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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傷人暗箭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此外,萬宏不出意外地升任梁州長史,楊堅頭奉召而回,同時應謝艾所請,高岳特赦了趙募,並任命他為梁州主簿,正式接納和認可了他的投效。

  其中何成及姚襄乃是特殊:按慣例,何成當就任梁州都護,晉升前將軍或左將軍。但高岳獲悉何成曾心懷怨懟,當眾頂撞並不服謝艾的軍令,引起較為惡劣的影響。於是高岳憤怒,本待嚴懲,但考慮其後來自行改過前非,再沒有不良行為,在作戰中也是奮勇向前,無有懈怠,又念及他畢竟多年舊部,累計功勞,於是斟酌再三,高岳專門去信,嚴厲的申斥了何成,只授他假梁州都護,仍為寧遠將軍職銜,留待後來再立功升遷,以為薄懲。何成得信後惶恐,恭恭敬敬的接受,再不敢有半分胡思亂想。

  而姚襄,高岳本來也是存著任命他就任梁州副都護的想法。但後來聽說他曾當眾與何成衝突幾乎動手,又在心中否決了。何成畢竟是宿將,至少在姚襄面前,乃是前輩,而姚襄竟然敢無禮衝撞,先撇開私節問題,起碼他不懂得在關鍵時刻維護大局,或者居中調停,顯然心態不夠成熟,還要有待磨鍊。於是高岳令姚襄隨同楊堅頭一同回返襄武,後來當面訓責了好半晌,姚襄自然惶愧無言。

  話說楊堅頭奉召而回。入得襄武城,直奔秦公府,當面見過高岳後,高岳淡淡略問幾句,不再說話,只是目有深意的看著他。高岳身後,寸步不離隨侍左右的周盤龍,沉默如山地望過來,面色也有些古怪。楊堅頭雖是粗狂,但並不愚笨,當即便察覺到了氣氛有異,但卻不知自己哪裡出了紕漏,又不敢發問,一時僵在當場,心中惴惴不安。

  高岳面色如水,看不出喜怒神色,突然開口道:「楊堅頭,陳安之母康健否?」

  楊堅頭本來諸事繁雜,還未來得及匯報,乍聞高岳相問,不由大吃一驚,慌忙將前因後果講述清楚,並表示本不敢因私廢公,但陳安眼下已死,念及其泉泉孝心,還望主公寬宥,饒恕他的母親。

  高岳不置可否,微微頷首,半晌才微笑道:「百善孝為先。你以為寡人是那冷血無情睚眥必報之人麼?陳安雖然是我多年仇敵,彼此必要置之死地,然而正如你所說,陳安死了,一切便也消散,寡人既是勝利者,又何必再無端加害他的老母?寡人已經下了命令,讓扶風地方上,每月按照一定規格比例,奉養供應於她,並僱請專人照料了。你可放寬心吧,寡人也不會逼你做失信之人,讓你為難。」

  楊堅頭如釋重負,連道主公英明寬厚,臣下感激不盡。正鬆一口氣的時候,高岳又讓周盤龍遞過來一張紙,似笑非笑地讓他自己看看。

  楊堅頭接來低頭便看,卻是一封密奏。信中向高岳直言,楊堅頭放縱並坐視陳安自殺,且私自答應願意照看陳母,有資敵通敵嫌疑,其心叵測,或許驕妄不法,心生貳志。並道李豹前車之鑑,不可不防云云。

  楊堅頭悚然而驚,繼而怒不可遏,氣得面色通紅渾身直抖,腦子一熱,竟然將那密信,當場扯得粉碎。

  「是哪個狗賊,這般血口噴人?」

  楊堅頭跺著腳,眼珠子都氣得變紅了,用力捶著胸口,幾乎落於失態,「我楊堅頭,本是隴南小氐,因緣巧合跟在主公麾下,得蒙主公始終看重照顧,心中感激的很。我雖粗人,也知道男兒漢重情重義,不可無端負人,故而對主公始終是一片忠心。誰想到竟然還有人把這不忠的屎盆子往我頭上扣?這究竟是哪個狗賊滿口噴糞,讓他滾出來,老子一刀砍死他!」

  說到後來,因為激動憤懣難以自制,楊堅頭已經忘了稱臣,到後來甚至有些口不擇言言行失敬了。他自覺乃是純正的武人,如今對政治沒有什麼敏銳覺悟,也不再感興趣,覺得在朝堂上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爭權奪利,太累,太險,還不如和敵人當面廝殺來的痛快。

  不成想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想避得遠遠的,有人卻非要將你也攪合進來。楊堅頭不僅憤怒,而且委屈,他想不到在政治上從無所求的自己,竟然也會被人暗射冷箭。

  高岳輕斥道:「堅頭不可出言不遜!你也無須如此激動,你的本性,寡人還是了解的,與李豹之流,實有雲泥之別。這件事情,你本來沒有錯誤,只不過應當在事後及時報於我知,便不會落人口實。你放心罷!寡人之所以將此信交給你看,卻根本不是疑你,而是想當面提醒,日後言行舉止,多加注意,不可再被人趁隙而入。」

  高岳訓誡並安撫片刻,讓楊堅頭退了出去。楊堅頭茫茫然走在路上,心中仍是氣憤難平。高岳對他的信任,自然讓他安心,但無端被人借題發揮的讒毀,不能不讓他情緒波動。楊堅頭自忖,自己平日裡確實過於粗狂,與同僚相處有時候不大注重禮節,可能不經意就得罪了哪一位。但這次,究竟是誰在背後使壞呢?依他的了解和感覺,謝艾絕對不是這種人,何成也是個只會當面發作、不會暗箭傷人的直腸子,其餘梁州眾人,都沒有理由來中傷他。思來想去,頭腦發疼也實在想不到究竟得罪過誰。

  這邊廂,高岳直愣愣望著楊堅頭早已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半晌,他又將那封密信重新拿在手中,無聲的又掃幾眼,突然冷笑一聲,面色已然陰寒如冰。

  不幾日,高岳指令傳到,令楊堅頭出任梓潼太守,升為討逆將軍。接令後,楊堅頭悵然失落,良久說不出話來。自從投效高岳以來,數年之間,楊堅頭都是一直隨侍在高岳身側,出,則為前鋒將;入,充做宿衛軍,幾乎與周盤龍相似,一度屬於高岳身旁頗為親密的部將,從未離開過。如今突然被外放,雖然得到了很多人想得到的獨當一面的機會,但楊堅頭卻不怎麼提興趣,他甚至惶惑的認為,高岳是不是已經從此對他失去了信任。

  人有心思,便難免胡思亂想。但君主命令既下,便由不得屬下無端遷延逗留。高岳又使周盤龍來傳話,讓楊堅頭直接去南鄭向謝艾報到,然後前往梓潼上任,臨行前不必再來向他當面辭行,卻用『心無旁騖』四個字作為送別。於是楊堅頭懵懂落寞,也懶得和一眾同僚招呼,略略收拾便就要悵然離開襄武。

  卻不想走一半路,卻被楊軻使人請回了長史府中。楊堅頭茫然,但楊軻素來不喜交際應酬,今日卻主動相喚,必然是有事不容怠慢,且去當面聽他分說。

  見了面,見楊軻也沒什麼特殊面色,仍舊是那麼從容的模樣,帶些微笑,讓楊堅頭且坐,先將公事聊幾句,再問了問身體健康飲食安否,統皆算作寒暄。

  「堅頭,你的兄長,專門遣人來探問你的安康,並私下數次拜託於我,讓我無論如何定要看覷好你。呵呵,其實大王子對你,還是兄弟情深的,只不過,他可能也不知道怎麼當面表達就是了。」

  楊難敵與楊軻私交甚篤,確實是好幾次暗裡請求楊軻照顧楊堅頭。雖然兩兄弟曾經為了氐王王儲之爭,鬧到幾乎公開決裂的地步,但隨著王儲的塵埃落定和兩兄弟的天各一方,時間的推移沖淡了利益消退了怨恨,血濃於水的情感,還是重新湧上心間。

  楊堅頭愣了愣,也曉得楊軻的話不假,這些年他自己也不再像當年那般嫉恨兄長了。心中泛起些情緒,但嘴上卻不想立即服軟,楊堅頭半轉過腦袋只道:「我大哥……他也會將我放在心中麼,難得難得。不過無論怎樣,能夠得蒙長史您的關照,堅頭也是感激的緊了。」

  楊軻微笑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個含義你不會不懂。要說我關照你,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你如今自己憑著真本事,立下許多功勞,闖下了名聲和地位,乃是主公駕前得意的重臣,也不須我有什麼特殊關照了。」

  楊堅頭默然不語。半晌微垂著頭道:「唉。不知如何說起。有人在背後惡意中傷我,主公似乎信了,現在對我已經……本不該在長史面前抱怨,但實在是,唉。」

  楊軻揮揮手,侍奉的下人,都躬身退了出去。堂間便剩下他二人。楊軻目光深邃的看著楊堅頭,徐徐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和憂慮,不僅我知道,主公也知道。我跟你直說罷,你以為主公真的會相信那封密信麼?」

  楊堅頭猛地抬起了腦袋,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幾度:「可,可當真!」

  楊軻不知什麼時候,也已收起了笑容,微微頷首道:「當然。你錯怪主公了。將你外放,乃是主公使你暫時脫離是非中心,是在有意保護你。你的功勞苦勞,你對他的忠誠,還有你的英勇無畏,主公都從來不曾忘記。他對我提過,若說將來哪個是絕對可靠甚至可以託孤的臣子,你楊堅頭絕對算一個。」

  這番話,聲音不大,卻幾乎讓楊堅頭當場流下眼淚。他一直心中忐忑失落,此刻沒什麼比高岳的無比信任,還要讓他立時寬慰無比的了。他不禁在心中反覆念叨著高岳使周盤龍口傳的『心無旁騖』四字箴言,感慨無比。

  「只是,如今流言紛紛,主公待要處置,但卻不能夠立即處置。他在等待時機,要好好煞煞這股歪風,所以暫時靜觀其變。有些事情你不懂,但只管安安心心地去梓潼,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過段時間,等風頭過了,主公自然會有他的安排。」

  楊堅頭歡欣鼓舞而去。望著他的背影,楊軻白淨的面上,突然黯淡下來,若有所思地負手想了片刻,最終只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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