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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君臣奏對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高岳往椅背上一靠:「這個謝艾,說來好笑,倒曉得要關照小舅子了。呵呵,這算不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

  韓雍見高岳面有笑意,並沒有什麼不悅神色,便也連連點頭附道:「謝艾被陛下慧眼識珠,從芸芸之中拔擢而起,資質固然是極好的。他昔年曾隨臣牧守邊塞,相交頗多,臣深知他品格端正。像這樣既有能力、又有德行、更重要是忠心不貳的臣子,叫他獨當一面經略南方,陛下確實是挑對了人。至於有些許私人情感,這也是人之常情,哪個也沒法脫俗,還是一笑了之的好。若要他時時刻刻都毫無偏頗,也是有些苛責了。」

  高岳嘆道:「相國所言不錯。但若說到忠正無疵、心同明鏡之人,卿及楊相國二人,皆是心無雜念的純臣,這也是上天降給朕的福氣。」

  韓雍連忙站起遜謝不已,對高岳從始至終待他都格外厚重的情誼,深表感激。不免回顧了一番當年的舊事,兩人倒興致勃勃地聊了半晌。

  閒話說到盡興,便漸漸轉到了正題上。高岳道:「謝艾上奏,說如今晉朝名存實亡,蘇峻曾給他去過親筆書信,名為交好,實則暗示他要稱帝了,在探詢謝艾乃至朕的意思。實話實說,蘇峻稱帝,朕現在並不在意。其實皇帝只不過是個名頭而已,從前的惠皇帝,內有賈后篡政,外有藩鎮作亂,搞到天下鼎沸,有誰在意過他?真正能說上話的,還是憑著手中的實力。朕將來是一定要將江東土地收回來的,且給他過幾年癮也沒什麼。」

  「謝艾現在上奏向朕請示。眼下陶侃難逃,武昌被蘇峻大將韓晃占據,但畢竟根基未聞。謝艾猶豫,究竟是趁其立足未穩且無防備時,突然攻擊武昌,進而將整個江州都占據下來,還是暫且休養生息,等到將來我軍在荊州徹底站穩了腳跟後,兵精糧足士馬歡騰之時,再發大兵,堂堂正正的討伐?卿乃是軍事總戎,且說說看法。」

  韓雍應道:「蘇峻出身寒族,無依無靠,眼下卻能成為江東之主,將一眾名門豪族踩在腳下,不比晉國那些只會爭名奪利的王公貴族,他還是有些本事的。如今他勢頭正盛,且主動向我國示好,眼下突然出師伐他,也是沒有名目,且如謝艾所說,荊州畢竟還剛剛到手未久,總也要打牢根基才好,不然前腳出境,後腳亂起,如何處置?臣意,還是緩圖為是。」

  「嗯。卿言有理,朕便回告謝艾,讓他先收手,等徹底掌控了荊州後,再做定奪。」高岳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望著虛無縹緲的霧氣,緩緩道:「再說另一樁。西方那邊,我軍本來連勝三場,逼近了其首府白蘭城。結果在最近的十天前,在大非川以東,被慕容吐延親率四萬大軍絕地反擊,設伏圍攻,我軍大敗,鄧恆以下,楊堅頭、李虎等大將皆受傷。得虧王該率涼州軍救援,方才不至於全軍覆沒。如今我方退軍五十里免戰,鄧恆發來急報,極盡悔恨愧疚之意,並向朕請罪。」

  韓雍一愣,繼而面色變得嚴峻了幾分。西方戰事,本來一直順風順水,此前鄧恆還曾來報,說他一路高歌猛進,甚至不需要涼軍的輔助,便打得慕容吐延狼狽不堪。孰料這才幾天工夫,風向突然急轉,從大勝而至大敗,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鄧恆從前乃是著名土著,縱橫塞北。後來借著我軍強盛的戰力,剿滅了鐵弗人,又擊垮了鮮卑代國。所謂久勝者驕縱,必然心有鬆懈不設防備,他怕是自認為天兵一至,敵且將如湯沃雪,但慕容吐延據說乃是狡黠機變之人,也算梟雄之輩,其以有備對無備,勝負不難料了。」

  韓雍斟酌著又道:「雖然鄧恆麻痹大意,但勝負也是兵家常事。總不好因為一朝戰敗,便嚴加懲處他。依臣愚見,陛下可下旨切責,同時發去糧秣軍械,以示資助鼓勵,讓彼輩心懷畏懼,但又不至絕望,則必然會抖擻精神重振士氣,再行小心征討。」

  「如何處置鄧恆,朕再做考慮。」

  高岳未置可否,面色不見喜怒。韓雍頓了頓,接著奏道:「慕容吐延,抗拒王化,乃敢和我聖朝為敵,則無論如何,必須要嚴厲打擊,堅決遏制他的狂悖氣勢。故而此戰非是征服青海吐谷渾部,也是叫天下人、特別是石趙偽國看看,敢犯我大秦者,雖遠必誅。所以,臣意,討伐吐谷渾,目前臨陣換帥不可,也會引起將士們的猜疑、驚憂,同時涼州軍怕也無所適從。還是留任鄧恆,且等他將功贖罪;若是再有延誤懈怠導致敗績,那時再做嚴懲不遲。」

  高岳面色終於有所緩和,微微頷首道:「好。從前,朕設立征南行營,專任謝艾;今年又設立了征北行營,專任楊韜——楊韜雖然失利,但他是在有石堪等特殊情況滋擾下才落入圈套的,也算情有可原,這個回頭再說;眼下朕乾脆再設立征西行營,專任鄧恆一次,希望他不會再讓朕失望。」

  「陛下聖明,有這樣的厚恩賜予鄧恆,臣料彼等必然會激勵感奮,戮力殺敵。」

  「嗯。剛才朕提到楊韜,便將并州的事,與卿當面溝通一番。盛州軍不是有軍報才送來麼,說些什麼?」

  「回稟陛下。胡崧率軍救援楊韜、趕跑了石虎之後,我軍趁勢大舉北上。據斥候探報,石堪追悔莫及恐懼不已,但曉得我軍必然會報復他,尤其是當面被楊韜撞見,怕會是慘死當場,於是未待晉陽被圍,他便提前遁走了,似乎是從早便挖好的地道中逃脫,令人難以預防。晉陽城裡本就是人心惶惶,石堪一逃走,這群龍,呃,是群匪無首,更是譁然,我前軍李鳳部甫及城下,晉陽便開門迎降了。如今胡崧已然進駐晉陽,張榜安民,嚴禁擄掠。此外,胡崧在晉陽以北的五台、以東的陽泉、以南的榆次皆迅速布下精兵防守,並令雷七指率輕騎三千,在城外游曳巡視。這樣以無懈可擊的嚴密防禦態勢,專防石虎突然殺回馬槍,而保證三晉的安全。目前并州形勢平穩,我軍正在做休整,以待下一步進攻河北常山郡。——不過,胡崧也表示,他廣派人手,目前還是沒有搜獲石堪,殊為恨事。」

  高岳讚許地連連點頭:「好。胡崧久戰宿將,老到可靠,智勇深沉與卿相似,他做事,朕也總歸是放心的。石堪卑鄙,罪行難恕,不過偵查查訪事宜,非是胡崧本分,朕將叫他不要管了,此事交給李松年去辦便是。」

  說著,高岳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看著韓雍道:「軍事大致如此,有勝有敗,朕都已知道了,暫且放在一邊。眼前有樁緊要事,倒要和卿相商。」

  韓雍立刻有些警覺,更加恭敬道:「不敢,臣恭聽陛下指教。」

  「嗯。是這樣。如今我國在南北兩端,都已經開拓出老大一塊地盤,朕已然讓謝艾做了荊州牧。那麼,出缺的梁州、還有剛剛到手的并州,該委派何人呢?」

  自古人事變動,便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大事情。候選者、推薦者、決斷者,幾方牽扯出來的問題太多。稍有不慎或者疏忽,使不該升的升了,該升的原地不動甚至降了,導致人心懷怨懟或者有非分之想,便很容易帶來各種不良的後果。特別是封建時代,皇帝有時候在任用問題上拿捏不定,往往垂詢宰相。但宰相若是真推薦了某人,屆時做得好,皇帝認為這是你宰相分內之事;若是某人做的不好,皇帝很可能會遷怒怪罪宰相,說他識人不明。這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麻煩事。

  韓雍坐著未動,先緩緩道:「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適人選?若有,臣也可替陛下剖析一二,拋磚引玉。」

  「啊,卿毋須這般謙恭。要說人選,只有一個,梁州刺史,朕屬意李鳳。李鳳自當年投入朕的麾下後,一直勤勞人事,謙虛謹慎,尤其上陣殺敵,敢為人先,得勝後也不喜誇誇其談,向朕邀功。朕看中他的人品和能力,且他本就是川人,讓他來統管川北之梁州,無論風土人情、或者山川地貌,當是較為熟悉,應保無虞。」

  「陛下此言,臣舉雙手贊成。李鳳才德雙全,陛下曾誇他乃是將中之傑,誠不虛也。使其為梁州刺史,再為合適不過。」

  高岳笑道:「好,過幾天,朕將正式旨意,發往晉陽,調李鳳去漢中。梁州事畢,那麼并州該當如何?朕打算就地任命胡崧轉為并州牧,可是盛州刺史,交給誰呢?」

  韓雍默然片刻,還是壓制了自己內心的隱憂,告誡自己事君,當以忠誠為先。他站起身來,大大方方施禮,坦然道:「陛下既然真心問臣,臣怎敢顧左右而言他。胡崧轉鎮并州,以他的能力和名聲,絕無問題,并州當從此為我大秦之土矣。而盛州乃是故代之地,為我國北方重要屏藩,若是一旦生亂,極為麻煩。故而,當選一壓得住陣腳的可靠之人,承胡崧餘威,方能使盛州長治久安。依臣愚見,倒有一個人選,可能比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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