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救難解危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大帥!不可啊!」
千鈞一髮之時,楊韜的手臂,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把住,硬生生阻斷了奪命的刀刃繼續切拉。楊韜一陣頭暈目眩,定了定神,睜開眼看,是自己的親兵張湖。
「滾開!你難道非要陷我於恥辱境地麼!」
楊韜極度不願被石虎生俘,與其被殘酷的折磨死,還不如自我了斷來得痛快。再者,他的身份地位崇高,一旦被擒,便是秦軍中高級將領中的首開先河者,將來必將受到各種非議甚至嗤笑,那種身後之辱,想想都令人無法忍受。若是自裁,起碼還能得到追諡褒獎,達到生榮死哀的讚譽。眼下,楊韜死志已決。
雖然被連聲呵斥,但張湖緊緊攥住楊韜的臂膀,死活不放手。張湖急得滿頭大汗,想解釋什麼卻根本說不利索,只將手往山下遠方處猛戳:「大帥大帥!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楊韜抬眼望去,心口陡然一震。遠方,不知何時出現了鋪天蓋地的無數人馬,正在迅猛殺來。那黑壓壓的軍隊,猶如海潮般,洶湧捲來,黑色的甲冑、黑色的戰旗,遮天蔽日,似乎將明亮的日色也一時壓得昏暗無光,天地間,只有這一股猛烈的浪潮在奔涌,吞噬掉擋在前方的所有事物。
只不過片刻,那支黑海般的大軍,便從身後惡狠狠地殺進了趙軍中,不多時便淹沒了圍攻土山的半數趙軍,繼而喊殺聲四下大作,幾乎要震落山石。
「快!秦軍的援兵來啦!快擋住!」
「是哪一路的,哪一路?哪,啊!」
「前面的,快讓開,……陛下……走……」
趙兵亂嘈嘈的紛沓聲,不絕於耳,遠遠望去,似乎是受了驚嚇的蟻群,開始首尾不相顧的亂轉起來。本已越過山腰的趙兵,也紛紛驚惶的扭頭向下張望,繼而隨著各種叫喊聲,相繼急匆匆地又跑下山去了。
「……啊!那,那,莫不是!」
楊韜眼皮狂跳起來,順著張湖的指引,他看見了那最前方的一撥兵卒,全都持著藤盾,抄著明晃晃的柳葉刀,奔走廝殺之時,顯得格外迅捷凌厲。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那前軍中的將旗上,「安北將軍李」五個大字,已是醒目可見。
「那是川兵!是漢昌侯李鳳將軍來了!」
「援兵來了!」
楊韜身旁,很多人驚喜的失聲叫喊起來,繼而瘋狂的歡呼聲立時響徹山頭。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倖存殘兵們,大悲大喜之下,都激動到無法自持,有的甚至抱著頭痛哭起來。
「報大帥!山下上來了個自己人!」
隨著喊聲,楊韜忙扭過頭來,卻見幾名部下,滿面笑意連拉帶拽的擁上來一名玄色勁服的斥候,果然是自己人。
「稟楊大將軍!奉陛下旨令,並及貴部雷七指將軍的親自求援,我盛州四萬大軍,一路兼程南下,以襄助貴部,殲滅偽趙主從。卑職乃是李將軍的部下,先期上來通報訊息,我家盛公爺也親自來了,就在後面,楊大將軍但可寬心!」
斥候也是精明機靈、懂得到什麼場合說什麼話。明明是來救人,但不好當著楊韜面直截了當使人下不來台,便變著法的說是來襄助,共同消滅敵人。又說了幾句聯絡的重點,斥候急匆匆地又潛下山去了。
巨大的歡呼聲,登時響徹山頭。山上的人,都毫不憐惜自己本來就已沙啞的嗓子,紛紛拼了命似得,手舞足蹈地蹦跳、擁抱,瘋狂叫喊起來,良久不息,方能發泄些許心中的激動情緒。震耳的歡聲中,楊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脖間的血也忘了擦,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淚流滿面,只顧喃喃道:「起死回生!起死回生!」
在盛州生力軍突然的橫厲攻勢下,趙軍開始抵擋不住。趙帝石虎,雖然從軍多年,更是曾號稱著名猛將,但是他並不是只曉得埋頭廝殺的莽漢。相反,石虎打仗,只有在己方穩操勝券的前提下,才會像打了雞血似的窮追猛打;若是勢均力敵、甚至處於劣勢,石虎便一定會審時度勢,見機避走。雖然他名曰為虎,實則為狐。
眼下,局面陡然扭轉,石虎氣恨如狂,但也沒有傻到強扭著去硬拼。見勢不妙,石虎立即帶著嫡系主力,先行撤離戰場,殺出重圍,往東朝著自家地盤冀州常山郡呼嘯而去。
戰場被迅速掃清,戰死者、被俘者、各種軍馬物資等等,都有人在有條不紊清點。被困了一個月,楊韜終於下了山,重新站在了堅實的大地上,他感覺恍如隔世。遠遠望見援軍中,一桿鑲著寬碩紅邊的大纛迅速靠近,楊韜來不及感慨別的,忙收拾了心情,快步迎了上去。
『車騎將軍』大纛之下,顧盼自雄的昂揚坐騎上,無數虎狼之卒簇擁著的一員披掛絢爛明光甲、威風凜凜的秦軍大元帥,正向著楊韜,點頭招手。此人,正是秦國車騎將軍、侍中、持節、盛州牧、盛公胡崧。
「下官楊韜,拜見盛公!」
將及照面,胡崧翻身下馬,但不待他說話,楊韜快步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朝著胡崧單膝下拜,深深拱手,無比動容道:「下官被賊虜圍困日久,自忖必死,正欲自裁以報國家,幸有盛公來救。全我楊某及一眾將士性命者,盛公也!大恩難以言報,請受楊某三拜!」
說著話,楊韜就要拜伏下來。他身後,逃得性命的山上兵卒,都早已呼啦啦的跪下,不停叩首。胡崧趕緊搶上前,一把緊緊扶住了楊韜。
楊韜和胡崧,說起來乃是相識很久的老同僚,且本就私交不壞。二人從前都是供職於晉朝政府軍中,後來洛陽城破晉懷帝被俘,兩將便先後投奔了南陽王父子,再到後來,高岳強勢崛起,並最終擊敗司馬保,得有秦州,胡楊二人,又相繼歸附高岳麾下,繼續一殿為臣。因為同樣的出身,昔年同樣的不得志,同樣政府軍職業軍人的過人素養,楊韜與胡崧自然而然關係愈發親近,友善相待。
但無論是從前的晉軍體系中,還是如今的秦軍體系中,論起軍職、爵位、名聲、人望,甚至出身和資歷,楊韜都無法和胡崧相比。當年他還只不過是偏裨時,胡崧已是晉廷當朝響噹噹的巨頭子弟,憑著父祖之名,胡家三代無人不知。等楊韜成長為中級將領的時候,胡崧早已承襲父職,是位列上品的鎮軍將軍,名動朝野。而投入秦軍陣營後,憑著果然卓越的軍事才能,和低調平實的個人作風,以及報答明主知遇之恩的忠忱,胡崧深得高岳的青睞,從一員降將,做到了如今秦國軍屆中,僅次於韓雍的二號人物。別的不說,高岳稱帝後,滿朝文武多少故舊,但最高的國公爵位,僅封三人,胡崧便有其一。
楊韜雖然也已是頂尖的高級將領、顯赫大員,一聲軍令,下面多少驕兵悍將也要凜然聽命不敢有違,好算是威風顯赫。但是在胡崧面前,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他確實是自覺不如,甘附驥尾。眼下,他大禮參拜胡崧,一半是下屬對於老上官的衷心尊敬,一半也是從絕路逃出生天后,對救他性命的恩人,自然而然有發自肺腑的感激之情。
「萬勿如此!」
胡崧緊緊攙住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受他的大禮:「撫軍萬勿如此!本公此來,不僅是奉了聖意,也是顧著袍澤友誼,不忍撫軍身陷敵手。換做本公被困,撫軍也必然會全力相救,這是情分、本分所在,撫軍又為什麼要行這樣的大禮?」
楊韜紅了眼圈,不停地說著感激的話。二人敘了一番,楊韜又穩定了些情緒,便問胡崧如何會來相救。胡崧便將前因後果當面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