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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七章 往事已矣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雖然究其原因是有多樣性,但自古得國之易者,鮮有超過晉武帝司馬炎的。作為開國皇帝,他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親冒矢石,沒有篳路藍縷,沒有危機重重,甚至連腦筋都可以不用多費。在他父祖兩代三人的苦心經營下,曹魏孤兒寡母手中的皇位,似乎就在那裡主動等著他來坐。極度簡單的成功,不能夠讓人珍惜,相反卻使人滋生出驕縱自滿的心。

  武帝的帶頭享樂,加劇了王朝的內部腐化。再加上士族門閥的清談誤國、錯誤的民族政策、諸王之間的爭權奪利、後期顆粒無收的糟糕天時等等,都是將斷絕國祚的幕後推手。從西晉開國之初,我們便看到了金谷流觴的奢華,看到了石王鬥富的炫目,看到了七賢厭世獨居的瀟灑,看到了王戎明哲保身的吝嗇。卻獨獨看不見勵精圖治,禮賢下士和金戈鐵馬。所有的人,都在通宵達旦的宴飲和詩酒唱和的清談中,享受著末世的狂歡。

  沒能力的把持朝政,有能力的卻說不上話。政治的壟斷,使內部的統治階級矛盾重重。內憂嚴重,昏聵的統治是亡國的主要原因。同時,大量胡人內遷卻被王公貴族引為奴僕無情壓迫,從而充滿怨恨竭力反抗的外患,也是亡國的一個重要原因。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繁榮的背後往往危機四伏,內憂外患導致了國家最終走向滅亡。

  等到禿髮樹機能、齊萬年等西北變亂為導*火索,終於有北地匈奴劉淵振臂一呼,諸胡相應,又有屢受蔑視打壓的中下層地主豪強和寒門知識分子,索性投身異族麾下效力,天下立時分崩離析。面對神州陸沉的悲劇,雖有祖逖劉琨之輩聞雞起舞堅忍不拔的鬥志,但在將要轟然崩塌的大廈面前,這份力量是那麼的渺小。

  晉亡了,遺裔倉皇南渡,建立起偏安一隅續命朝廷,苦苦支撐。北方中原大地,留下使民生塗炭的各種刀光劍影,爭戰不休,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且說高岳率部西撤,奔出十餘里地,回首望去,還能清晰可見長安之處的烽火連天。眾人唏噓悲嘆,心情沉重,相顧無言,唯有緊催馬力,早早迴轉秦州,好鬆口氣從這極度壓抑低迷的情緒中抽出身,重新振作起來。

  高岳身受刀槍之傷數處,背上還有箭創,馬不停蹄的趕路,饒是他素來鋼筋鐵骨的架子,也開始覺得吃不消。但眾人歸心似箭,更因周盤龍傷勢頗重,亟待早早醫治,故而便只得咬了牙,裝作精神奕奕的樣子,依舊高強度行軍。

  這一日,剛過了岐山腳,卻愕然發現有一支軍隊殺氣騰騰的攔住去路,視之竟然又是陳安。高岳對其恨之入骨,但眼下自忖實在難以爭鋒,只得強自忍住。這邊樊勝揚鞭大罵陳安禽獸不如,我等在長安與敵人浴血奮戰為國盡忠,爾等鼠輩卻縮在後面,還跳出來趁火打劫,真正是無德無行的卑劣賊子。

  陳安不為所動,冷冷應道任你口舌如簧,我也自有我的處事準則。只要將高岳留下,便可將余者放行。眾人誰肯依他,王該更是怒不可遏,打馬上前與之逆戰,卻不是陳安的對手,被其一槍挑於馬下。

  左右兵卒慌忙上前,拼死將王該救出。兩邊一陣混戰,陳安以逸待勞,高岳所部終究不敢戀戰,奪路而逃,待好容易甩開追兵,略作檢視,又傷亡了五六百人。

  一路艱難,好容易抵達了秦州東北端的靜寧城。守將吳夏業已得報,早早在城外迎候慌忙接入,並立時下令加緊城防戒備,同時趕緊喚來城中數名醫術高超的郎中,給高岳等人救治。王該因負了傷,暫時回不了涼州,高岳讓他無論如何先養好傷,王該便使親兵某甲,先回去向州主張寔稟報,暫且留下。

  麻煩的是,周盤龍因傷勢沉重,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並且還發起了高熱。高岳心中難過又極度牽掛,非要在周盤龍榻前親眼守著。經檢視,周盤龍身中箭矢之傷五處,其餘大小刀傷七處,槍矛創口四處,血流盈體。

  郎中頻頻搖首咋舌不已,異口同聲都道很是兇險,若不是這位周將軍素來體格強壯,恐此時早已沒了性命。不待高岳苦苦懇求,郎中們便立時喚人來給周盤龍小心清洗了創口,仔細敷了各種藥粉,並在商議之後,又將數味草藥混在一處煎熬,將湯汁灌了整整一大海碗。周盤龍身軀高大沉重,待得忙完,郎中們皆是累的滿頭熱汗。

  耳聽郎中們言道多半可以救好,眼看著周盤龍臥在舒適潔淨的被褥中,沉沉睡去,高岳將那忐忑沉重的心情,略作收拾,也自回榻上,聽任郎中們又擺布救治一回,待被裹好了傷後,高岳連連道謝,以重金酬禮,並吩咐吳夏代為恭送。

  靜寧城在吳夏治下,各處盡然有序一絲不苟。故而大小安頓事宜,也是吳夏一手操辦,不用高岳再來費心。用過晚飯,無有大事,眾人便催促高岳早些安歇。吳夏又奏道,已將主公駕臨的消息遣快馬往上邽而去。雖然上邽城破,吳夏也是知曉,但相關細節,他並不知道,而且那邊所有軍政事,都是韓楊二位上官在主持,也不用他多問。

  高岳點首,對吳夏好言讚譽幾句。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和身體,到此刻才算好歹有所放鬆。雖不似周盤龍那般嚴重,但畢竟也是有傷在身,高岳覺得疲累確實也有些疲累,便就依了眾議,回房歇息。他的休憩之處,吳夏親自挑選了五百健卒,里三層外三層嚴神戒備的守御,並將隔壁緊挨著的廂房,留於嵇雲舒以作閨房。嵇雲舒謝過,言道要先在榻前服侍高岳。吳夏本好意還要相勸,言道不用勞煩姑娘,可多遣幾名侍女便是,但樊勝略為知情,不動聲色地反將吳夏招呼了出去。

  嵇雲舒先捧來熱茶給高岳啜飲幾口,又動手為高岳剃去蓄了多時的滿臉鬍鬚,再打來熱水,輕柔細心的為高岳潔面,最後,不顧高岳的勸阻,要親自為高岳濯洗雙腳。

  多日無暇顧及的髒兮兮的腳,被女神般的美人毫不嫌棄的握在手中,翻來覆去仔細清洗。高岳本來頗為羞赧慚愧,很覺得侷促和不自在,心中又有些不自覺地喜意。他面紅耳赤的從被角處偷偷望過去,見嵇雲舒手上動作不停,滿面專注,大大方方毫不避諱,又暗暗罵自己不該胡思亂想。

  「……雲娘,難為你這大家閨秀,竟然為了我做這等活兒,辛苦你了。」

  高岳忍不住開口謝道。嵇雲舒本來心無旁騖,但高岳無意中的『為了我』這三字入耳,登時便曖昧了氣氛,嵇雲舒粉面上立時飛起大朵紅霞,她慌忙低下頭,避開了高岳的目光,手上也一下有些變得忙亂。見她這幅模樣,高岳也馬上有所醒悟,被芊芊玉手拿捏的腳,登時就變得僵硬了起來。兩人再不說話,小小的屋子裡,既尷尬又微妙。

  趁著用乾淨棉巾仔細揩乾淨高岳雙腳的間隙,嵇雲舒努力鎮定住了心緒,抬起紅霞未褪的臉,淺淺道:「還說什麼大家閨秀……妾身的性命都是將軍所救,眼下做這些小事,真是不值一提了。」說著話,她探起身,將高岳雙腳推進了暖和厚實的被褥里,「趕緊要蓋好,切勿受了寒涼。將軍受了這許多傷,便趁早安歇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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