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四章 相聚一堂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胡使君安好?下官有禮了。」
「……苗別駕!久違久違,有些富態了,呵呵。」
「下官見過裴長史,恕下官直言,想必邊塞辛苦,尊駕可是曬黑了不少哇,哈哈。……」
眼下,平常尚算明亮寬敞的大堂里,顯得很有些擁擠,人聲鼎沸身影攢動之間,竟是秦國內外的中高級官員。大家難得的相聚於此,各種熱情的招呼聲問候聲此起彼伏。有的是老友重逢,譬如夏州長史裴詵與雍州刺史胡崧面對面言談甚歡;還有的是故舊袍澤,楊軻正微笑著在對韓雍說著什麼,面色親切從容,旁邊是陰平太守何成,也笑眯眯地聽著,間或也插言幾句。此外要麼是湊在一處竊竊私語,要麼是圍做一堆高談闊論。
細看時,武都氐族王儲楊難敵、羌族大首領姚弋仲竟然也在此。在接到高岳的詔令後,這二人立即動身,前來襄武。雖然詔令中沒有明說原因,但他們也清楚,高岳等閒是不會將他們親自召來的,故而來之安之。
此刻姚弋仲正在和兒子姚襄說話,而楊堅頭站在堂中,先是一一回應了很多官員的招呼和問候,繼而看見了自家兄弟楊堅頭,便招了招手。楊堅頭上來見過禮,問過父親楊茂搜安康與否,兄弟二人略略說了幾句,竟然再無話可說。他二人從前本來就一向不睦,如今分別良久,更是話不投機,面面相覷之間,頗覺冷場尷尬。正好楊軻走過來,楊難敵忙迎上去拉住攀談起來。楊軻從前是楊難敵的布衣之交,如今更是秦國內首屈一指的大佬級別高官,楊難敵想著於公於私,都是要格外再將關係拉親近些。
楊堅頭也覺得鬆一口氣,轉過身沒走幾步,正面撞見雷七指。二人先是一怔,然後同時將頭撇開,彼此冷哼幾聲,撞著肩膀擦身而過。雷七指自去尋李虎說話,楊堅頭卻跑去找老熟人、天水長史萬宏了。
「韓君候,胡某這廂有禮,君候遠在塞外,一向安好?」
「胡使君!韓某有禮。有勞掛念,感激不已。」
胡崧與韓雍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一處,彼此客客氣氣的問過禮,就當前軍政事等各方面,聊說起來。兩人從前曾為領軍對壘的敵手,有惺惺相惜之感,如今已是同殿之臣,更是彼此很為重視,難得能夠聚首,定要當面溝通探討一番。
周邊的人,不知不覺的便略略避開了些,大家連說話的聲音也有意的壓低了點。韓雍、胡崧二人,乃是高岳麾下目前僅有的兩名刺史,是獨掌一州的封疆大吏,又且一是侯爵,一是伯爵,無論官職名望,位秩都遠邁同僚。尤其韓雍地位更且突出,非比尋常,故而大家見這兩位大佬在單獨交談,都開始自覺的避免打擾。
正在眾說紛紜的時候,卻聽周盤龍一聲宏亮的高叫傳來:「秦公駕到!」
接著,屏風後,高岳腳步輕快而穩健的轉了出來,繼而在上首正中安坐下來。
「臣等拜見主公!」
大禮參拜完畢,群臣以韓雍、楊軻為首,文武分列兩旁。
高岳滿面春風,衝著眾人點點頭,左右略梭視片刻,笑道:「喔。韓鎮北回來了。寡人聽說,你在邊塞鎮撫數年,被當地各族敬畏,視若天神,可謂是聲名赫赫了。」
韓雍立即上前躬身道:「臣不敢,臣惶恐。」
高岳見韓雍一臉儼然,忽而想起他本來就不是習慣開玩笑的人,且方才自己那番話,可能會讓素來謹慎持重的韓雍,暗裡自疑不安,於是忙再褒獎撫慰幾句,才又轉向旁人,一一招呼。
「祁復延,很久沒有見著你了,長安那邊的情報,多虧你精心主持,辛苦。」
祁復延忙快步上前連聲應道臣的本職,不當主公誇獎。其實能夠在眾人面前,被高岳單獨點名褒獎,對他而言,實在很是光榮的一樁事。
高岳笑著點點頭又道:「聽說你最近家裡弄璋之喜,寡人還沒有恭賀你哪,待此次廷議結束,寡人當有所表示。」
「……什麼?」
祁復延聽不懂什麼意思,一頭霧水,又不敢向高岳追問,只好半偏著頭,眨巴著眼睛看向身後同僚求援。胡崧笑著低聲提醒他,主公說恭喜你生了個兒子!祁復延才恍然大悟,笑得合不攏嘴。
「是是!臣的婆娘,是給臣才生了個犬兒子,這完全都是主公的功勞呀!」
眾人聞言,愕然不已,繼而傳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哄堂大笑。高岳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混話!你的妾室給你生子,這關寡人何事?如何卻是寡人的功勞?盡說些不著調的渾話。還有犬子便是犬子,什麼叫做犬兒子!」
祁復延也立即反應過來自己的重大語病,當下也很是尷尬,撓撓頭皮賠笑道:「臣嘴笨,臣嘴笨,主公恕罪!臣的意思是,臣沾了主公的光,託了主公的福,才能得了個大胖小子。」
高岳點點頭,將手一揮:「罷了。你的兒子,取了什麼名字呀。」
「回稟主公,臣已經給犬子取了個名,叫做沮渠法弘。」
「沮渠法弘?」
本來只是客套的寒暄,但高岳聞言,卻不禁訝異道:「卿不是姓祁麼?你的兒子為何不叫祁法弘?」
祁復延抬起頭,眨巴著眼道:「大家都知道臣叫祁復延,但實際上,臣的姓,就是沮渠,祖先因為是匈奴的左沮渠(匈奴官名),於是便以官名作為姓氏,一直流傳下來。臣的全名,乃是沮渠祁復延,只不過行走之間,簡稱祁復延而已。」
高岳差點拍了大腿,心中立時恍然大悟。聽聞沮渠之姓,又聽到沮渠法弘的名字,高岳便立時想起了面前這位沮渠祁復延的真實面目。
其實沮渠祁復延根本不出名,他的兒子沮渠法弘,也不很出名,史書中對他二人的記載,只不過寥寥數語,還是因為祁復延的孫子沮渠蒙遜的緣故,他的孫子沮渠蒙遜,便是十六國之一、北涼王國的建立者,也是獨霸一方稱王稱帝的梟雄。,顯然比祖、父有名的多。
高岳暗自感慨,玩味不已。當年收留並提拔祁復延這個粗疏鷙猛的蠻族漢子,哪裡想得到此人竟然也是一方開國之君的祖宗,實在是令人有震撼之感。
又問了幾句,收拾妥當情緒,高岳讓祁復延先退下。緊接著,有一人上前來恭敬參拜,抬眼去看,乃是楊難敵。
「大王子!上次你我相聚,還是在好幾年前。如今時光流逝,寡人卻感覺仿佛就在昨日。左賢王身體可安好麼?」
武都氐族楊家,目前情況與南安羌族姚家,又有所區別。兩者相比,姚弋仲本身領地、實力、名望等等,都略遜一籌,而且在萬分危急的時候,被高岳伸出援手力挽狂瀾,保住了南安不失,對其有大恩。故而於公於私,姚弋仲對高岳都感激涕零一心追隨,甘願將自己徹底歸為高岳的下屬,算是無條件的歸附,他在高岳麾下,基本上和旁的同僚差不多,可以隨時驅使召喚。
而楊家則不同。楊家對高岳,雖然也是無比推崇和恭順,但楊茂搜乃是晉廷御筆親封的左賢王、驃騎將軍,氐王。無論職銜和聲望,都是一時名流,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也是毫無問題。且當時和高岳訂立盟約的時候,也並不是完全歸附,而保持了相對的獨立性,算作盟友,武都郡也可以看做是國中之國。所以高岳對待楊家,不同於是自己的屬下,不好隨意指示,而要多幾分客氣,講究隨時保持禮節。
說白了,一個算作家裡人,另一個乃是關係非常親密的老朋友。所以他對姚弋仲只是略說幾句,對楊難敵卻要寒暄客氣一番。
楊難敵恭恭敬敬施禮道:「家父安康,有勞國主掛念。外臣啟稟國主:外臣一家,得蒙祖宗護佑,能夠在這紛紛亂世中,有幸結實和追隨國主,上則為國主廓清天下出些微薄之力,下也能保家族的香火不至斷絕。這次外臣臨來時,家父再三叮囑,國主的事,便是我楊家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失了本分,上山下海,聽憑國主吩咐便是。」
「賢父子有心了。」
高岳遜謝,又寒暄幾句,再和堂下數名多時不見的文武屬下,和顏悅色溫言與語。閒聊片刻,業已暖場,高岳便清了清嗓子,轉到正題上來。
「諸卿,寡人今天將大家召集於此,一則,因為與很多老部下、老兄弟多時未見,甚為想念,故而便只好勞動各位,跋涉而來。二則,也確實因為我軍已休養良久,眼下已是靜極思動的時候。所以連日來,寡人與楊長史時時商討,定出一個大致方向來,所以還是要和大家當面來談一談。先說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