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一章 各種內鬥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這也奇了!他寫信時,孤還沒有行大事,也暫未告知旁人,他卻是如何猜到的?」靳准抓耳撓腮,和靳沖面面相覷,皆是不明所以,只道高岳確是不同尋常。
對於信中所言,靳准仰頭望天,蹙眉自思,良久才徐徐道:「高岳所言,正是說到了孤的心裡。眼下人心難測,劉曜和石勒又都要來反對我,二人勢力強大,孤多半抵擋不住,平陽難以久留。不過就算歸降,孤找高岳,還不如直接找建康的司馬睿,畢竟他才是皇帝嘛。」
靳衝心中大奇。高岳先是一語道中靳准要行大事,然後又預料他多半不會歸附自己,這真是神鬼莫測的妙算,非是凡人。當下聽靳准之言,不由便道:「三哥!您如今已經稱王,軍國大事,當由您乾綱獨斷,小弟不敢置喙。只不過,高岳無條件地將小弟釋放回來,我很是感念他的情義。當初也答應了他,會勸說您劃撥給他五萬戶居民。這一點,還望三哥成全,不然從此以後,小弟再無信義可言。」
其實靳沖若是回到平陽後,翻臉便將高岳的託付置諸不理,高岳一時也沒有法子。但高岳賭的便是靳沖非是禽獸,總應有些知恩圖報的心。再說留著他沒有用處,還不如大方的遣返回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未可知。
「這個……」
架不住靳沖苦口婆心的勸說,靳准猶豫片刻,把桌面一拍,激道:「也罷!孤給他七萬戶人口,為你撐起這個面子!省得來日被劉曜或者石勒掠奪了去,竹籃打水一場空,還不如現在做個人情,你我兄弟也不會落個忘恩負義的名聲。」
靳沖大喜,一顆心似乎也放在了肚裡。想了想還是爭取一下,又道:「建康遙遠,秦州左近,雖然司馬睿有皇帝之名,但高岳也是強盛無比。三哥何必捨近求遠,難道當真是起了尊崇司馬家的忠心?」
靳准揉了揉眼睛,冷笑聲道:「孤哪裡會當真將他司馬氏放在眼裡。之所以要歸附建康,自然有孤的道理。阿九,孤不妨告訴你,孤以舉國來降的功勞,司馬睿必然會大大封賞,最起碼也要做給天下人來看。然後孤便推辭掉所有虛名,只獨獨向他求取交州牧一職,料其不會不允。」
「……交州?嶺南那處偏僻之地!」
靳沖不由瞪大了詫異的眼睛。靳准搖搖頭,又道:「你呀還是太年輕。交州雖然偏僻,但是離建康很是遙遠,不易被掌控。至於中原,更是十萬八千里。孤若是去了哪裡,一則躲避北方戰火,管你劉曜石勒,殺得血流成河孤也不管;二來呢,孤在交州,大力發展自身勢力,將來做個秦末的趙佗,漢末的士燮,割據一方從此逍遙自在,豈不最好?」
靳沖恍然大悟,也不禁連聲直道好計,夸靳准目光長遠,旁人皆有不及。
靳准得意的一笑,又鄭重道:「高岳這邊,孤割了戶口給他,也算還了人情,和他打交道便從此作罷。咱們下一步,還是快些行動,爭取早日南下。孤打算,明日便派使者,前往建康去聯絡。」
發動政變之後,靳准也明白,自己勢必面臨來自長安劉曜與來自襄國石勒的夾擊。故而在過了一把稱王的癮後,他打算投誠東晉,求取藩鎮,遠避嶺南。但遠在江南的司馬睿,眼睛還一直盯著尚未全取的荊州,心裡正盤算著如何排擠王氏家族,如何安置蜂擁而至的南渡僑民,他羽翼未豐諸事繁雜,哪裡真有能力和精力,去解救接納一個敵國的異族叛國者?靳准前面所有的棋都走得那麼的精細,但是只有這最後一步,由於信息不暢導致了他的誤判,而這一誤判也讓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靳准政變的消息傳來,身在長安的劉曜與襄國的石勒立即做出了激烈反應,各自率軍不約而同開始朝平陽進發。作為劉漢皇族且是其中最有威信的劉曜,起兵平叛算是義不容辭,但石勒的動機已經不再單純。
「靳准弒殺國主而自立,如今已是眾矢之的。平京內外,必然人心不穩紛亂迭起。主公此時應立即統帥精銳之師,迅速西上,一舉而占據京都除滅靳准。那麼,上可以使自身威望更重一步,然後扶立劉氏傀儡,演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故事,遂成王霸之業;下可以將京中的人口財物,全都收入囊中運回襄國,從而更加充實和壯大河北根基,穩固發展留待將來。」
這是謀主張賓的懇切諫言。石勒深以為然,他也認為在這場大動亂中,自己絕不能無動於衷,而是要積極去爭取最大化的利益,說白了就是必須要趁機狠狠撈一票。於是石勒命令大將張敬先率五千剽悍騎兵為先鋒,自己親率襄國五萬精銳大軍蜂擁而至。當年九月的時候,石勒比劉曜先行抵達,進據了平陽附近的襄陵北原,擺出強大的陣勢,平陽周圍大量的兵民相繼向他請降。
靳准忿怒,主動挑戰,前後十數次瘋狂出擊,都不能攻破石勒的軍陣營壘,無奈只得縮回城中,閉門自守。靳准開始不斷地派人潛出城去,拼命的向建康東晉政府求援,但卻等不來任何實質性的救助。
十月,漢中山王劉曜,率軍行至山西赤石川的時候,從平陽逃出的漢廷勛貴以及部下將士臣民等,以至尊位不可懸虛,一致擁戴勸進。於是劉曜即皇帝位,改元光初,下詔除靳准一族不赦外,大赦天下,立劉胤為漢國皇太子,並任石勒為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增封十郡,進爵為趙公。
石勒接受了任命,並開始進攻平陽小城及周邊,擬徹底肅清而孤絕其勢。此時真正與靳准部隊交鋒的是石勒,而不是劉曜。因為劉曜當時力量不足,史稱「時曜勢實殘弊」,他或許也存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只是遠遠地看著,在等待最佳時機。但靳准畢竟是面臨東西兩面被夾擊的局面,且在聲勢上越來越弱,平陽城孤立無援,一片風雨飄搖。驚惶絕望下,靳准開始做多手準備,一面繼續催促建康派軍來接應,一面讓靳衝出城分別向劉曜、石勒請降,另外還遣使向高岳稱藩,促其救援。
正是動亂不堪言說,中原鼎沸之時。
雍州,新平郡漆縣。
漢國內亂起後,高岳便親自來到前方的漆縣,大會諸將尋機而作,密切關注東方的一舉一動。此刻,滿殿文武,卻都目光複雜地望著階下唏噓叩首的靳沖。此人從前乃是敵將,數次率軍作對。但因緣巧合下,如今竟仿佛成了熟客一般,往來於敵對的兩方之間。當下,他正哭訴平陽城的危險境地,轉達了靳准謙卑的態度和急迫的心情,請高岳伸出援手去搭救。高岳並沒有直接表態,只讓靳沖先下去休息,等候回話。
「如今關東大亂的形勢,諸位也應都了解了。」高岳掃視兩邊,清清嗓子接著道:「救不救援靳准,先擱置不說,但我軍絕不可坐視一方,無動於衷,當趁此時機謀取利益。眼下韓雍還沒有抵達靖邊,夏州的楊韜在東境,接收來七萬餘戶民眾,夏州人口大增,勞力及兵源也得到了保證,這讓我很是高興。至於下一步,還請大家來認真商討。」
最上首的楊軻,輕拂袍袖,欠了欠身子道:「主公所言甚是。眼下漢國內鬥,無暇顧及於我,這正是我們亂中取勝的大好機會。諸位同僚,都談談吧。」
宜動,不宜靜。這個主基調被定下來,楊軻以下,都紛紛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各種意見都有。楊堅頭與雷七指雀躍,異口同聲要求先將陳安的扶風郡打下來,趁其無援,一舉消滅這個為患多年的割據勢力;汪楷則表示他們亂他們的,咱們忙咱們的,要麼攻略上河套,進一步加強塞北實力;樊勝更道借著援助靳準的名義,乾脆從夏州發兵攻取平陽,一舉覆亡漢國;而胡崧老辣,卻搖著頭直接進言,漢國畢竟根基頗深難以一朝滅亡,不如趁劉曜東去,集結重兵奔襲長安,盡全力先將匈奴人的勢力從關中趕出去,便可統一西北之地。
因高岳要求暢所欲言,眾人紛紛建言獻策,不管對錯,總歸盡心思考。到得後來,高岳集思廣益,總結並最終定下三條計劃,分為北、中、南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