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五章第六節 萬騎破敵陣（三）

  此時，李過的內心是崩潰的，己方數十萬大軍、上百萬流民竟然被區區一萬龍驤鐵騎就攪得天翻地覆，轉眼之間就兵敗如山倒，面對攻勢如虹的鐵騎大軍，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啊！」

  李過大聲嘶吼著，似乎要將自己心中的恐懼全部吼出來一般。此時，遠處鐵騎大軍那震耳欲聾的聲音漸漸逼近，死亡就要來臨，可是李過還不想死！

  就在李過奮力將劉宗敏的屍體推開的時候，只覺得頭頂一暗，抬頭之後猛然見到一員悍將策馬衝到跟前，手中的破甲點鋼槍如同游龍一般刺了過來，冰冷的長槍竟然帶著呼嘯的風壓！

  李過見狀頓時汗毛炸立，心中知道這一槍的利害，用盡全力將手中的戰刀架在胸前，企圖擋下那是如閃電一般的一槍。

  只聽「崩」的一聲，刀斷，長槍入體！

  李過瞪大了自己的雙眼，任憑鮮血從嘴角留下，雙手死死的抱住了透胸而過的長槍，至死也不相信自己奮力抵擋的那一下，竟然攔不下對方一槍！

  這時，李過盯著眼前的悍將看了一眼，猛然認出了眼前的悍將到底是誰，就好像心中的困惑得到了答案一般釋然。

  「劉雲威！」

  說完，李過便氣絕身亡，接著被劉雲威的長槍猛然一挑，便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周圍的流賊士兵見到劉宗敏和李過先後被陣斬，頓時肝膽俱裂，紛紛尖叫著四下逃竄。原本那些還能夠聚在一處共同進退的流賊士兵，此時也全都就地崩潰了，加入到了潰兵的行列之中。

  戰場之上，在龍驤鐵騎連番的打擊之下，數十萬流賊大軍頓時化作了數十萬隻蒼蠅，在沒頭沒腦的四下亂竄，場面混亂至極。

  而流賊大軍後面的數十萬流民，也被眼前不可思議的場景嚇得驚懼不已，更是當場炸了窩；無數的流民扶老攜幼的奔逃著，數以十萬計的流民在驚恐之間互相踩踏，死傷者不計其數。那些流民之中的青壯、壯婦還好一些，可以憑藉著強壯的身體逃得性命，但是人潮之中的老人和孩童便如同到了地獄一般，不但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知所措、驚恐異常，而且還有不少人被那些青壯撞倒在地，轉眼之間便會被無數雙腳踩成肉泥，慘不忍睹！

  慌亂之中，牛金星、宋獻策、李岩也是拔腿就跑，在數十名流賊士兵的護衛下，奮力向前逃竄著，此時三人已經是面如死灰，心中只有一個逃命的念頭，只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不能立刻就逃出生天。

  但是，四周紛亂的流民大潮嚴重阻擋了眾人逃命的道路，牛金星和宋獻策見狀不禁心急如焚，紛紛大聲叫嚷著，指揮手下的護衛砍殺前方的流民，無論男女老幼，凡是擋路的一律砍死。

  那數十名護衛也是被逼急了眼，紛紛大吼著拔刀向前，本就已經混亂無比的人潮之中頓時便響起了陣陣慘叫聲，轉眼之間就有上百流民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中甚至還有五、六歲的孩童！宋獻策、牛金星等人的前方立即便被清楚了一條鮮血淋漓的道路。

  李岩見狀當即大怒，聲嘶力竭的吼道：「你們在幹什麼！我們是義軍！不是禽獸！都給我住手！」

  可是沒有人住手，甚至沒有人理會李岩的怒吼聲，殺戮依舊在進行著，李岩就像是一頭髮了瘋的野獸一般，徒勞的大聲吼叫著，絲毫不起作用。

  此時，李岩看到一名老婦人懷抱一個嬰兒出現在了眾人的前面，一個流賊護衛沒有絲毫的猶豫，上前就是一刀，將那老婦人和孩童一刀砍成了兩半，滾燙的鮮血在寒風之中噴灑了出來，冒出了陣陣熱氣，刺激著李岩那已經崩到了極限的神經。

  「不！」

  李岩大吼一聲，猛地衝上去就要和宋獻策、牛金星一眾拼命，但是隨後就被一個流賊護衛一腳踢倒在地。

  牛金星惡狠狠的瞪著李岩，說道：「你自己想死就去死好了，別拉上我們！再敢當路，我就讓你和那些賤民一起死在這裡！」

  李岩極其憤怒的看著面色猙獰的牛金星，又看了看瞪向自己的宋獻策，心中頓時一痛，自己原本深信不疑的信仰瞬間就土崩瓦解了：「原來你們這些所謂的義軍、義士，全都是一群狼心狗肺之徒！跟你們為伍，我李岩簡直是瞎了自己的雙眼！」

  「哈哈！」李岩突然大笑了起來，好像是著了魔一般，猛地轉身跑向了一處用來瞭望之用的土堆，跳上去之後大聲呼喊著，還順手將一面流賊軍中的將旗迎風揮舞了起來。

  宋獻策和牛金星見狀頓時嚇得面無血色，二人萬萬沒想到李岩竟然會主動暴露自己的位置，竟然要將了龍驤鐵騎吸引過來！此時，二人也顧不上狀若瘋癲的李岩了，紛紛帶著護衛掉頭鼠竄。

  遠處，劉雲威正率軍在流賊大軍中往來衝殺，忽然聽到了李岩那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回頭望去只見一面流賊將旗在不停地揮舞著，便長槍一指，率領鐵騎將士朝著那邊殺了過去。

  待到近前，劉雲威剛要喝問李岩，便見其指著遠處的宋獻策、牛金星等人大聲說道：「我是流賊軍中謀士李岩，那邊的是流賊軍師宋獻策、牛金星！」

  劉雲威聞言也顧不上許多，立即就命令郭毅率軍追殺過去，同時還不忘命令鐵騎將士放慢戰馬的速度，不要衝撞了四周的流民，吹響號角以便驅散擋路的流民。

  李岩聽了劉雲威的一番話，不由愣住了，而後便跌坐在土堆上，喃喃的說道：「不冤，不冤，與如此強軍對陣，豈有不敗的道理？」

  劉雲威看了一眼喃喃自語的李岩，命人將其綁了起來拴在了一匹戰馬的馬背上，而後率領剩下的五千鐵騎大軍掉頭殺回了流賊潰軍之中，繼續擊殺流賊潰兵。

  與此同時，郭毅沒過多久就追上了宋獻策、牛金星等人，二人身邊的數十名護衛根本就沒有抵擋鐵騎大軍的勇氣，頓時就做了鳥獸散，將宋獻策和牛金星扔在了一旁。

  二人見到威武不凡的鐵騎大軍殺到，沒有絲毫的猶豫，紛紛跪了下來大叫投降。

  宋獻策更是大叫著：「我們都是飽讀詩書的，可以為破軍伯出謀劃策！我們原以為破軍伯效犬馬之勞！」

  但是，郭毅卻是根本就不為所動，剛才在率軍追擊的過程中，郭毅已經見識到二人是如何開路的了，那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的流民，那一個個慘死在屠刀之下的生命，就是拜這二人所賜！

  郭毅一面命令鐵騎將士散開將那數十名流賊護衛斬盡殺絕，一面對宋獻策和牛金星說道：「你們不是讀書人嗎，難道你們不知道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現在李自成、李過、劉宗敏都已經下了地獄，我看你們也過去陪自己的主子吧！」

  說完，郭毅便朝身後揮了揮手，兩名鐵騎將士便點燃了手中的三眼銃，隨著一陣巨響，宋獻策和牛金星一臉絕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二人的胸口都已經被三眼銃轟得七零八碎，變成了兩個血肉模糊的血窟窿。

  「將此二賊的首級砍了，我們走！」

  這場血腥而又混亂的戰鬥一直持續到了正午時分，此時龍驤鐵騎將士饒是戰力強悍也已經是疲憊不堪了，在郭毅率軍和劉雲威所部匯合之後，劉雲威望著漫山遍野的流賊潰兵長嘆了一口氣，不得已下達了全軍後撤、脫離戰場的命令。

  此時，劉芳亮和李來亨得知李過、劉宗敏先後戰死的消息之後，頓時六神無主，在好一番商議之後，二人都認為此戰就算再打下去，也只能是徒增傷亡而已，於是便帶著數萬還沒有潰散的流賊大軍朝著北面逃走了，一頭扎進了麻坡山之中不見了蹤影。

  而田見秀和艾能奇早在劉雲威突入流賊大陣的時候，就率軍回援了，但是無奈流賊大軍敗得太快、太慘了，二人還沒率軍趕到戰場，便被如同潮水一般的流賊潰兵衝散了陣腳，八萬大軍轉眼之間就被潰兵席捲一空。

  田見秀和艾能奇見勢不妙，便帶著還能夠聽從指揮的兩萬大軍提前一步朝著北面的茫茫大山逃走了。

  劉雲威和郭毅率領龍驤鐵騎撤到了戰場之外的一處高地上，望著流賊大軍那漫山遍野的潰兵，和一眼望不到便的流民大潮，二人心中沒有半點打了勝仗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哀傷。

  「大明的災禍何時才能結束？華夏的困苦何日才能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