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七章 緩兵之計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繞了一圈,劉虎的思路,不知不覺的又被謝艾牽著走,當下便自然地將頭點點。
謝艾立即又道:「可是您與我軍,從前沒有半分齟齬,就是最近,也不過是有些誤會罷了,而且那還是因為我軍要對付劉曜才引起的。我們兩家實在算不上敵人。我軍打敗拓跋鬱律之後,自然還是要繼續討伐劉曜,對於您,我們沒有理由攻擊。但是現在您卻主動先出兵,在我們困難的時候,竟要來夾攻我們。那麼日後,我家大將軍必然會極為憤怒的對您展開全面報復,您自己為自己又硬生生樹立了一個強大的敵手。」
「所以,在下認為,若是您執迷不悟,堅持放著舊仇宿怨的鮮卑人而不顧,卻目光短淺的認為時機難得,而非要頑固的在此時來攻擊我軍,那麼,我們只有在戰場上強硬的回答您。可若是此時大單于能夠及時收手,不要來蹚這趟渾水,等我軍打敗拓跋之後,對您必然有所回報,使您繼續在北方逍遙自在。——這,就是在下專程趕來給大單于送的大禮。」
帳內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心思各異的沉默下來,氣氛有些凝重。劉虎站起身走了下來,骨碌碌地轉著大眼珠,凌厲的目光死死地在謝艾和魯魚二人面上不停梭視。魯魚汗濕中衣,竭力忍耐,謝艾滿面鎮靜,微笑以對。
過了半晌,劉虎又回到座位上,他思來想去,竟然越來越覺得謝艾說的話很對。末了,他有些尷尬,抓抓頭皮,對士兵揮揮手道:「爾等都退下吧!我有話還要問問謝主簿。」
聽他這麼說,不惟副使魯魚如獲大赦,仿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相似,便是謝艾在心中,也是大大鬆了口氣。
劉虎緩了態度,對著謝艾又盤問了一大通。謝艾振作精神,趁熱打鐵,鼓起如黃巧舌,似乎是一直站在劉虎的角度,為他分析各種利弊得失。到得後來,將劉虎說的頻頻點頭,神色之言也明顯緩和了下來。
「好吧!你家高大將軍一片誠心,讓謝主簿你專程而來,本單于承情了,願意接受你們的好意。那麼,接下來要本單于做什麼呢,是不是就此退兵回去?」
謝艾忙道:「是這樣。大單于請賜予某件能夠代表您本人身份的信物,我們送回去給我家主公看過,他便明白了大單于的友善回應,從而能夠安心的專門展開對拓跋鬱律的軍事行動。也說明在下並沒有虛言哄騙他,好算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劉虎爽快的點頭,想了想,便就懷裡摸出一柄鑲滿了各類名貴寶石的匕首,令人送到謝艾手中,又道:「這把匕首,乃是大漢國高祖皇帝,當年親自賞賜於我的,並允許我在北方,將這把匕首作為權杖一般,代替他行使權力。如今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先借給你做信物,將來最好還是還給我吧。」
謝艾不禁暗自為劉虎的憨直悄悄啞然失笑。他將匕首拔出鞘來,卻見寒光凜凜,刀刃上刻著兩行小字:『「劉氏宗藩,大漢之虎。」
這暗契了劉虎姓名的名貴匕首,果然是一等一最好的信物。謝艾大喜,忙施禮道:「大單于放心,等打敗拓跋部,必將完璧歸趙。既如此,我便叫魯副使,即刻動身,回去向主公和州主及時匯報,早些打消我軍的疑慮。」
劉虎眨眨眼睛:「哦,你讓副使先回去。」
謝艾自信一笑,卻斂容道:「大單于深明大義,但是您的麾下和各部長老,可能還會有些顧忌。所以作為我軍正使的在下,有必要先留下來,等到我軍擊敗了拓跋鬱律之後,再與大單于來訂立盟約。我想這也能為大單于堵住悠悠眾口,而進一步顯示我們的誠意。」
劉虎很是高興,搓搓手道:「難得你為我這般考慮周全。既如此,便就委屈謝主簿在我這裡暫住幾日。你放心,本單于管吃、管喝,管你玩樂。到了晚上我再送你兩個女人,是我前不久從拓跋哪裡搶來的鮮卑女子,皮膚白皙身段好,保管你滿意。」
謝艾哭笑不得,忙不迭的擺起手來。
第二日,最新的消息傳來,南邊二十里外的楊韜部,主動後撤而去。劉虎高興的很,對待謝艾更加客氣,使其行動之間,愈發自由無拘。
且說魯魚火速而回。韓雍立即又遣人,將劉虎的信物送交到拓跋鬱律手中,並以劉虎的口吻,偽造了一封書信,信中向拓跋鬱律表達了恭順之意,對過往種種劫掠惡事表示了歉意,並極為懇切的向拓跋鬱律約定時間,一同進攻秦軍。並強調只要將河套地帶繼續留給他做牧場,那麼從此以後絕不再騷擾代國,永遠睦鄰友好下去。
拓跋鬱律只想儘快擊敗秦軍,狠狠教訓教訓那些不懂規矩的漢人。對於劉虎主動來約,本就意動,又見劉虎之信,各種懺悔和奉迎,更覺欣慰,於是當即對「鐵弗使者」表示,同意劉虎關於半個月之後,同時發兵,兩相夾攻秦軍的邀約。
在緩兵之計有效的運作下,劉虎以為秦軍即將與他和好互不侵犯,而在悠然地等著坐看秦軍擊敗代軍的好戲;而拓跋鬱律則以為劉虎願意來順服於他,並等待約定時間道來,便共同出兵一舉全殲秦軍。
兩邊都在按兵不動的時候,三日後的日頭西落之後,韓雍親率兩萬精銳,用獸皮裹了頭臉,偃旗息鼓銜枚疾行,在暮色的隱蔽下,迅速逼近了劉虎的營帳。雖然人無聲馬不鳴,但奔行之間踩踏大地發出的聲響,隨著距離迅速變近,還是愈來愈明顯。
邊塞北地,十月初秋的時候,到了夜間便陡然寒冷無比。幾名哨兵,正微蜷身子,在淒冷迷濛的營外,頂著刺骨的塞北朔風,攏著衣袖來回走動。牛皮靴子踩著硬邦邦的地面,發出的獨特的擦擦聲,映襯著四野中的萬籟俱寂。
突然,有名老兵,疑惑的停了腳步,偏起頭側耳細聽。與此同時,他的數名同伴,也不約而同的似乎聽到了什麼異響,但卻無法捕捉清楚。幾人疑惑的面面相覷,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處。那老兵經驗豐富,便伏下身來,不顧冷硬難捱,將耳朵緊緊貼著地面,閉上眼睛,蹙眉細聽。周邊好幾個人都走過來,在他身邊站定,緊張的看著。
老兵聽了半晌,突然猛地躥起來,似乎像只極度受驚的野狗,將猝不及防的眾人,嚇得好一個激靈。那老兵哪裡顧得許多,早已扯著沙啞的嗓子,瘋了似得跺著腳狂喊起來。
「敵人來襲,敵軍來襲!」
他驚恐的嚎叫,瞬間扯碎了蕭條的冬夜,將一座座帳篷的帘子給掀開,帶著呼嘯的冷氣,使人的心都要凝結成冰。最外圍的一片帳篷,很多兵卒慌慌張張的邊套著氈袍,邊跑出來瞧看,但隨著一支從營外突然拋擲而出的火把劃破夜空,黑衣黑甲的秦軍,已開始猛烈踹入鐵弗匈奴軍營帳,像成群結隊的凶獸。
中軍里,劉虎本來正要朦朧睡去,忽聞柵外雅雀呱叫四起,正微疑時,鼓譟聲陡然刺耳大作,劉虎愕然驚起,趨出帳外,向外一望,已是火勢炎炎,光明如晝,很多部下親兵們在紛紛東張西望,不知所為。驀地聽聞有人狂吼遇襲遇襲,劉虎心中登時狂跳如鼓,雙目亂轉時,秦軍已破了外營洶湧而入。
「單于且避,我去迎戰!」
鐵弗部勇將安勃羅,大吼一聲,舞著大刀,帶著兵卒挺身逆戰,氣勢狂猛地迎頭殺去,正正與韓雍撞在一處。韓雍略與交鋒,你來我往,約有數合,楊韜已馳馬沖至,急忙替下韓雍抵住安勃羅時,旁邊馳來李虎,雙戰安勃羅。韓雍撥馬迴轉,接過一支燃著火的箭矢,照著遠處某座碩大的帳篷,嘣地射去,那火箭瞬間便燒著了帳篷,像一座巨大的祭天火盆。鐵弗兵驚惶地亂叫起來,韓雍已高高掣起戰刀,厲聲揮兵大進,鐵弗部愈發沸反盈天起來。
無數秦兵山呼海嘯般掠過。鄧恆打馬趕到,又復替下楊韜,來戰安勃羅。安勃羅非且毫無角色,反更發起狂來,全不退縮,沒頭沒腦的劈砍,刀法盤旋,招招進逼。鄧恆竭力招架,竟有些敵他不住,幾乎手忙腳亂起來。
「賊將納命來!」
忽斜刺里馳到一將,挺槍便刺,先一槍格住安勃羅刀鋒,復一槍猛地刺入安勃羅左肋,安勃羅不及閃避,倉猝被刺,鮮血直噴,一聲狂叫,倒斃馬下。
鄧恆連忙視之,乃是小將姚襄。鄧恆擦一把汗,不及謝過,便與姚襄急忙交待幾句,二人分兵從左右合圍鐵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