸清軍陣地的時候，遼河西岸漢威軍防線上猛然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聲音響徹天際。隔著寬闊的遼河，皇太極和豪格、多爾袞、代善等滿清旗主、將領都能清楚的看見，對岸無數面漢威軍鮮紅的戰旗在不停的揮舞著，仿佛他們已經取得了此戰的勝利一般。

  接著，一陣雄渾的漢家戰歌傳來，讓遼河東岸的韃虜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披鐵甲兮，挎長刀。與子征戰兮，路漫長。

  同敵愾兮，共死生。與子征戰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兒。與子征戰兮，歌無畏。」

  皇太極看著遠處的景象不禁長嘆一聲，說道：「劉雲威回來了！各旗大軍立即就地沿著遼河布防，用不了幾天，劉雲威就要率領漢威軍反攻了。」

  此話一出，代善、多爾袞、豪格、阿濟格、濟爾哈朗、多鐸等人無不駭然變色，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更是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