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七章 頭號節將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命謝艾為征南行營統帥,晉升前軍師,加龍驤將軍銜,領漢中太守。」
謝艾顯然根本沒有心理準備,事先也沒有得到半分透露和暗示。乍聞此言,不禁猛抬起頭,一臉的目瞪口呆。身後更是一片再也忍不住的譁然。
謝艾?謝艾!
他之前是什麼職位,從涼州一介抄書吏,被破格拔擢,也就是個新平郡長史。隨即轉任靖邊主簿,後來才不過升任夏州主簿,都是偏裨輔官。而且投效本陣營的時間,比較諸位同僚,相對來說也是最短的。眼下大家想破了腦袋,也萬萬想不到,征南行營統帥、甚至是將來的梁州刺史之職,竟然會落到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後進之人身上!
何成只覺得一股血直衝上腦門頂,再也無法忍耐,正要站出來說幾句心裡話,另一人早在他前面搶出來,對著高岳施了禮,大聲道:「臣啟主公!征南行營統帥一職,關係到我軍在南方的軍事勝敗,甚至將來能否順利掌控梁州,實在非同小可,臣意,統帥的人選,主公是不是請再三思。」
大家一看,原來是新任雍州長史汪楷。此人性情鯁直,心中有話便說,又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這類人有他的直率和可愛之處,但說實話也比較容易得罪人。
高岳面沉如水,沒有說話,冷眼觀察。只見不少人都連連點起頭來,有好幾人還情不自禁的附議。這說明汪楷的疑惑,不是某一個人,也不是某一片人,而是絕大多數人。
「謝艾,你有什麼話想說麼?」
不過這樣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高岳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汪楷等人,而是目光炯炯看向了謝艾。
謝艾快步來到堂前,恭恭敬敬跪下,鄭重地叩首,繼而直起身軀,有些黧黑卻堅毅的臉上,一雙眼睛格外炯炯發亮。他激動地大聲道:「得蒙主公這般看重,臣敢不盡犬馬勞效。乞假以時日,看臣為主公先吞陳安,後拒李雄!」
「好!壯哉!」
高岳拍案大叫,非常高興。他知道,這幾年自己刻意將謝艾放在塞北去歷練,還是非常有效果的。塞北的風沙、寒冷和一望無際的荒原草場,那大漠落日的雄渾,不僅強壯了謝艾的筋骨,開闊了他的視野,堅固了他的心意,更讓他有了很大的自信和強烈的志氣。眼下,謝艾雖然還是年紀尚輕,但已不再是當初被他剛帶回秦州之時、那個還有些侷促怯場的新手,他現在好比完成了自我升華,果然變成了歷史上那個真實的謝艾,敢於在一片質疑的目光中,大聲喊出心中的豪言壯語,繼而完成一項又一項的不可思議的逆襲。
高岳不知道謝艾究竟是如何能夠做到的,但從史書中對他戰果的條條記載來看,此人必然是對行軍打仗捕捉戰機有著極為有效地獨特方法,所以才能屢次創造奇蹟。以少勝多、以奇制勝、從無敗績是謝艾醒目的標識。
「眾卿有些疑惑,這是情理之中的事。」高岳意味深長地道,「但謝艾的能力,沒有人能夠比寡人還要更加了解。他出任征南行營統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如今任命既下,謝艾就要竭盡全力去達成目標,武都楊難敵部,也應當給予全力配合。眾卿且收拾疑竇,拭目以待。不過為嚴肅綱紀,防止令出不行,各自為政,寡人還要再借給謝艾一件東西。周盤龍!」
周盤龍應聲而至,下得階來,將某樣物事展現給眾人觀看,然後鄭重地交到了仍跪伏不起的謝艾手中。原來竟是一根五尺長黃燦燦的銅節!
節將!
不顧高岳當面,堂下眾人幾乎要沸騰了,連一直沉冷無聲的韓雍,也不禁目光炯炯的看過來,頗為動容,若有所思。
君主將象徵著至高身份的符節,借給率師出征的臣子使用,用以威懾方面,做到令行禁止,接受符節的將領,便是節將。古來不是什麼將領都能有資格做節將的,但一旦擁有了符節,便代表著擁有了相應的極大權力。此前,秦國之內,還沒有一個人擁有節將的身份,便是歷來高出眾將一等的韓雍,也從來沒有持節過,大家哪裡想到謝艾竟能拔得頭籌!
「最後,任命謝艾假節,全權統帥南方三萬大軍。戰事將起,若有敢於違犯軍紀、不服管束之人,寡人特許先斬後奏。」
假節之『假』,乃是借給、短暫代理的意思,表示君主將符節暫借給臣子而行使權力。節將一般分為四等。最低的第四等,便是假節,然後往上乃是持節、使持節,等級不同,便代表著相應的身份和權力不同,高岳目前便被東晉朝廷授予了規格極高的使持節。至於最高等級的假節鉞,又稱假黃鉞,已非人臣之常器。魏晉南北朝時期,幾乎是朝廷頂級權臣出征時候,專有的稱號。到得後來,誰稱假節鉞,下一步基本上也就等著禪位,要改朝換代了。
當下高岳忽然提高了聲音,正色道:「官爵名*器,非授常人。謝艾,須知收穫越大,責任越大。卿在南方,放手去做,寡人盡全力支持於你。但你若是膽敢玩忽懈怠驕縱不法,寡人必將正法以謝國內。可知道了麼?」
謝艾心中清楚,因為自己年輕望淺,高岳便以專賜符節,來加重他的分量。謝艾深深地拜伏,極重的信任、無上的榮耀和即將建功立業的豪情壯志,使他激動地熱淚盈眶。他抬起頭,慷慨激昂無比堅定道:「臣,必為主公效死!」
漢中郡,南鄭城。
陳安裹著一條氈毯,半靠在座椅上。他一面凝眉沉思,一面時而吸著鼻子。這幾日,他有些輕微的風寒,除了流鼻涕,還有些乏力。
幾名老部下,比如石容,還有姜沖兒、楊伯支等幾個心腹,和他一起圍坐著,共同在聽著謀主趙募在說話。
「……所以,眼下時局不同,則應對不同。先前,我們好不容易將漢中、魏興二郡握在手中,正要以此為基礎,徐圖發展,投靠成國本來就是權宜之計,所以才百般推諉拒絕成國派人來接管。但當下呢,據聞高岳已經成立了什麼征南行營,不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嗎?既然屆時抵擋不住,還不如現在主動將二郡獻給李雄,將禍水引給他,讓成軍和秦軍去拼個你死我活。」
陳安鼻子堵著,只得悶著聲道:「軍師之言,很有道理。可恨幾年過去了,高岳還是不願放過我。委屈我的兵力薄弱,要不然我豈會懼他!哼。」發了兩句牢騷,陳安又問道:「那麼依著軍師,眼下我們該當如何呢?」
「主公可立時修書一封給李雄,多說些奉承的好話也無妨,表示咱們願意將二郡之地獻給他,請他自己派人去接管,同時向他求授永昌或者建寧太守,反正往南方就行。然後嘛,」趙募輕捋長須,胸有成竹道:「然後就看他成、秦兩家,究竟誰勝誰敗。若是秦軍敗了,咱們也能鬆一口氣,若是成軍敗了,也是好事,到時候咱們就在南方趁機割地自立便是。」
「對!軍師果然是足智多謀,講得好!」石容興奮不已,「到那時候,秦軍離咱們還遠得很,成軍呢既然大敗必然也是元氣損傷,那主公便是稱王稱帝,也沒人再能管的了咱們!」
姜沖兒拍著大腿道:「關上門來咱們自己當家作主,何苦像現在這樣天天看別人臉色!好,好好,我現在都巴不得他李雄早些被高岳打敗了。」
陳安也被說的心動起來。朝聞道,夕可死矣。縱使不能君臨天下,那麼做個一隅之王,也是值得的事。男子漢大丈夫,不為功名奮鬥,還有何面目立於世間?
陳安用力的擤了把鼻子,一拍桌子,正要大聲表個態,卻不料門外騰騰騰地跑進來個傳令兵,當面稟報導:「稟將軍!我軍斥候已發現大股秦軍進入我漢中地界,來勢洶洶。看其規模,估摸至少在三萬多人的模樣。斥候臨來時,秦軍已到達百多里之外的平木鎮一帶,好像暫時在原地休整。」
陳安猛地站起身來,失聲道:「這麼多人,來的這般快麼?」
幾名部下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不約而同的站起。千算萬算,算不到人家的行軍速度,秦軍既然已經進入漢中郡地界且離南鄭城不遠,眼下形勢便有些急迫起來。趙募急道:「主公可立即派人去向成國求援。平寇將軍李鳳離我們也不遠,先讓他發兵來,對了,還有梓潼太守李稚不就在白水城麼,卻是最近,也可發一封信給他。」
陳安無語的點點頭,覺得有些燥熱,一把扯下了裹的緊緊的氈毯,來回地踱了幾步,忙問道:「……偵查到了秦軍主帥是誰麼,可是韓雍?」
傳令兵大搖其頭,還沒答話,陳安便呼出一口氣道:「不是韓雍就好。那麼,是胡崧?」
傳令兵大搖其頭,還沒答話,陳安又呼出一口氣,面色明顯緩和了些道:「很好!秦軍將帥中,除了韓雍,便是胡崧。只要不是這兩個領兵來,其餘的要麼是好勇鬥狠之徒,要麼是徒有虛表之輩,根本不放在我眼裡。傳我命令,點齊人馬,隨本將軍前去迎敵。誒你為什麼不回答,秦軍主帥到底是哪個?」
傳令兵暗自苦笑,卻將頭搖的像撥浪鼓相似,終於能接口道:「秦軍主帥,叫做謝艾。」
「謝什麼?謝艾?……謝艾是哪一個?」
陳安愕然,不停眨著眼,連流下來的鼻涕都忘了擤,卻怎麼也想不起這個謝艾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迴轉身看看,幾名部下,個個都是一張茫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