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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六章 北上送禮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諸位,劉虎及拓跋鬱律咄咄逼人,長安的劉曜據報亦有蠢蠢欲動的態勢,我軍將三面受敵,眼下形勢之嚴峻,毋庸某來多說。此番主公親臨靖邊督戰,正是希望我等鼓起奮勇。若是再曠日持久,非但無功,將要有罪。且我軍兵少,敵人眾多,局面焦灼不利對峙。所以,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某意要迅速打開局面,創造戰機。先請鄧都護和多副使介紹眼下情形。」

  鄧恆便站起,將鐵弗部從前及現在的情況,講述一通。他是邊塞土著,各方面都比較了解,再加上如今早已是夏州的高級官員和將領,諸事更為上心。內衙副使多柴接著他後面,將內衙斥候搜集到的對方各項數據,也一一詳實道來。

  主簿謝艾接著道:「此前代軍抵達窟野河,在對面的東岸綿延數十里列陣紮營,軍勢嚴密,一時無隙可入,且隨時有渡河而來的進攻態勢,我軍主力目前在西岸嚴陣以待,側翼有天水樊太守所部為呼應,但是兵力相對較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做為配合。現在劉虎又已入我州北境,導致眼下我軍兩面受敵。代軍猛銳,且兵力雄厚,正面交戰,實在難以戰勝。再加上劉虎也來趁火打劫。稍有不慎,我軍便將有潰敗的危險,依屬下之意,只有另闢蹊徑,以奇取勝。」

  自韓雍到夏州後,很快便與謝艾說到一處。此二人,都是典型的謀戰派,一生信奉的至理便是『上兵伐謀、兵不厭詐』八字而已。他們不同於雷七指、楊堅頭等武將,講究一力降十會,喜歡在戰場上用壓倒性的武力摧枯拉朽。謀戰派用兵之間,以過人的長遠眼光和廟算,來分析揣摩敵我雙方的各種動態,並制定出極為貼合的戰略計劃,敵人在不知不覺中,便好似被牽著鼻子走,繼而一步步落入網中。

  眾人齊望過來,聽謝艾又道:「……所以我軍不可同時兩面開戰,避免力有不逮。若是能夠暫且穩住代軍,同時迅速北上擊敗劉虎,然後便可以挾戰勝之威的順勢,合兵大進,心無旁騖的放手與代軍決戰,此為先易後難、逐個擊破的道理。」

  已升任中郎將的姚襄,不禁問道:「謝主簿之言甚是。不過究竟如何才能一戰而敗劉虎。須曉得,劉虎雖然不及拓跋鬱律,但好歹也是塞北土著,盤踞多年,今番更是親率萬人來攻我。若是稍有不慎,不僅不能迅速打敗他,反而錯失良機,且被他反過來擊敗了。」

  韓雍見謝艾神色之間,必然有所成議,便對他把頭直點,示意他直接到來。謝艾卻言道確有計策,只不過事關重大萬萬不可泄露,否則極易身死兵敗,告一聲得罪,請韓雍屏退眾人後,隨後上前來,一陣竊竊低語。

  韓雍面容瘦削如刻,深陷的雙目時而半閉,時而轉動,神色間頗有動容。到得後來,韓雍睜開來炯炯望著謝艾,沉聲道:「主簿計策甚妙。但某不能讓你親身涉險,若是事有不濟,某無法向主公交待,更不能原諒自己。」

  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近乎木然的韓雍,難得流露出來真心的關切,謝艾有些感動,但卻昂然道:「多謝使君關懷。但下官自忖此去情形,應不至有危險。若是隨便派遣偏裨,就不能取得對方信任,相關後續更無從談起,反而壞了事情,便不能謀取勝利。」

  「可是……」

  「使君放心!等你大軍到時,下官自會尋機逃走。」謝艾說著,忽然整理裝束,斂容正色道:「行大事者,只要將重重顧慮暫且拋開,總要咬牙先去試上一試。若是事情敗壞,下官定當殉職,絕不成為累贅,以拖累主公及全軍將士。事情緊急,這就請去,使君且請努力!」

  韓雍心中百感交集,無話可說,只將一雙大手,緊緊把住了謝艾文弱的臂膀。

  鐵弗匈奴軍的王帳里,雄壯肥碩的大首領劉虎,坐在正中上首的狼褥大椅里,皺著眉在聽一名部下附耳低聲匯報。片刻,劉虎一雙牛眼睜得溜圓,急速問了幾句,便把頭一點,高叫道:「帶上來!」

  低沉的牛號角聲嗚嗚吹起,王帳外,有如狼似虎的武士,分列兩旁,手執明晃晃的刀刃,虎視眈眈的盯著兩人,正一前一後的往裡走去。

  劉虎見人進來,便將案幾重重一拍,明知故問惡狠狠道:「來使何人!」

  前面那人,一副文質彬彬的儒生打扮,恭敬的行了禮,清清嗓子回道:「在下謝艾,忝為夏州主簿,奉州主之命,出使貴邦,身後之人乃是隨行副使魯魚——拜見大單于。」

  砰得又是一聲,劉虎根本不答,擂案大叫:「拖出去砍了!」

  帳外兵卒,聞聲而進,上前便便兵刃架在脖間,拖了謝艾及副使便走。

  副使魯魚亡魂皆冒,嚇得失聲大喊。謝艾亦是竭力掙扎,一邊急叫道:「我遠來送禮,孰料大單于便是這般待客之道麼!」

  劉虎將手一抬,暫停了兵卒,冷聲道:「我知道你是來勸孤退兵的,還敢說什麼前來送禮,你當我是三歲娃娃麼!」

  說著劉虎又是重重一拍案幾,獰眉惡目的瞪著,只要半分不對,立時便再要結果謝艾兩人的性命,那些兵卒的武器,仍然還在殺氣騰騰的舉著。

  此番生死一線,森寒的刀刃貼著滾熱的肌膚,激起了大片的雞皮疙瘩。魯魚簌簌發抖,半弓著身子不停發喘,半晌都無法緩過來。

  謝艾迅速鎮定下來,將衣冠整了整,深深吸了口氣,直起身道:「大單于錯了。在下此來,並不是來勸尊駕退兵的,實在是來送一份難得的大禮。」

  「你說!」

  「這份大禮,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大單于必將長久享受。在此之前,在下敢問大單于,何故在此時來攻我夏州?」

  劉虎不耐,直截了當道:「下河套是我的,你們莫名來占了去,還建立什麼夏州。這就罷了,但你們還敢冒充我,挑撥劉曜來與我爭鬥,費了我好大的力氣。你說,究竟是誰出的這個壞點子?眼下也休說許多,我就是想將爾等可惡之人統統除去,不僅能重新將下河套置於手中,更能解了我心中之氣!」

  謝艾暗道聲慚愧,正是不才在下出的主意。但面上不置可否,又道:「……好吧。那麼大單于可知道我軍正與鮮卑人交戰的事麼?」

  「全天下都知,我為何不知,我是死人嗎!」

  謝艾緊緊盯著劉虎怒睜的牛眼,不緊不慢又問:「那麼再請問大單于,對於勝負之分,可有什麼預測麼?」

  劉虎冷笑,不屑道:「還要什麼預測。代人兇悍,且拓跋鬱律親征,兵發十萬。你夏州才幾個人?怎麼打都是輸,便是高岳親自上陣,也管不了什麼用處。」

  謝艾驀地哈哈大笑:「世人皆言大單于乃是北方明主,怎料也有失察之處。豈不聞,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謀麼。難道我軍人少,就一定是要打敗仗嗎?」

  劉虎更不耐煩,將手一揮道:「我不管你打勝仗打敗仗,這些與我都沒有關係。而且你家與拓跋家,都是我的對頭,誰輸了我都高興。至於你,現在要麼將禮物送上,要麼將自己人頭送上,你選一個吧!」

  「世人誰不惜死。大單于既然如此直爽,在下便開門見山。本月之內,我軍必然會擊敗拓跋鬱律,至於原因,自然有我們的策略。在下來是想專門告知大單于,我軍連十萬代軍都能一舉擊潰,屆時挾戰勝之威,北上而討伐您,貴軍能夠承受嗎?」

  「……你怎知我們就招架不住?」

  劉虎嘴上還硬,但心中也有些嘀咕起來。秦軍善戰,這個他也有所耳聞。昔年橫掃天下的劉曜,據說也曾在秦軍手下吃過好幾次虧。眼下看謝艾胸有成竹的樣子,估計他說一定會打敗代軍,多半不是在說大話。那麼,到時候面對軍威極盛來勢洶洶的秦軍,劉虎暗自思想,覺得果然是很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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