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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三章 殺雞儆猴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且說匈奴中山王劉曜,初攻長安,小小失禮,便即退走,一方面存了讓高岳與司馬保在沒有外患的環境下專心內鬥,其好隨時收漁翁之利;另一方面,并州劉琨竟然逐漸紮下根來,且號召四方,收納強豪,隱然成了晉朝在河北的諸鎮領袖,竟已養成了勢力。雖然有石勒所部正在征討,但因劉琨處在漢國腹心之地,好比是楔入了一顆釘子般,使人寢食不安,所以劉曜急於回軍河東控制局勢。

  在出了潼關之後,劉曜迅速將兵東進,先是擊敗了劉琨委任的河內太守郭默,使其不得已率殘部棄城南逃,繼而馬不停蹄橫掃河南,一路攻滅了附庸劉琨的忠晉塢堡、壁壘三十餘處,並於九月末北上,突入并州上黨郡。

  上黨郡治壺關城。

  遮天蔽日的赤黃旗與狼頭纛,標誌著壺關內外,有數量極其驚人的龐大軍隊駐紮分布。事情也確實這樣,隨著劉曜率兵四萬蒞臨,與早先已經據城的石勒所部五萬大軍匯合,眼下,匈奴漢國河北的精兵強將,一時間已基本全聚於此。

  雖是正午時分,但畢竟已是秋末,日頭也變得溫和不少,並不算是燥熱。中軍大帳外,無數全副武裝的兵卒,豎矛持刀,圍了老大一圈。裡面有左右數十名高級將校及幕僚,露天分布兩旁正襟危坐,無一不是身子筆直,眼不斜視,面色嚴峻。細看時,眾人頭臉上,皆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斬!」

  隨著監斬官一聲斷喝,在最中間的空場上,赤著膘壯上身的劊子手,手中鬼頭刀迅疾而落,片刻,便砍下了十七顆腦袋,那斷首骨碌碌雜亂的滾滿了一地,無頭的腔子鮮血噴濺狂涌時,地面上登時便積起了血窪,那濃稠的血蜿蜒流動,不多時便無聲漫過了眾人的靴底。武將還好些,幾個文官連眉頭都開始不自覺的亂跳起來,但沒有一個人敢將腳哪怕略微挪開些,雖然那腳底仿佛像被燙著了那般難受。

  「石將軍,本王的處置,你覺得可妥當麼?」

  上首正中,一人昂揚端坐,散發著強大的威勢氣場,正是漢國中山王劉曜。他口中淡淡說著話,但眼皮都沒抬一下,並沒看向身側那陪坐的石將軍。

  劉曜身側的那石將軍,額頭廣闊,高鼻深目,兩鬢垂著粗大鬢角,滿面的濃髯長須,相貌不俗。最奇特的是,其深邃的雙眼中,一對瞳仁外沿是圈灰藍色,內里卻是棕黃色,在凝視人的時候,總有些毫無感情的冷靜或者,冷酷。

  此人,乃是匈奴漢國的大都督、驃騎大將軍、都督陝東諸軍事、東單于、幽冀二州牧、上黨郡公石勒。石勒乃是羯族人,今年已四十有三,年輕時以最低賤的奴隸身份,投入匈奴漢軍中,從偏裨干起,轉戰大河南北,多次重創晉軍,立下無數赫赫戰功。漢主劉聰很是看重石勒,將上黨郡賞給石勒做封國,並讓他專掌征伐,可自行決斷攻略大事,差不多好算是漢國在河北的分支行台。

  本來石勒專制河北。但劉曜突然不告而來,且來勢洶洶,竟有幾分反客為主強壓地頭蛇的意味。劉曜性格剛愎強硬,且在漢國內威勢極重,他本就猜忌石勒勢大,恐其滋生了自立野心,所以在攻伐劉琨的同時,他也打算敲打一番石勒,讓石勒最好收斂些私心。

  當下斬殺的這十七名人,乃是石勒軍中士兵,因為帶頭襲殺了一處小村莊,結果正正撞在了初來的劉曜手中,被劉曜以有違軍紀之名,當眾處斬。其實平心而論,這樣的行為,在當時胡族軍隊中,幾乎是見怪不怪,劉曜雖然號稱軍紀嚴格,但也是相對而言,且更側重是於要求部下無條件服從他不得有絲毫違令,並不是秋毫無犯真的潔身自好。對於這十七人,他殺亦可,不殺亦可,之所以將石勒及其麾下將校僚佐齊齊召來,然後公開殺頭,劉曜的真實意圖,不言而喻。

  當下,石勒將一雙異色的眼珠盯著劉曜,正要開口說話時,冷不丁旁邊又有人粗聲粗氣驀然大聲道:「中山王這樣公正,哪會有什麼不妥的!」

  隱隱帶著忿然和不服氣。眾人循聲望去,卻是石勒之侄、征虜將軍石虎。石虎年方二十,性情剛猛殘暴,極度好殺,連妻室都前後親手斬殺了好幾個,乃是一日不殺人,便就手癢之輩。尤其在攻城略地之後,往往不分貴賤無論老幼,滿城統皆殺之,且喜用坑、燒、鋸、割等各種發指手段的虐殺,來滿足變態的快感。日常也是暴躁難制,石勒曾多次勸導責備讓其多少收斂一些,但石虎我行我素,變本加厲。

  石勒實在難以忍受,準備將他殺掉。但石勒的母親王氏愛護孫子,好生勸解了一番,石勒便就作罷。又因為石虎雖年少,但卻弓馬絕倫,勇冠當時,轉戰四方衝鋒陷陣之時,用其所向披靡,石勒又甚是喜愛,於是漸漸拋去了厭憎,轉而愈來愈信重。

  本來依照正史的發展,石勒死後,石虎滅其嫡裔,篡位稱帝,成為了中國五千年歷史中,為數不多的頂尖暴君之一。但眼下石虎還只不過是石勒軍中一員將領而已,跟隨叔父身旁,終日戎馬,與兵戈廝殺相伴。

  今天被斬的這十七人,正是石虎的直屬部下。在他眼中,滅個小村子,這本來不是事的事兒,卻被劉曜抓住不放,最好還公開斬首示眾。石虎暴怒難耐,並不是真心哀惜部下,而是覺得自己被狠狠打了臉。但怒歸怒,他也曉得劉曜是什麼人物,故而在旁總算一忍再忍,待聽見劉曜好整以暇故作姿態的問話,石虎終於腦筋發熱,帶著怨氣的諷話,脫口而出。

  劉曜面色一沉,卻仍然看著石勒,冷聲道:「這人是誰?」

  石勒曾在覲見劉聰時候,將石虎也帶在身邊,和劉曜打過幾次照面,劉曜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誰,乃是明知故問。不過石勒雖是官爵顯赫,甚且獨霸一方,但目今從各方面來講,相比劉曜還是低其一等,不論心中如何思想,但表面上還是不得不放低姿態。當下聞言忙應道:「此乃屬下之侄,叫做石虎,性子憨蠢粗鄙,讓大王見笑了。」

  劉曜冷冷的瞥向石虎道:「孤王自與汝叔父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資格?不懂規矩。本待嚴懲,瞧在石將軍的面上,罷了,還不退下去!」

  石虎一愣,繼而被劉曜氣勢凌人的淡淡幾句,將心中怨氣撩撥的愈發熾烈。他微微垂著頭退後了兩步,卻怒睜著一雙怪眼,吭吭哧哧的低喘。

  劉曜完全無視,昂著頭又道:「石將軍,我記得從前你每逢孤王,都要大禮相迎甚且拜伏於地,為何今日相見,只是行了個軍禮?」

  石勒已然位列三公,起碼可以尊稱一聲石公,或者大將軍大都督也行。劉曜卻大馬金刀的上坐,屢次輕描淡寫的喚著石將軍,仿佛是吩咐什麼普通將領相似,現在又開始尋他的不是,當著一眾下屬的面,直接出言責問。

  石勒面色也開始有些發暗,默然片刻,但還是躬身應道:「屬下從前卑微,幸有陛下及大王關照,才有如今地位。屬下的一片赤心,未曾變過。本想著甲冑在身難施全禮,但既然惹起大王猜疑,屬下還是補上的好。」

  說著,石勒一咬牙,便就要離席拜倒,不料劉曜陡然伸出手來,硬生生止住了他:「罷了。孤王只是說說而已,只要你本心未改,孤王又怎麼會當真在意這些微末小節。」

  劉曜本暗想,不好好殺一殺你的勢,還不曉得王者之威究竟如何。但見石勒總算一直恭順客氣,也實在找不到什麼由頭。於是兩人就當前各處的戰局形勢,再議論述說了一番。

  「石將軍,如今并州禍亂,與幽燕鮮卑人沆瀣一氣,陛下及孤,都很是心憂。你既然專征河北,為何將局面蹉跎到這般地步?」

  石勒懇詞道:「大王,容屬下說句實在話。并州的劉琨,屬下與他大仗小仗不知打過多少次交道,深知此人智勇雙全,乃是個堅忍不拔的人物,如今更且聯絡了幽州的鮮卑人,有些棘手。故而只能從外圍一點點的慢慢削弱其勢力,卻無法一蹴而就,想靠著某一戰就能從此消滅他。」

  「但如眼下這般遷延,怎生是好?陛下將河北付諸於你,你就要不計一切,掃平阻礙,為我大漢徹底掌控天下獻些犬馬之力,替陛下分憂。而不是現在向我倒苦水,講困難。所謂知難而上,你也是打熟了仗的宿將,這種淺顯道理,還要孤王教你麼?最起碼,總要打幾場大勝仗出來,有了功勞你才好堵住悠悠眾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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