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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傳話而已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早先,石生也曾寫信勸石堪歸順,無論如何總可以有所憑恃,可以留待將來報復石虎。但石堪猶疑不定,左右搖擺,甚至還為了求得一時安穩,主動陷害算計秦軍,後來大勢已去不得已又去逃亡,眼下終於被內衙循跡擒獲,落到階下之囚首級不保的境地。

  眼下乍聞石堪被俘送達,石生心中極不是滋味,匆匆趕去相見。兄弟二人再次重逢,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令人感慨萬千。經過請示,高岳恩准了使他兄弟二人單獨聚首半個時辰,以全人倫。石堪口口聲聲喊著五兄,淚流不止,惹得石生也是唏噓嘆息,實在不忍心見這個兄弟將做刀下之鬼,石生不顧嫌疑,來到宮外,請求立即面見皇帝,意欲為石堪求情。俄而,中官唐累出來傳話,說陛下睏倦,讓河東公不必再來。石生曉得這是皇帝明白了他的來意卻不願見他,只好怏怏而歸。

  石堪獨自一人,被關押在冰冷的內衙牢獄內,看守極為森嚴,連送進來的水,都有專人查驗。逼仄昏暗的囚室內,沒有水滴聲,沒有蟲爬聲,什麼聲音都沒有,仿佛一切都是死的,石堪幾乎要發瘋。直到第二日的晚間,沉重的牢門突然被咣當一聲推開,把正枯坐發呆的石堪嚇了好大一跳。

  隨著腳步聲,石堪看見李松年不緊不慢踱著步走了進來。所謂初次印象非常重要,石堪一度覺得李松年簡直比石虎還有可惡。但目前在其掌控中,連生死都操於彼手,不得不捺下各種情緒,忍氣吞聲。

  「彭城王!獨處一間的待遇,如何?」

  石堪低低地哼了一聲。李松年面上,似乎永遠都帶著那種穩操勝券一切盡在掌握的得意神色,話語間的腔調,聽著都是客氣話,但高高在上的調侃意味,煞是明顯,這讓石堪從一開始就很是反感李松年。

  「怎麼,不想說話,還是不屑和李某說話?還想端著你郡王的架子吧?做你的春秋大夢!」李松年驀然變了臉色,腔調一提,變了臉色道:「你這種喪家之犬,在本座面前,提鞋都不配,還裝什麼王侯將相!」

  「你這種無名之輩能夠出頭,不過是因人際會罷了!我從前率領千軍萬馬馳騁天下的時候,你怕是還在鄉間土裡刨食吧。可恨我虎落平陽,堂堂名王上將,卻受這種腌臢氣!」

  石堪鐵青著臉,憤怒地瞪著李松年,卻不妨旁邊躥上來兩個獄卒,一把揪住他的頭髮,硬生生將他脖項按下去。石堪破口大罵,卻被劈面扇了幾個大耳光,終於噴著粗氣閉了口。

  李松年負著雙手,見石堪安靜了,便又冷笑道:「本座無暇與你辯罵,此來是有事問你。你那十個隨從,在本座面前充好漢,方才都被殺了。不過你的兒子,倒是非常配合,不僅將你出逃以來的各種境遇交代一清二楚,還主動告訴本座,你在臨出晉陽前,秘密將多年積蓄的十箱財寶,都埋在了城外某處,留待將來伺機去取。那麼,彭城王,現在可以告訴本座,財寶的詳細地址了麼?只要你說了,本座保證給你最好的待遇,免得這般受罪,如何?」

  石堪當即一口拒絕,且表示逆子頑劣,為了保命便滿嘴誑語,如何能信?話音未落,早有一幫人衝上來,拳打腳踢,打得石堪慘嚎連連,好一會才被李松年喝停,但卻又來逼問。

  石堪死活不肯說,邊擦著嘴角的污血,邊憤而駁譏道:「人皆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李松年,你擒獲了我,算是為你的主子立一大功,眼下算是威風得很,還這般肆無忌憚的折辱於我。但也莫要太得意,你的前任馮亮,當初和皇帝是什麼關係?後來又是怎麼倒台的?你也要小心點,別什麼時候栽個跟頭,結果比馮亮還要慘!」

  因為搜索到石堪的行蹤,並最終將之擒獲,李松年得到特別嘉獎,竟然被加授鷹揚將軍的正式職銜,更賜了關內侯的爵位,內衙勢盛,更勝從前。要知道當初馮亮任內衙之首最為顯赫的時候,也沒有掛任何的軍職,至於爵位更別提了。

  「哈哈哈!」

  李松年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樂的話,竟然放聲大笑。末了上前蹲在了石堪面前,盯著他輕聲細語道:「本座的前程,還輪不到你這種人來操心。實話告訴你,我與馮亮,最大的差別就是,我知道自己在皇帝腳下是什麼角色,而他卻忘了。僅此一條,便可以讓我安享今生富貴,但是你小命要不保了。你既然如此倔強,也罷!陛下已有旨意,三日後正午,將罪囚石堪,當眾斬首,以儆效尤!」

  李松年倏地站起,昂然挺立,厲聲斥道。石堪乍聞索命之言,當即軟倒在地,在昏暗的囚室內,面色更加顯得慘白顯眼。他委頓在李松年面前,呼呼直喘,雙臂支在地上,不停地打著擺子,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只剩一口氣在強撐。

  李松年居高臨下,鄙夷的瞥他一眼,「一個要死之人,本座何必鬥氣!」轉身便就離去。未走兩步,卻聽石堪在身後陡然喊道:「慢著!」

  李松年側轉身子,也不說話,只是盯著石堪。石堪喘了一會,恨聲道:「我有要當面向皇帝稟報,現在就要!」

  「哼,死了這條心吧!」

  李松年冷著臉一口回絕,掉頭就要走出。石堪大喊:「只要你代我傳達請求,我一定有所回報!」

  李松年定了定,轉身過來,復又蹲下身,陰沉著臉盯著石堪看。

  「只要你代我轉奏皇帝,就說我有苦衷要面奏。事成之後,我給你兩箱珍寶,怎麼樣?」

  石堪壓的很低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李松年耳中。見李松年沉吟不決,石堪又道:「你只不過張張嘴傳傳話,兩箱珍寶就能唾手可得,那可是當年我跟隨我家先皇帝搜羅而來的奇珍異寶,價值連城!想想看,如果你不答應,我被殺了之後,你也也什麼都撈不到,又何苦做這損人又不利己的事情呢?」

  「可是縱使我替你傳話,之後你不也小命難保麼?到時候你死了,兩箱珍寶本座問誰要去?」

  「我要稟報的機密情報,絕對能保住我的性命!不要你操心,你只管替我傳話就是,就問你願不願意賭一把!」

  李松年沒有再說話,只死死盯住石堪。

  第二日傍晚,宮裡有宦侍來傳旨,宣石堪覲見,李松年親自押送而去。

  進了宮,入了御書房,石堪偷眼瞧見一個儀表不凡的英武之人,正冷然地看著自己。雖然從未謀面,但石堪哪裡會不曉得這便是大秦之主。石堪無力地雙膝跪倒。

  「罪臣石堪,叩見皇帝陛下。」

  高岳目光炯炯,沉聲問道:「昔日,朕願意接納你的時候,數次給你機會,你卻毫不珍惜。如今,犯下罪過而被迫來見朕,還奢望朕能饒恕你麼?」

  石堪低聲辯道:「罪臣固然是罪不可恕,但罪臣實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當時罪臣坐困晉陽,外絕援恃,內亂人心,正是溺水之人,想要抓住一切救命稻草,而顧不得會有什麼後果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罪臣呢,還請陛下寬宥。」

  砰的一聲,高岳將案幾重重一拍,厲聲責道:「朕給你指過明路,你不願來,現在卻敢說什麼偷生,實在巧言令色!再說即便如此,你就可以連做人基本的底線都不要,而一面向朕甜言蜜語,一面使著陰謀詭計麼!如今多說無益,不殺你,朕難平眾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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