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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一章第一節  麒麟虎子

2023-12-22 17:54:59 作者: 東仙軒轅
  遼陽總兵劉鋌近來非常高興,自己常年不見的孫子劉雲威定下了一門親事,親家是遼陽書香大族許家。大明文貴,能與有功名的大家族聯姻,對鞏固劉家的勢力,有莫大的幫助,也是大明武人心中的一種光榮。定好婚期後,劉雲威就要來遼陽完婚,想到再有不久就能見到孫子,劉鋌心裡都要樂開花了。

  這天夜裡,劉挺與兒子劉釗在總兵府設宴,宴請遼陽許家家主、未來的親家許明偉,準備商議聯姻事宜。

  宴廳里伶人「咿呀」的唱著崑曲,劉釗拿起酒壺,為許明偉斟酒,「許夫子,今天是家宴,並無外人,請夫子不要見外。聽說夫子喜好崑曲,這個戲班可還聽得?」

  「劉參將客氣了,這戲班也還算聽得。」許明偉神情坦然,閉著眼輕輕晃著頭,應著旋律。

  「哈哈,夫子喜歡就好。」劉釗略顯尷尬。

  許明偉看了看劉釗,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坐在次席遙敬劉鋌、劉釗,「老夫承蒙劉總兵厚愛、劉參將賞識,盛宴款待,不勝感激。老夫敬劉總兵、劉參將一杯,請。」

  劉鋌、劉釗與許明偉共飲一杯,劉鋌回禮道:「許夫子客氣了。老夫一介武夫,只知殺敵報國,不知詩書文章,還請夫子不要嫌棄我等粗魯才好。」

  許明偉面帶微笑,看著劉鋌並未言語。劉鋌見狀,心中稍有不快:哼!一個酸儒而已,分明就是恃才傲物!不就是幹過知府嗎,現如今致士在家,就是老書生一個,還這般架勢。

  劉鋌敲著桌邊,晃動酒杯不再說話。

  劉釗見狀,心中不禁責怪許明偉持文自傲,起身為二人斟滿酒,端起酒杯說道:「承蒙夫子大義相助,軍中事物漸有起色,我敬夫子一杯。」說完,劉釗一飲而盡。

  「哪裡哪裡,如今國朝困難、夷狄不尊,老夫雖然已不再為官,但仍應謹守人臣之禮,為國分憂。」說罷,許明偉淺嘗輒止。

  劉釗又拿起酒壺將酒斟滿,期間用餘光看了父親一眼,見劉鋌只是自顧吃菜,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略一沉吟,對許明偉說道:「許夫子,末將有一事需向夫子請教。」

  「劉參將請講,請教不敢當。」

  「犬子與令千金的婚事業已說定,但是吉日還未確定。夫子您看是不是今日定個章程,也好讓總兵府早日準備,好讓令千金風光過門。」劉釗說完看著許明偉,並特意在「總兵府」三個字著重了語氣。

  「呵呵,也好也好。」許明偉當然明白劉釗的意思:雖說大明如今文貴武賤,但劉家好歹也是一鎮的副總兵,不是劉家武夫高攀許家,而是總兵府與許家聯姻。見劉釗笑眯眯的看著自己,許明偉心中不快,但一想:劉家畢竟是本地總兵,自己雖是有功名在身,畢竟已經致仕在家,也不好拿捏的太過。以手扶須,略一沉吟,說道:「五月初五如何,陰陽均和,利於嫁娶,趁此吉日,咱們兩家必定喜氣充盈,吉順傍身。」

  「好,好。」劉釗見許明偉還算識相,說道:「嫁娶的環節我親自安排,許夫子請放心。」

  「有勞劉參將了。」

  「哈哈,來釗兒,咱們父子再敬夫子一杯。」劉鋌見婚期定下,暫將心中的不快撇下,舉杯向許明偉敬酒。

  「不敢,劉總兵、劉參將,咱們共飲此杯。」許明偉一飲而盡,不再與二人細說親事的細節-——自有總兵府操辦,三人只是互相敬酒,相互寒暄客套。

  許明偉看到劉鋌父子雖然對自己十分客氣,但並沒有像其他武夫那樣低三下四的巴結,僅僅是對讀書人的尊敬而已,心裡的落差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雖說自己是與一鎮總兵、參將同飲,但功名的傍身、聖賢的教誨,讓許明偉漸漸又孤傲起來。心中好笑:兩個武夫只怕心中狂喜吧?能與有功名的讀書人聯姻,特別是大戶豪族,那可是十分光彩的事。

  深夜,劉鋌微醺依靠在臥榻上,劉釗送走許明偉後,回到書房內,為劉鋌端上一碗醒酒湯。「父親,喝點醒醒酒吧。」

  劉鋌擺擺手,依舊靠著沉默不語。

  劉釗侍立一旁,靜候不語。半晌,劉釗詢問道:「父親,今日之事……如何?」

  啪!劉鋌拍桌而起,「如何?一個酸儒讓國朝的規矩慣壞了,還能如何!我堂堂一鎮總兵,為國朝征戰幾十年,難道還是高攀他一個書呆子了?!他手無縛雞之力,有何處可高傲的!有什麼資本在老夫面前裝大?」

  「父親息怒。」劉釗見劉鋌猛然站起有些搖晃,急忙上前扶其坐下。「父親,國朝文人金貴,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呵呵,但到了現在也僅僅是面子上的金貴罷了。如今的讀書人可不再是雄漢盛唐的文客巨子,文能筆墨傳千古、武能滅國揚漢威;如今多是些無用書生,只知道佳人美酒、金銀財貨。父親是當世大將,平定南蠻,征討叛亂,鏖戰倭人,那是何等的武功,何苦跟這等腐儒一般見識。況且許家對軍中還是有貢獻的,置辦糧秣兵器出力不小,也就讓他一讓好了。」

  劉鋌靠在臥榻閉目養神,也不說話,手搭在案桌上,無意識地敲打著。

  半晌,劉挺對劉釗吩咐道:「明日寫封家書,派個家人回四川老家一趟,叫咱家的小麒麟儘快過來,準備娶親。」

  「是,父親。」

  「另外,雲威以後就跟在你手下歷練歷練,先做個千總帶帶兵吧,你把告身準備好。」

  劉釗遲疑了一下,說道:「父親,雲威年紀尚小,資歷不足。千總之職是否太過了,不如先當個把總,否則難以服眾啊。」

  劉鋌睜開眼,瞪向劉釗。劉釗心中一慌,連忙低頭侍立。

  「年紀尚小,資歷不足?滿遼東鎮的將官,哪一個在十六歲的時候敢帶十八騎闖南蠻大營?資歷?資歷是要靠戰功說話的,不是靠年紀!我輩是刀頭舔血的武夫,靠的是戰功來服眾,不是像腐儒那樣靠年紀來倚老賣老!雲威的名字怎麼來的?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雲—威!我劉家的麒麟子當個千總都不成嗎!」

  「父親教訓的是。」劉釗見劉鋌動怒,心中惶恐,「父親息怒,我明日就去給兵部行文,疏通關係。」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也乏了。」

  劉釗上前將劉鋌扶身躺下,將涼茶放在案邊,蓋滅了燈燭,道了聲:「父親安睡。」倒退出了房間。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許明偉回到府中,獨自坐在書房看書、品茗緩解酒氣。不知道是不是飲酒多了些,心中總是靜不下來。

  劉鋌父子的言行不住的在腦海回放,那不卑不亢的話語,對於自視甚高的許家家主來說,仿佛是赤裸裸的嘲笑一般。許明偉心中越加煩躁,索性把書扔到一邊,起身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可笑自己之前還數次為劉鋌軍中捐獻過糧草、銀錢,兩個武夫的架勢竟然是要與自己平起平坐一般,簡直可惡!」

  「啪」許明偉將桌上的茶杯掃落在地,八寶茶水、景德鎮茶杯的碎片撒了一地。

  這時房門被推開,一位少女帶著一名丫鬟走了進來。

  「巧玲,把這裡收拾一下。」

  「是,小姐。」小丫鬟自顧收拾地面。

  許明偉見是女兒許婉芯,平日最是疼愛,便轉怒為喜,招手說道:「婉兒來了,過來坐。陪爹爹喝喝茶,聊聊天。」

  許婉芯是許明偉的小女兒,年芳十六歲,生的玉面鳳眼,音若百靈,身段似柳,但卻仰慕英雄,敬仰穆桂英這樣的女中豪傑。

  要說這許婉芯在遼陽城也是有名的。

  許婉芯到了婚嫁年紀後,許家的門檻幾乎被媒人踩平了,但是最後都以男方放棄收場。不清楚原委的人也許認為是許明偉招婿的條件太苛刻了,以致於男方都知難而退了。其實,這裡面的苦只有做父親的許明偉自己知曉。

  許婉芯人是美人的樣子,但是心性卻是穆桂英的脾氣。有人提親,她便提出要求,彩禮多少皆可,但是男子必須是沙場英雄、國之棟樑,那些只會吟詩対賦,不會騎馬拉弓的不可;只會飲酒場面,不知國事安危的不可;只圖妻子美色,不知進取上進的不可。

  許明偉交往的都是文人、商賈,哪裡有符合許家小姐條件的?提親的人一個個全部鎩羽而歸。許明偉心中焦急,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類的言語訓斥女兒,卻換來許婉芯以劍置地、以死明志。

  眼見提親的人日漸減少,到後來基本沒有人再來提親,許家小姐的事跡也傳遍了遼陽城,為此許明偉幾乎急的病倒,而許婉芯依舊翻看著穆桂英傳,過著大小姐的日子,幻想著英雄夫君。

  這種情況一直到這年,許明偉應知府邀請,數次為遼陽駐軍募捐糧草,結交了參將劉釗才發生轉變。

  許婉芯的「軼事」劉釗也有所聽聞,但礙於許家是書香門第、文官世家,之前沒有過為兒子提親的想法。

  一日,劉釗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向許明偉提起聯姻一事。許明偉知道劉釗是遼陽總兵劉鋌的獨子,聯姻對象又是劉鋌獨孫劉雲威,劉家雖是武夫,但有總兵的牌子也不算有辱門面,女兒提出的選夫條件放在武將世家裡應該不算什麼,當務之急是將女兒嫁出去,否則就真成老姑娘了。於是,許明偉很快答應了下來。劉釗大喜,之後就有了今晚之事。

  「喝茶?父親是想再摔一地碎瓷片嗎?」許婉芯站在門口問道。

  許明偉略顯尷尬,哈哈一笑,也未說什麼。

  許婉芯看父親一回來就發了脾氣,知道興許是在劉府觸了霉頭,笑著看著父親,說道:「父親今日赴宴可是盡興?」

  「當然!」

  「那就好,女兒還以為父親壓不住總兵府的武將呢。」

  「那那怎麼可能。」許明偉被女兒看出心事,臉色憋得通紅。

  「咯咯咯咯,父親不必如此。」接著,許婉芯話鋒一轉,問道:「卻不知那劉雲威是個怎樣的人?」

  「哼,也罷。老夫也不跟粗鄙武夫一般見識。」許明偉被女兒一鬧,也生不上氣了,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下,「人呢,為父還沒見到。不過…..。」

  許婉芯見父親故意不說,不由一急,一跺腳,撒嬌道:「哎呀,爹爹快說!」

  許明偉見女兒的樣子不由大笑,說道:「為父只聽人說,那劉府一家皆是虎將,劉雲威更是悍勇。劉鋌老將軍身經百戰,戰無不克,單就當世將才來說,其眼中不曾容得下誰-——包括獨子劉釗。」

  「那劉雲威呢?」

  「劉鋌老將軍將他比做劉家的麒麟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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