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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奇略之才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李鳳沖他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親兵便急道:「將軍!剛剛府門外,又來了朝廷的欽使,末將看他一手持聖旨,一手擎著天子劍,氣勢洶洶的很。末將覺得不對頭,所以誆騙他說將軍您正在如廁,此時接旨頗為不敬,讓他等刻把鍾。將軍!欽使末將替您先穩住了,但拖不了多長時間,您快拿個主意吧!」

  聽聞此言,不要說趙募等旁人,連李鳳自己都曉得,李雄的天子劍前來,只有兩個結果,一是勒令他立即接旨回京再不准拖延;二則是賜劍直接令他自裁。李鳳雙目睜得溜圓,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眼光不停閃動,支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覺的緊緊捏成了拳頭,連鼻息都變粗了起來。

  趙募審時度勢,再加最後一把火道:「李將軍!在下臨行前,秦軍主帥謝將軍,讓我將四個字務必轉達:絕不辜負。彼誠意竟至如此,而將軍故主卻執意要您的性命。兩相比較您還在猶豫什麼呢?」

  「好!我意已決!就依先生之言!」

  李鳳終於下定了決心,將桌子重重一擂,低吼出聲。猶如被壓抑久了的猛獸般,一朝被釋放,幾乎有說不出的決絕和暢快。

  李鳳投袂而起,用力把住趙募的臂膀,目光炯炯,懇切道:「趙先生!得蒙你金玉良言相勸,使李某幡然醒悟迷途知返,實在感激不盡。李鳳願意聽從先生勸諫,若是可以,李某願意親自跟隨先生去往秦軍大營拜見謝將軍,還望先生代為引薦。」

  趙募大喜,不僅為李鳳感到高興,更為自己終於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將來必將可以在秦國內謀得立身之地,而覺得豁然開朗,無比振奮。

  後面的事不消細說,李鳳將欽使驅逐,然後召集部屬,將成國的無情壓迫誇大一番,把自己決意投效秦國的心意當眾交待,提出願意跟隨的,來日定當同甘共苦永為兄弟;若是不願,也不留難聽便離去。絕大部分人,都當場表示願意跟隨李鳳共進退。於是李鳳改旗易幟,以巴西郡投效於秦,並命令近五千部眾安心等待,自己獨自一人,親自前往拜見秦軍征南行營主帥謝艾。

  「罪將李鳳,拜見謝將軍!」

  秦軍大帳前,旌旗飄揚,一眾將校頂盔摜甲,威風凜凜,簇擁著最前方的謝艾。李鳳身負棘條,趨步來到謝艾面前,單膝下拜,盡呈謙卑之意。

  謝艾快步上前,一把將他扶起,滿面笑容大聲道:「將軍毋須如此!將軍南國良將之名,謝某也早有耳聞,今日棄暗投明得以相見,本將及各位袍澤,心中歡欣不已,料主公亦將為麾下得一人才而喜。李將軍!從此以後,大家同殿為臣,互助互勉罷!」

  李鳳感覺自己很被重視,心中也自然高興得很,與秦營諸將一一見禮。大家對他的態度都很客客氣氣,更加讓他放鬆。謝艾熱情接待一番,並親筆書就奏疏,在秦公駕前作為引薦,使李鳳稍待,再前去襄武覲見高岳。李鳳非常感動,真正放下心來,與謝艾等作別,自去襄武。高岳見到李鳳後,好言撫慰,並當面委任其為始平太守,轉任征虜將軍,特許其仍舊統領五千舊部,前往上任,於雍州刺史胡崧處報導,並即刻參與攻略東雍州的系列軍事。方來投效,便能被毫不猜嫌的委以重任,李鳳感激涕零,從此死心塌地而為秦將。

  且說送走李鳳,謝艾集合諸將,召見趙募。不多時,趙募腳步輕快的走了進來,衝著眾人一一施禮,最後向謝艾再拜,神采奕奕道:「在下拜見謝將軍。」

  謝艾大聲道:「趙先生果然勸動李鳳,凱旋而歸,做成大功一件,可喜可賀,請先坐下說話。」

  「不敢不敢。」推辭一番,在謝艾示意下,趙募還是在下首,挨著半邊屁股虛坐了下來,「此番在下僥倖奏凱,不辱使命,也是憑著謝將軍及諸位將軍的威名,還有謝將軍的信任和支持,才能馬到成功,微末苦勞,不值一提。」

  在座何成、楊堅頭等人,也已知曉本軍不費兵卒,便能得到李鳳舉巴西而降,都是眼前這個趙募的功勞。雖然也知道此人從前乃是陳安謀主,但事過境遷,不僅沒有什麼厭惡,反而因為他僅僅憑著三寸之舌,便能收取一郡,而頗為讚賞欽佩。

  謝艾微笑道:「趙先生也無須自謙如此。有沒有功勞,本將心中清楚的很。先生奏凱歸來,本將也絕不會言而無信,此後非但既往不咎,更請先生入幕,暫任行營主簿一職,隨時參贊軍事。」

  趙募大喜,復下拜道:「蒙將軍寬宏抬愛,募敢不盡犬馬之勞!」

  謝艾再請他坐下,點點頭,又道:「如此,本將當先請教先生,我軍而今及下一步,該當如何行事?」

  這就算是當眾考校了。有沒有真本事,會不會動腦筋,其實一番話談下來,是真知灼見還是詞不達意,也基本上能夠判斷出來。但梁州秦軍未來動向,這麼大的題目,說起來還真是不好解答。

  卻看趙募微微一笑,顯然是早有準備。當即不慌不忙道:「既然謝將軍垂詢,在下便就露拙獻醜,姑妄言之,謝將軍及諸位將軍見笑了。」

  「謝將軍一戰而滅陳安,再戰而破成軍,兵鋒之銳,已使西南喪膽。依著在下之見,至少五年之內,成國絕不會再起挑釁。此外我還有一策,可使成國再進一步消耗國力,最大程度減小對我軍的威脅。」

  謝艾點點頭,示意他直說。趙募便道:「此前,大川河一戰,成軍除去沖走溺死的數萬人,兩岸還堆積著兩萬多兵卒的屍首,無人過問。如今他既然與我交好,不如借著這個由頭,將屍體都送還給他們,讓成國的財物、人力、物資等等,都消耗在辦喪事上,而更沒有精力來顧著我們。這樣,豈不是事半功倍?」

  謝艾思忖片刻,沉吟道:「如果成國不接受屍首又當如何?」

  趙募搖搖頭,道:「派遣軍隊出征卻不能宣揚國威得勝而回,這是第一條過失;讓士兵遠離家鄉慘遭橫死,這是第二條過失;我們主動送還屍首卻竟然被拒絕,而讓失去親人的家庭得不到相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這是第三條過失。成國老百姓因為這三條過失,就會埋怨銜恨君主,君主便再無法統御指使人民,國內便會從此離心離德,這叫連續攻擊,我倒巴不得成主李雄,賭氣不准接收士卒屍首。」

  這番解釋,淺顯易懂,大家都不禁點起頭來,覺得很有道理。趙募心裡也很高興,又繼續開了口。

  「不過成國雖敗,畢竟乃是一國,非是普通藩鎮可比,急切間也消滅不得,只能等待時機,慢慢蠶食或者再做道理。故而西南既然無有兵事,在此期間,我軍可將目光看向東南。」

  「東南?……你是說荊州?」何成忍不住失聲問道。

  「正是!荊州上扼巴蜀,下控江東,乃是戰略要地,兵家必爭之所。又幅員廣闊,人口眾多物產富庶,昔年漢昭烈與孫吳,為此處不惜翻臉成仇,爭得頭破血流,可見荊州的重要性。若是能夠落入我軍手中,其有利意義,不言而喻。」

  萬宏皺著眉頭,思忖著道:「荊州之地,自然是極好的。然則彼處如今正是處在王敦的治下,王敦位高權重也無須我來多說,怎麼能平白無故的從他嘴裡搶出荊州來?」

  王敦,時任東晉江、荊二州牧,大將軍,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乃是當時極為煊赫的頂級權臣。人皆道『王與馬共天下』,講的就是王敦王導兄弟為首的琅琊王氏,名聲甚至比皇族更高。

  荊州刺史,本來是晉朝名將陶侃。後來王敦心懷異志,又嫉恨陶侃,趁著陶侃返回江陵的時候,私下扣押陶侃,並在朝廷內運作,最後將陶侃外黜為廣州刺史,發配到嶺南去了。於是王敦親領荊州,在轄地內開始提拔親信,自選官員,就連流寇匪首等等,都能私授四品將軍以示私恩,專擅跡象漸漸明顯。

  當此時,王敦正是煊赫無比、兵馬強盛的時候,連皇帝司馬睿對其都很是忌憚,每每下詔,言辭間俱是親厚客氣的緊,起碼在表面是做足了寵信優容的文章。朝野內外,多少達官貴人想要巴結王敦還來不及,莫說平白無故的主動去招惹他了。

  萬宏的話,引起一片贊同的聲音。謝艾也不阻止,也不說話,看著趙募。

  趙募擺擺手,又道:「諸位上官之言,本來很有道理。但是恕在下直言,凡事都有兩面性。雖然荊州現今是在王敦的手中,看似無隙可入,但須曉得,從來都是天子恨權臣,權臣防天子。朝廷與王敦表面上親熱無比,但內里絕對是互相嫉視,尋隙下手。所以只要王敦有朝一日謀反,那麼咱們不就可以立即打出替天子清除叛逆的旗號,然後名正言順的去討伐他、搶占他的地盤了麼。」

  萬宏眨了眨眼睛,邊點著頭,邊又道:「王敦是有弄權的明顯跡象,但畢竟跋扈和反叛,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反,也許他只是僅此而已呢。」

  趙募一笑,眼中閃著光道:「他不反,咱們可以推著他反!多派間諜,偽造書信,散播流言,蠱惑他刺激他,不斷挑撥他與朝廷的關係。總之,可以用盡各種手段,或明或暗,反正不要留下什麼把柄,讓他無法抑制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最後公然反叛。只要他一反,皇帝必然下詔斥責,而號令天下討伐他,那麼,咱們立即響應,兵分二路,上從魏興郡而入上庸,下從巴東郡而入秭歸,夾攻他的老巢。屆時王敦大軍東去,後方空虛,則荊州必為我所得。」

  「到那時候,王敦前有朝廷王師,後有我秦藩大軍,進退無路,不死何待?從而使我家掌控荊州,去一長久之敵,而謝將軍及諸位,又將為秦公建立勛功矣。

  帳內一時無聲。眾人面面相覷,表情都是驚異的很。末了,謝艾將案幾一拍,大聲道:「此關係重大,必須要上報主公定奪再做道理。不過先生真乃奇才也!從前陳安若是能夠對先生言聽計從,謝某如何能這般輕易的坐擁梁州!能得先生隨時參贊,幸事。謝某定當上疏主公,為先生保舉官職。」

  趙募拱手遜謝不已,只是心中躊躇滿志,臉上也不免激動得滿面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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