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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逼不得已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蘇峻少年時是一介書生,有才有勇,聲名遠揚。後來中原大亂,蘇峻匯聚鄉黨、糾集流亡,修建塢堡自保。後來胡虜及亂兵太過紛擾,蘇峻率領部下數百家渡海向南方轉移。到了廣陵,朝廷嘉獎他遠來投效,任命他為鷹揚將軍。後來蘇峻也幫助朝廷平定當地各處流寇叛匪等,得到屢次升遷,至任蘭陵相。

  王敦造反,蘇峻站在朝廷一方,進討王敦。王敦派蘇峻親兄去傳話,威逼利誘讓他歸附,蘇峻卻不為所動,率軍奔赴京師,數次大小血戰,力助朝廷平定了王敦,因功晉升為使持節、冠軍將軍、歷陽內史,加散騎常侍,封邵陵縣公,朝廷讓他坐鎮歷陽,把江北都託付給他,使其成為東晉又一據有實權的新進強藩。

  蘇峻自恃建有大功,又為麾下擁有強兵而自負,對著朝廷逐漸開始有驕傲之氣,稍有不如意處,便竟開口訾罵。而蘇峻並不是什麼名門大族的出身,朝廷當初本也只是借著他的實力去平叛,實際上對其很是輕蔑不屑,又猜忌厭煩。尤其到了庾亮主政,更加尖刻,愈發容不下蘇峻,便就以皇帝名義,賜予高官厚祿,下詔征他來建康,蘇峻數次求免,朝野不許。

  見朝廷真正露出了要除掉他的苗頭,蘇峻也感到憂急懼怕,便主動服軟,向朝廷數次苦苦哀求,甚至動情地誓言自己絕不敢忘先皇帝之恩,定會為朝廷北討中原,如今只祈求,哪怕補授敵境內青州的一介太守,他都可以為朝廷貢獻鷹犬之勞。

  但庾亮得信後,絲毫不為所動,再次拒絕,並堅決要求蘇峻來建康。蘇峻大怒,對著朝使說道:「從前國家,危如累卵,非我不濟。狡兔既死,獵狗應烹,我已自分一死,不過我無端遭枉,死也要死得明白。」

  絕望恨怒之下,蘇峻悍然造反,並拉上早就怨恨朝廷的豫州刺史祖約,同時發難,江淮一帶,未及安定數年,兵災又起。

  蘇峻叛亂後,出兵與朝廷軍隊數戰,竟然勢如破竹。庾亮見勢不妙,慌忙搶先逃走,蘇峻一鼓作氣攻入了建康,自任宰輔獨攬大權,且矯詔大赦天下,唯獨不赦庾氏。

  庾亮困窘,無奈放低姿態丟棄顏面,祈求從前被自己盛氣凌人時候,齟齬得罪過的各地藩鎮來救助勤王。自去逃入尋陽,轉去武昌,倚靠江州牧溫嶠。

  國家覆亡之際,江州牧溫嶠不待多言,挺身而出立誓討賊,且移書心存觀望的荊州牧陶侃,苦口婆心勸他暫放與庾亮的私人恩怨,轉而冰釋前嫌一致對外。於是以大義激勵感化將士,聯兵一處公開討伐蘇峻,江東大地,一時再度號角淵淵,征鼓隆隆。

  新野城。

  謝艾一身月白色的儒服,正負手而立,默默看牆上的地形圖。遠遠望去,他就是一個拿筆桿子的年輕書生,和統領千軍萬馬、決勝千里之外的軍事統帥,似乎完全沾不上邊。但不可爭議的是,如今謝艾的名頭,已經越來越犀利了。朝廷對他亦是非常顧忌,從側面上也印證了他的卓越能力。

  議事廳的牆面上,除了梁州地圖、荊州地圖、還有益州、司州、揚州甚至河北的地圖。雖然對於上面的城郭要塞、山川大澤等,如今謝艾也大都算是瞭然於胸,但從前跟隨韓雍左右,耳濡目染而養成的這麼個習慣,還是讓他基本上每天都要來看一會。

  幾日前,朝廷越過高岳,直接下旨給他,讓他也務必要出兵東向勤王,共同討伐蘇峻。但因為高岳不忿朝廷此前數次無理猜忌打壓,決心開始脫離晉朝獨立自主,更曾密令謝艾尋機規劃荊襄,故而謝艾對於朝廷的徵召還沒有做出什麼回應,他正在考慮當前的形勢,究竟該如何理出一個有利的局面。

  正默默地看著,外面腳步聲響,一個聲音急急傳了進來:「君侯!截獲到一條最新消息!」

  聽聲音,謝艾不用看也知道,此乃主簿趙募。因趙募屢出奇計,贊翊良多,謝艾如今很是倚重他,將其帶在身邊充作親近幕僚,就各種軍事、形勢、政局等等方面,他二人也能高度地說到一處,頗為契合。

  「文通,這般急切來找我,定然是重要的事。」謝艾喚著趙募的表字,不緊不慢道:「緩口氣,喝杯水,再過來詳細說。」

  「屬下不渴,先說事要緊!」趙募興沖沖地快步上前,將手中一張紙呈上來:「君侯你看,前方斥候截獲的,朝廷竟然叫荊州的陶侃,密切關注我們,只要我們前腳出兵勤王,便叫陶侃後腳趁機攻打新野,將咱們在荊襄一帶的據點給徹底拔除後,再循蹤潛行追擊,務必將我軍盡數殲滅為妙。」

  「哦?那這可是壞消息啊。」謝艾頗有深意地望了趙募一眼,似笑非笑道:「文通卻為何滿面喜色而來呢?」

  「回稟君候,屬下高興,乃是因為咱們苦等已久的機會,應該已經到來了!」

  「嗯……不著急,慢慢說。陶侃不是剛剛離開了江陵,帶了三萬荊州兵,順江東下去武昌與溫嶠會師去了麼?如何還來要打我新野?」

  「嗐!這都是障眼法,想麻痹我們的!陶侃號稱當世名將,當真會一點後手都不留?」趙募笑嘻嘻道:「不過呢,屬下首先想說的是,陶侃本來確實是對我們借據新野、在他地盤上長期駐兵頗為不願,但陶侃更也曾被朝廷、被庾亮百般猜忌防備,他對朝廷心懷怨懟,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眼下他被溫嶠責以大義,曉以利益,暫時放下了心結,勉強去會盟勤王,其實多年的怨氣,怎麼可能立即消釋呢?」

  「雖然接到朝廷要他對付我們的密旨,但這種借刀殺人的把戲,我們清楚,陶侃更會清楚。君侯試想,他陶侃一面要出兵勤王,一面還要分兵來消滅我軍,他如何應付的過來?屆時他大受損傷,朝廷再要拿捏他不就更容易?所以,陶侃必然會自保實力,絕不會聽從朝廷的指使,來替庾亮做這代人受過的出頭鳥。」

  「據確切消息,陶侃臨行前,在襄陽城郊,留有一萬五千人的精銳,讓得力部將管華統領,專門防備我軍。但陶侃嚴令管華,只要我軍未曾主動相犯,那麼也不准荊州軍主動進攻,禁止一切挑釁。說白了,陶侃要求管華,敵不動我不動,只要密切關注監視即可。所以,就算我們傾巢而離新野,荊州軍也是不會主動來攻的。」

  謝艾點點頭,停了片刻,才若有所思道:「問題麻煩就麻煩在這裡。大王的旨意,你也知道了,要我們打破僵局,趁勢攻略荊襄。可如今荊州軍並不主動來打我們,我們又怎好在他出兵勤王的大前提下,在人背後捅刀呢?我擔心這必然會損及我軍的名聲,甚至導致民心喪失,對將來徹底掌控荊州,大為不利啊!我的意思,關鍵必須要有個契機,讓我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並且還能被輿論所接受。」

  「荊州軍不主動來,那咱們可以讓他們主動來呀!」趙募帶著神秘的面色笑道。這是他一貫的逆向思維風格,沒有困難,那就索性主動創造困難。

  見謝艾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趙募便直截了當道:「如今,陶侃接到朝廷要求除掉咱們的密旨,但他卻只做防備不願應命,這對我們來說,簡直是再好不過。趁著這個空當,君候可以挑選一支偏師,改穿朝廷軍隊的甲服,打起荊州軍的旗幟,在夜間暗中出城隱蔽,然後天明時,再大張旗鼓的做戲來攻擊我們新野城,同時,將朝廷給陶侃的密旨內容,命人四處散播,竭力做到販夫走卒也人盡皆知。這樣,天下人便都會知道,咱們被屢屢猜忌打壓後,竟又突然遭到了朝廷的無端攻擊,於是咱們只好逼不得已,無奈奮起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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