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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八章 若即若離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提起麴允,嵇雲舒心中難過,低聲道:「我曾數次見叔父自責自怨,說國家敗壞如此,都是他無能所致。我心疼他,想要安慰,又覺得軍國大事,婦道人家沒有說話的份。現在看來,他定是心病難解,早早便有了贖罪的念頭,要舍小家而顧大義了。」

  「是啊!大都督這是在效仿令尊的風骨,讓人敬仰。」高岳感慨道,「大勢如此,非是人力所能挽回。大都督多年來嘔心瀝血,忠忱為國,這是天下人都有目共睹的。他百折不撓的精神,便是敵人也不得不欽佩。」

  兩人就國事時局等等,便就聊說一陣,都有些心中沉重。

  嵇雲舒嘆息,目光迷離,緩緩站起道:「我的命薄。從前年少之時,先父為國捐軀,立時便人亡家破。後來輾轉流離,母親又離世,我孤身一人吃遍了苦楚,閱盡了冷眼。好容易到了長安被叔父收養,還沒享得幾年安穩日子,如今連國家都將要亡了,叔父又決意死守社稷,我眼看還要飄零流浪。唉,我是不是一個不祥的人。」

  高岳大聲接道:「說哪裡話!時局如此,與你又有何干。多少孔武有力的七尺大漢,都身不由已無法改變,你一個弱女子,難道還能有什麼好法子不成!」他雙目發亮的望著嵇雲舒,有些激動道:「從此以後,你再不用顛沛流離了,便安安穩穩留在這裡,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嵇雲舒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無論如何,雪中送炭的真情,都讓人無比感動。她也多少明了高岳對她的情意,但若是高岳是那粗魯的無恥之徒,或是哄騙,或是乾脆使強,她便半分辦法也沒有。難得在她逢難的時候,高岳仍是彬彬有禮呵護有加,並從一點一滴的言行舉止中,流露出發自肺腑的坦蕩關愛。

  嵇雲舒自小失去了家,迭遭動亂,她比常人更無比渴望有個屬於自己的、安穩寧馨的家。留下來,陪在高岳身邊,她本是十分的願意,但高岳眼下將話題挑明了擺出來,既讓她暗自*慰懷,但羞澀和女子天性的疑慮,更讓她沉默不語。

  燈火下,嵇雲舒螓首低垂,玉顏如畫,愈發顯得那樣嬌美不可方物,又帶著幾分我見猶憐的楚楚。高岳從未見過如此極美的人間尤物,幾乎看得呆痴住,不禁嘆一口氣,低聲喃喃自語道:「為你受傷,我一點也不後悔。」

  高岳聲音雖小,但屋內很是安靜,嵇雲舒還是一字不落聽了個真切。她本已準備轉身去端那盆洗腳水,聞言渾身變緊,面孔瞬間又發起熱燙。停了停,嵇雲舒俯下身去端起了盆,轉過頭來,如嬌似嗔地瞥了一眼高岳,忙急急地倒水去了。只是從內心深處發出的一絲由衷笑意,被淺淺的掩在了嘴角。

  自這晚起,嵇雲舒日以繼夜的精心照料高岳,無微不至。高岳臥床休養,行動不便,遇到穿衣、漱洗等,嵇雲舒都親自服侍,最初幾天,連那飯食,都是嵇雲舒端了碗在榻邊,耐心地一勺一匙餵到高岳嘴裡。從早到晚,直到晚間伺候高岳安然睡下,她方才歇手,回到自己廂房內。高岳在享受佳人溫存的同時,也很是享受,也曾私下對嵇雲舒表示,絕不辜負於她,但嵇雲舒初時無語,後來也只莞爾淺笑,卻道如今國事艱難,局面危險,兒女之事留待此後再說,倒使高岳聞言一怔。

  幾日後,上邽方面遣來信使拜見高岳,來者竟然是楊堅頭。楊堅頭聽聞高岳從長安敗退而回且身受創傷,很有些焦心。他的性格比較急躁衝動,心中有了想法,當下便就坐不住。正好韓楊等要疏呈高岳,便乾脆派了楊堅頭做信使,也表達了親厚之意。

  楊堅頭飛火流星趕來,進門便大聲請安問候,關切之情毫不做作。見到是他,高岳格外高興,連連示意楊堅頭坐到榻邊。嵇雲舒本嫌他有些吵鬧,怕攪擾了亟待靜養的高岳。但見高岳不僅毫無煩厭之色,相反倒是發自肺腑的滿面歡愉,便也曉得楊堅頭多半是高岳極為親厚的部下,便也就知趣的暫作迴避,讓久不相逢的主從二人隨心所欲的暢談。

  又說一陣,楊堅頭便將韓雍、楊軻聯袂書寫的奏疏呈上。疏中二人將前後軍政大事,作了較為詳細的稟報。上邽之戰,各方有功將士,已擬了大名單,正留待高岳最終賞酬;且因為內衙的突出貢獻,得而能夠裡應外合,攻陷下來,特別是副使祁復延、虞侯蒯老三身先士卒,各負創傷,提請高岳適時予以嘉獎。

  疏中韓楊又道,此外南陽王司馬保在城陷前夕,竟然被其屬下張春等人,強行劫持出城,如今彼等正龜縮在天水郡最北端的成紀,待紛亂事畢,我軍當一鼓作氣蕩平。如今除去成紀,還有被陳安強劃為雍州扶風郡轄內的隴城不算,秦州全境已然皆歸我有。

  韓楊言道,驚聞主公負傷,屬下等憂心如焚,故而請示,可否皆來靜寧探望。高岳對楊堅頭擺手言道,上邽落入我手方才不久,軍政之事、民情民心等等,都要仔細酌情妥善處置安撫,萬萬不可激起變故使局面動盪反覆。此正是韓楊殫精極慮的時候,當用心公務,不用前來探視。待我不日傷愈,便當自行前往上邽即可。

  楊堅頭自詡純粹的武人,只熱衷於征戰廝殺,在武技上一較高低。其餘的事,不怎麼感興趣,所以很多機密的緊要處他並不知情。高岳便不多問,暗忖韓楊處事,總歸放心,又親口*交待幾句回復之情,使吳夏捉筆代寫一封書信,交給楊堅頭讓他帶回。楊堅頭又去看望了甦醒的周盤龍,還沒聊說幾句,便被郎中以病人需要休養為由,趕了出來。因此處左右無事,但上邽正千頭萬緒,耐不住高岳催促,楊堅頭便就如風般飆去。

  將目光從楊堅頭辭去的方向收回來,高岳若有所思,對吳夏感慨道:「實在料想不到,司馬保竟然會被自己曾視為心腹的張春劫持,真是養虎為患。」

  吳夏恭身侍立,接口應道:「主公所言正是。司馬保曾視主公為榻旁之患,但他防來防去,卻忘了防備禍起蕭牆的家賊。不過張春本來也是陰私刻薄的小人,他逆行反主,也是毫不奇怪。」

  吳夏又道:「屬下聽說,在那晚劫持司馬保一事中,李豹似乎也摻雜其中,具體情事,屬下卻不是很清楚。李豹此人,腦生反骨,先叛主公,又背司馬保,也是個惹人唾棄鄙夷的宵小之徒。」

  提到李豹,高岳眼中濃烈的恨意一閃而過。他擺擺手,淡淡道:「罷了,不提了。小人就算一時囂張得志,也定會有慘不堪言的時候,且走著瞧便是。」

  「走著瞧便走著瞧!他現在什麼都操控在老子手裡,難道還怕他不成?」

  隨著咆哮聲,一人在屋內急速的來回踱步,面上滿是怨毒的恨色,望之卻是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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