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三章第六節 壺口？虎口！

  中軍大帳中，張獻忠裹著一件厚厚的皮襖在臥榻上輾轉反側。不知道為什麼，今晚張獻忠始終心緒不寧、無法入睡。過了一會兒之後，張獻忠索性坐了起來，看著旁邊的一幅簡略地圖，陷入了沉思之中。

  只見地圖上清晰地標明了橫亘在大軍前方的壺口山，只要翻過了壺口山，大軍就能成功進入陝西境內了，到了那時，自己和手下的三萬大軍就是魚入大海、鳥飛天際！任憑官軍如何強悍，自己也能憑藉在陝西的地利和人脈，和官軍繼續周旋下去！

  就在這時，張獻忠忽然盯著地圖上標註的壺口山三個字愣住了，腦海里忽然出現了「虎口」二字，虎口山！

  「壺口？虎口！難道這是大凶之兆？難怪我今夜一直心緒不寧！」

  張獻忠一時之間陷入了遲疑之中，擔心前方壺口山會有什麼不測等著自己，想要另尋出路，但是又擔心自己多想了，徒生事端。想了一會兒之後，張獻忠依舊拿不定主意，便派人將義子張可望叫了過來，想要和自己的這個長子聊一聊，寬慰一下自己心中的憂慮。

  沒過多久，張可望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對於張獻忠這個義父，張可望可以說是非常上心，平日裡都是極力的在張獻忠面前顯示自己的才幹，期望能夠獲得張獻忠的中意。由於張獻忠一直沒有子嗣，包括張可望在內的四個義子便是張獻忠實際上的子嗣了。所以，張可望心中十分清楚，只要能夠在張獻忠的心中占據頭把交椅，將來張獻忠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

  張可望剛一走進中軍大帳，便一臉擔憂的說道：「都這麼晚了，義父為何還不休息，難道還在憂心戰事？」

  張獻忠皺著雙眉點了點頭，然後便將自己剛才的想法告訴了張可望，而後說道：「可望我兒，我剛才想了半天，一直沒有定下主意。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在警告為父？我還在想，大軍是不是應該順義天意改變行軍的方向，從別的地方進入陝西為好？」

  張可望聞言微微一愣，沉吟了一下，便笑著說道：「義父是不是多慮了？虎口和壺口只不過是諧音罷了，做不得數的。再者說了，現在我軍已經將官軍全部甩掉了，已經十分安全了，沒有必要再生端倪啊。」

  張獻忠聞言仔細琢磨了一下，便點了點頭，心中暗道：「也許真的是我多想了。」

  想到這裡，張獻忠便要和張可望再說一下明日行軍的具體事宜，忽然聽到中軍大帳外面傳來了陣陣喧鬧之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其中還夾雜著廝殺聲和慘叫聲。

  張獻忠和張可望對望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是暗自吃了一驚，暗道：「出事了！」

  「義父我去看看！」

  說完，張可望便一頭衝出了大帳，而張獻忠則是一把將旁邊的戰刀拿在手中，十分警惕的盯著門口，右手已經將戰刀拔了出來橫在了胸前。

  沒過一會兒，只見張可望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恐懼，大聲說道：「義父快走！漢威軍鐵騎衝進了大營！」

  張獻忠聞言頓時如遭雷擊，緊接著便極度憤怒的瞪著張可望，厲聲喝道：「豎子誤我！」

  說完，張獻忠便提刀衝出了大帳，在已經等在帳外的數十名親兵的保護下衝進了夜色之中。而張可望也是面紅耳赤的緊隨其後，招呼起十幾名親兵沖了出去。

  此時的流賊大營已經是混亂不堪，郭毅率領上萬名龍驤鐵騎將士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了流賊大營之外，數百杆三眼銃一頓猛轟之後便殺散了值夜的流賊兵馬，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用戰馬拽倒了營門。隨後，上萬鐵騎大軍便呼嘯著衝進了大營，在流賊大營之中橫衝直撞，真可謂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幾個衝鋒之間就將三萬流賊大軍攪成了一鍋粥。

  「加速！加速！全軍突擊，殺啊！」

  郭毅率領兩百名親衛將士策馬沖在全軍最前面，手中的馬槊幾乎不用任何動作，就可以在密集的人群之中大量殺傷敵軍，而緊隨其後的上萬名鐵騎將士同樣如此，將四散而逃的流賊潰兵殺得人仰馬翻。在鐵騎大軍衝鋒的過程中，高速衝鋒的戰馬不但可以讓將士們手中的兵器威力加成，而且戰馬自身那龐大的身軀更是碾壓流賊潰兵的利器，鐵騎大軍所過之處便是屍骸遍野、血流成河！

  就這樣，鐵騎大軍在守備郭毅的率領下，在流賊大營之中橫衝直撞，殺得好不快活，肆意發泄著心中的怒火，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此時此刻，自從郭毅率領鐵騎大軍破營而入開始，僅僅過去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但是三萬流賊大軍卻已經潰不成軍，整個大營之中到處都是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的流賊士兵，根本就沒有人有膽子翻身迎戰那恐怖的鐵騎大軍。

  快！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由上萬名龍驤鐵騎將士組成的巨大騎陣就如同是一頭狂暴的猛虎一般，在流賊大營之中縱情狂奔著、肆意殺戮著，迅猛而又強悍，讓敵人根本就無法抵擋，只能是亡命而逃！

  早在龍驤鐵騎剛剛展開突襲的時候，賊首羅汝才、張定國、張能奇、張文秀等人便紛紛衝進了大營之中，聲嘶力竭的指揮各部大軍就地防禦，想要和龍驤鐵騎展開廝殺，眾人的心中還期望著能夠將鐵騎大軍趕出去，還期望著能夠守住大營。

  但是殘酷的現實明明白白的告訴了眾人，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勞的！

  望著已經徹底崩盤的大軍，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留在大營之中就是死路一條，只有衝出去才有一線生機！

  最先逃跑的是羅汝才，見勢不妙的羅汝才並沒有集結大隊兵馬，而是只帶了十幾名親隨落荒而逃，在引起鐵騎大軍注意之前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張定國和張能奇、張文秀則是繼續指揮周圍的兵馬且戰且退，三人依舊咬牙堅持著，並沒有立即逃跑。一則三人還沒有找到張獻忠和張可望二人，不能獨自逃跑；再者，三人還想著東山再起，想要儘可能多的就出麾下的兵馬。

  張定國三人一路後撤，一直退到了大營的最南端，身邊也集結起了數百名士兵，而剩餘的絕大多數兵馬則是已經被龍驤鐵騎攔在了大營最裡面，而張獻忠和張可望依舊是生死不知。

  此時，張能奇幾乎是絕望的哭喊道：「二哥！咱們該怎麼辦啊？」

  張文秀也是鋼牙咬碎，大聲說道：「是啊二哥，你快拿個主意吧，咱們趕緊去找義父吧！」

  張定國雙眼通紅的瞪著猶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大營，心中明白：此時自己的義父和大哥要麼已經逃出去了，要麼就是凶多吉少了，而大營之中的大隊兵馬，則是已經十死無生了！

  想到這裡，張定國咬了咬牙，說道：「咱們現在自身難保，已經沒有能力去找義父和大哥了，只能先逃出去，留下一條性命之後再去打探義父和大哥的消息了！我相信義父吉人天相，一定能夠逃出去的！」

  張文秀和張能奇聞言對視了一眼，都是點了點頭，便和張定國一起招呼起身邊的數百名流賊士兵衝出了大營，轉眼之間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同一時間，張獻忠和張可望率領數十名親兵一路逃命，專挑距離龍驤鐵騎較遠的地方走，一路上竟然也收攏了數百名流賊潰兵。眾人一路小心翼翼的逃命著，好不容易逃到了大營最西面，十幾名流賊士兵瘋了一般用戰刀砍倒了一段營牆，之後張獻忠和張可望率部魚貫而出，逃也似的衝出了流賊大營。

  跑了一陣之後，張獻忠回頭望著已經燃起熊熊大火的大營，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麾下士兵那慘絕人寰的叫喊聲，心中就好像在滴血一般。

  一旁的張可望小聲說道：「義父，咱們還是快走吧，此地不可就留啊！」

  聽到這裡，張獻忠猛地看向了張可望，眼神之中滿是怒火：「定國一直說不要停下，要趕快趕路，當時你是怎麼說的！」

  張可望聞言不禁面紅耳赤，低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獻忠狠狠地瞪了張可望一眼，雖然很想懲治張可望一番，但是奈何情況緊急，只能先顧著逃命了。

  於是，張獻忠和張可望率領數百名流賊敗兵徒步在黑夜之中奔逃著，猶如一群暗夜之中的幽靈一般，倉皇不堪！

  一個時辰之後，張獻忠一行終於逃到了壺口山山腳下，借著暗淡的月色，張獻忠望著猶如巨大惡鬼一般的山體，心中不由微微發憷，暗道：「這到底是壺口？還是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