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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二章第十三節 宣旨(上)

2023-12-22 17:54:59 作者: 東仙軒轅
  那分得撥什庫聽得心中發涼:「該死!出來打糧怎會打到明人欽差頭上了。要是應為此事誤了大汗的國事,回去鐵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想到這裡,那分得撥什庫不禁目露凶光,想要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但轉念一想,殺了他們難保明人不會再派人來,那時事情敗露自己說不定要滅門的。

  分得撥什庫下了馬,示意手下放下兵器,說道:「末將見過欽差,我等不知道是欽差到來,以為是在此露營的匪類,所以就誤會了。」

  眾人聽得怒不可遏,你家匪類一水的飛魚服?你家匪類能穿得上曳撒甲?蒙他媽誰呢!

  李林斌也是憤恨不止,但此時身邊錦衣衛不足十人,不是跟這些韃子兵多費口舌的時候,還是見到奴酋努爾哈赤再說。就算死也得死在奴酋手裡,那樣的話好歹也是為國捐軀。要是不小心死在一群韃子兵手裡,那叫什麼事啊。

  「哼!我奉皇命在身,要前往赫圖阿拉宣旨,爾等速速讓開!」李林斌喝道。

  「此去赫圖阿拉路途尚遠,還是末將一路護送欽差大人前往吧」說完,分得撥什庫一揮手,二十多名韃子兵就將眾人圍了起來。

  李林斌見狀心中一沉:「看來也只能如此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帶路!連夜就走!」說完,李林斌猛然想起剛才紛亂之時,袁明軒連同手下人都不見了蹤影,剛要四處觀望,突然心中一動,便不動聲色的上了馬車。

  見李林斌上了車,張總旗也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帶著剩下的錦衣衛護住馬車緩緩前行,分得撥什庫帶著手下將眾人圍住,猶如押送犯人一般繼續趕路,並派人快馬前往赫圖阿拉報信。

  臨行前,分得撥什庫還將戰死的錦衣衛遺體就地燒了,看得眾人無不咬牙切齒,就要上前與建奴拼命,但隨即被李林彬和張總旗止住,畢竟宣旨要緊。

  待到眾人在建奴的監視下已經走遠,焚燒陣亡錦衣衛遺體的建奴也已經離開,袁明軒與手下幾人才從遠處昏暗的樹叢走了出來。

  袁明軒看了一眼地上被燒焦的錦衣衛遺體,冷冷地說道:「李大人做自己的事去了,咱們也該動身了。」

  「是!」說完,袁明軒的手下便悄無聲息的四散離開了。

  袁明軒面色陰沉異常,再次看了一眼周圍的地形,轉身走入了樹林,隱入了黑暗之中。

  次日晌午,經過一路的顛簸,李林斌一行已經到了赫圖阿拉郊外。

  李林斌坐在馬車上,面色鐵青,極力的壓制著心中的怒火。一路上,途經的漢民村落沒有任何炊煙,甚至沒有生命存在,有的只是殘垣斷壁、累累白骨。原本生機勃勃的關外桃園,在建奴的肆虐下已經變作了人間煉獄。

  當見到另外一夥建奴押送百十名漢民奴隸的時候,李林斌徹底爆發了。

  「這是幹什麼!爾等儘是建州衛的官兵,竟然敢劫掠百姓!竟然幹這種禽獸之事!要造反嗎!」李林斌喝罵著,一把奪過車夫手中的馬鞭,照著一個韃子抽了過去。

  那個韃子伸手接住了抽過來的鞭子,用力一拽便將鞭子奪了過來。其他押送擄掠漢民的建奴大怒,紛紛用粗鄙的胡話咒罵著,要上前毆打李林斌。

  張總旗拔刀在手,擋在了李林斌的身前,其餘錦衣衛也都紛紛把刀。

  周圍的建奴見狀,紛紛圍了上來,拔刀之聲不絕於耳。雙方陷入了對峙。

  那名分得撥什庫靠在一邊,一開始並沒有阻攔李林斌,而是打算看戲。誰知三言兩語之間,兩伙人就要火拼起來了,便攔住了押送漢奴的建奴頭領,在那頭領的耳邊說了幾句,那頭人憤恨的罵了兩聲,便指揮手下押著漢奴走了。

  被擄掠的百姓見到大明衣冠的官員和將兵以為得救了,誰想到最後依然要被韃子帶走,紛紛哭喊起來。

  「大人救命啊!」

  「軍爺就我們啊。」

  「別讓韃子帶我們走,誰來救救我們!」

  「該死的阿哈,叫喚什麼!」仿佛是存心給李林斌看似得,那頭領用從李林斌手中奪過來的鞭子狠狠抽打著這些百姓,頓時哭喊聲更大了。

  李林斌幾乎鋼牙咬碎,額頭青筋暴起,就要再次發作。身邊的張總旗見狀拽了拽李林斌,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李大人,大事要緊!」

  李林斌強壓怒火,對著那分得撥什庫吼道:「帶路!」

  分得撥什庫也不惱,冷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請欽差大人上車。」

  當夜,到達赫圖阿拉的李林彬被安頓到了館驛之中,連同隨行的錦衣衛人等都被告知不得隨意出入。

  館驛之外,建奴兩白旗的士兵將館驛團團圍住,沒有努爾哈赤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館驛所在的整條街道遍布火把,照得猶如白晝一般,一隊隊的建奴士兵往來巡邏,森嚴戒備著,整條街道除了建奴士兵再沒有別的人了。

  李林彬站在窗前,看著建奴層層布防的架勢,心中一陣後怕,暗道:「還好袁大人有先見之明,趁亂帶著手下人逃掉了,否則就跟我一樣被困在這裡了。唉,也不知袁大人現在怎麼樣了。」

  正想著,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屋內休息的張總旗立馬起身,右手握住了刀柄。只見一名正白旗的建奴將領帶著幾名親兵走了進來。

  「李大人一路辛苦了,我建州衛地狹民疲,沒有錦衣玉食獻給天使,還請見諒了。」那建奴將領陰陽怪氣的說道。

  李林彬打量著眼前的將官,問道:「你是何人?」

  「這是我大金的四貝勒,正白旗旗主。」一名親兵說道。

  「在下愛新覺羅皇太極。」

  李林彬吃了一驚,穩了穩心神,喝道:「大金?!爾等這是要裂土建國了嗎!」

  「哈哈,李大人,咱們都是明白人,不要說些沒有意思的話,本貝勒敬重你是讀書人,也不與你為難,明日便回去吧。」

  李林彬心念急轉,暗道:「他這是在試探我!」於是一把奪過身邊張總旗的腰刀,指著皇太極喝道:「大膽!你一個小小的胡族頭領,竟敢藐視朝廷威嚴!想死嗎!」

  皇太極看著面前的李林彬,冷笑著沒有說話。兩人互相看著對方,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屋內安靜異常。

  「哈哈,是本貝勒失言了,李大人莫怪。」皇太極說道。

  李林彬瞪著皇太極,憤恨的說道:「我奉勸貝勒謹慎言行、好自為之,你回去也轉告都指揮使,明日沐浴淨身,準備迎接聖旨。」

  說完,李林彬將腰刀遞給了總旗,轉身望著窗外的夜景,說道:「不送!」

  皇太極冷哼一聲,便帶人離開了。

  張總旗待皇太極等人離開後,趕緊跑到門口左右望了望,確定沒人偷聽後將門關好,抹了抹汗,說道:「我的李大人啊,你可真是好膽啊!」

  李林彬沒有搭話,兩腿一軟就癱坐在了椅子上,一張瘦臉毫無血色,大口的喘著粗氣。

  半晌,李林彬喃喃地說道:「要是老夫有命回去,這官就不做了,老夫要回老家頤養天年了。」

  次日,赫圖阿拉校場。

  李林彬一行人一早被人帶到了城中的校場,只見校場之中八旗精銳靜靜肅立著,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蕭殺之氣、血腥之氣。

  李林彬的心激烈跳動著,身後的張總旗等錦衣衛都不約而同的將右手握住了刀柄,緊張的看著四周。

  眾人一直來到校場中的演武台前,努爾哈赤一身甲冑正坐在台上,身邊儘是兩黃旗精銳。

  李林彬心知此時絕對不能有絲毫的膽怯,否則不但自己一行人的性命會交代在這裡,還會壞了遼東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勢。

  於是,李林彬發起狠來,一口咬在舌尖上,鑽心的疼痛消退了心中的恐懼,激發了心中的膽氣。

  李林彬帶著眾錦衣衛昂首走上了演武台,從張總旗手中接過了聖旨,雙手高舉過頭,大聲喝道:「奉大明皇帝敕令!奴兒干都司建州衛都指揮使、龍虎將軍努爾哈赤接旨!」

  努爾哈赤仿佛沒聽見一般,自顧坐在龍頭椅子上看著李林彬一行,手指有規律的敲打著扶手,仿佛在欣賞一齣戲劇一般。

  李林彬見狀氣得滿臉通紅,雙手舉著聖旨僵在那裡。

  演武台上一眾建奴旗主、文武官員頓時鬨笑起來,對著李林彬指指點點,像是在看猴戲。

  李林彬緩緩放下手,雙眼瞪著努爾哈赤,仿佛要噴出火來,說道:「你是不打算接旨了?」

  努爾哈赤聞言大笑了起來,說道:「朕聽說你是個不怕死的文官,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啊。」

  「混帳!你一個邊鄙部落的奴酋也敢枉自稱朕!今日老夫就要了你的命!來人將這亂臣賊子拿下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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