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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夜密談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這一日,高岳在後宮,陪著嵇雲舒、姚池及司馬妙菱,圍坐一處晚飯,共用家宴。此前,因聽從了嵇雲舒的勸諫和懇求,高岳也意識到遷怒而殺,實不可取,便及時收回了成命,赦免了前趙宗室貴族的數百遺屬,並下令有願改嫁者,或回歸原籍者,抑或出家者,皆聽之任之,各地各級官府嚴禁刁難報復,並可以酌情給予適當救助,以示國家寬宥之心。

  眾遺屬逃出生天,並最終能得到全憑自由的妥善安排,無一不是喜出望外,對出言救護的嵇雲舒,感激涕零,不知如何回報才好,在宮門外流淚遙拜良久,方才離開,各自歸去。而袁箏因為曾是趙國皇后,身份特殊,且眼下實在無處可去,又不能寄住在秦王宮裡,最後經高岳默許,便在在長安城外的神犀寺棲身,帶髮修行。好在嵇雲舒經常請她來宮中相聚,並還數次親自去往寺中看望,且廟中諸尼,曉得她非是等閒,平日裡對待也是客氣友善,故而袁箏的日子,也算從此安定下來。

  且說高岳用罷飯後,三位后妃還在細嚼慢咽。女子吃飯,本就不同男人的迅速,而高岳今晚又格外吃得飛快。司馬妙菱如今已經剛剛懷有身孕,胃口很淺,邊挑著有味道的菜餚吃,邊聽姚池低聲說著什麼,繼而莞爾發笑,湊過頭去又回幾句什麼,於是兩女咯咯樂到一處。司馬妙菱現在和高岳及嵇、姚等都相熟相知,並相處的非常和睦歡愉。且隨著播種了希望孕育新生命,司馬妙菱早已理所當然將這裡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家。午夜夢回時,她經常深深感慨,當初能夠被遣送來長安,還曾認為從此命運慘澹,卻未料這實在是一生最大的運氣。

  姚池生性帶些直來直往的粗疏,不甚細膩;而司馬妙菱畢竟還是少女性子,做不到那麼深沉細緻。唯有嵇雲舒,沉穩恢廓,心細如髮,卻暗中觀察到,雖然高岳和家人們在一起用餐時,也是發自肺腑的面帶笑意,但神色間總帶些心不在焉,仿佛有什麼心事。

  「大王。如今國家外消戰事,內無災荒,好算一時安康。大王也當多放鬆些,不要太過操心,想那些不必要的煩惱,還是保重身體為要。」

  高岳回望著嵇雲舒點點頭,笑了起來。無論什麼時候,嵇雲舒都是不緊不慢溫婉從容,給人春風化雨的暖意,仿佛縱有天大的焦慮和煩憂,在她的關懷潤澤下,都能被慢慢融化。

  姚池忙接過話頭,百無禁忌沒心沒肺的打趣一通,引得大家都大笑起來,反而使氣氛更加歡喜溫馨。其樂融融了好一陣,高岳便隨意似的說了句還有公事,讓三女晚上各自安睡,不用等待。說罷便就離去,姚池及妙菱忙不迭的答應,嵇雲舒卻望著高岳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的直覺告訴她,高岳似乎是在壓抑什麼,但終究會猛烈爆發。

  夜幕遮天蓋地的鋪了下來,黑絲絨般的濃重,一切已經萬籟無聲。秦王府偏殿的小書房內,一支如豆般的燭火,孤獨無力的燃著。高岳無聲的靠坐在案桌後,閉著雙目,面色難辨,仿佛化作了一座石雕。只是偶然跳動的火光下,映照著他的臉,輪廓間顯得很是冷硬。

  不知過了多長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周盤龍的低聲呼喚:「……大王!人來了。」

  高岳猛然睜開了雙眼,虎目在幽暗裡中精光閃爍。他嗯了一聲,沉冷道:「讓他進來。」

  須臾,一個身影迅速地閃進來,趨步來到案桌前,立時匍匐在地三叩首,恭恭敬敬道:「微臣拜見大王,大王千歲千千歲!」

  周盤龍迅疾上前,又點燃了一支大燭,屋內登時明亮不少,使得狹小的空間裡,總算多些人間生氣。

  看似無意實是有意,周盤龍燃起燭火後,便不再出去,手按劍柄,侍立於高岳身側。高岳恍如未覺,便叫那人站起說話,那人抬頭現出真面目來,原來竟然是內衙幹探李松年!

  「你來時,可有人盯梢麼。」

  高岳的聲音,不怒不喜,平淡如水,但卻沒來由地使人有幾分害怕。李松年躬身道:「回稟大王。絕對沒有,微臣行走間,十分警惕,可保證沒有任何紕漏。且他雖然已有疑心,但還沒有注意到微臣身上。」

  「好。你素來幹練本領過硬,孤早已深深了解。但孤更需要的,是你的忠心,希望你不會讓孤失望。」

  李松年立即復又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道:「微臣對大王的忠誠,天地可鑑!若是有半分背叛違逆之心,將來必然子孫斷絕,永無後嗣!」

  這已經是一等一的重誓了。高岳緩了聲道:「所謂作繭自縛養虎為患,古人誠不我欺。孤不懼任何明槍,卻擔憂冷不防的暗箭。局勢如此,孤不得不謹慎。你起來吧,結果如何,說於孤知。」

  李松年稱是,便站起身來,從懷中摸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雙手呈上道:「自從奉大王密令以來,微臣避人耳目,歷時良久,多方挖掘搜尋親自查證,果然誠如大王之言。具體隱情,樁樁件件,微臣都已親筆記錄在此,請大王一閱便知。」

  周盤龍走過來,接過冊子,小心地放在鼻下仔細吸嗅,毫無異味斷定冊子並未浸毒,便轉身呈交給高岳。

  高岳湊近燈火,開始逐頁逐頁地仔細翻看,他的雙眉緊緊皺在一處,面色也越來越陰沉得可怕,但終於還是忍耐下來沒有當場發作。李松年垂首屏息站立下首,高岳間或詢問,他便據實奏答,有時就某件事,兩人又低聲的細細討論良久。火燭越燃越少,但屋內的光線卻越來越明,天色,不知不覺終於又放亮了。

  長安城西的內衙公署,乃是新修建成,殿宇廊廡皆蕭牆粉壁,氣勢不凡。這座秦國的內衙總據點,占地頗廣,便是大廳正門外的廣場,便就能容納百人,寬闊敞亮。

  正堂內,多柴與祁復延相鄰而坐,正東扯西拉的隨意閒聊。他二人貴為內衙副使,讓多少人聞風喪膽,其實憑得也是親臨一線靠前實戰,才能辦成件件大事。長時間來,多柴派駐塞北,祁復延卻是在中原及河北活動,並不是留在總部遙控。此次,二人乃是回京述職,逗留了幾日,便要向馮亮面辭。

  二人從小卒位至權貴,一路走來相互扶持幫襯,乃是多年來的親密戰友。但近兩年來,多柴自忖與祁復延,總感覺似乎有了些隔閡,逢著見面,有的不再是說不完的話,喝不完的酒,而是走過場似的點頭寒暄,便是請客吃飯的言語,也多半是客氣話,雙方都不當真。

  但這種隔閡,其實根本不是因為身處兩地很少見面造成的。究其根本,其實是兩人對於行為處事方面的準則開始有不同意見,多柴認為,祁復延已經背離了當初身入內衙的誓言,他的日常重心方向,已經不再是在隱蔽戰線里,一心對敵為國為君的公義,而是越來越熱衷於官場沉浮勾心鬥角,越來越追逐權力,對此多柴頗有微詞。

  其實多柴也知道,祁復延只是表象,真實的內因,是因為內衙的領頭人,帶偏了路。對於馮亮如今的變化,多柴私下裡曾數次暗示,也掏心掏肺的將肺腑之言,化作長篇鴻雁,寄於祁復延和馮亮,希望通過自己的苦口婆心,讓摯友有所醒悟和改變。但祁復延初時還曾回復,隱晦地表示自己也是有所奉迎身不由己,後來可能是心中有愧,也可能根本就是厭煩了,祁復延再沒回過信。至於馮亮,更是直接斥責多柴冒犯。

  今日兩人又難得的聚首,算起來已經有小半年沒有見過面了。雖然竭力裝出很隨意的樣子,但多柴敏感的察覺出,尷尬生疏的氣氛,一直都在縈繞,從前的親密無間,似乎再也找不回來了,這讓他悵然若失,甚至很有些難過。

  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外面腳步聲響,回頭望去,果然是都指揮使馮亮不緊不慢的晃了進來。多柴與祁復延,便就站起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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