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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一章 南安生亂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南安境內,從先秦時期起,便都是羌人遍布。東漢中期,羌族首領遷那,率部族內附朝廷,得到嘉獎,並安置在赤亭之地,從此安居下來。五傳之後,如今的大首領,正是遷那後裔,時年三十六歲的姚弋仲。

  姚弋仲雄武剛毅,英明果決,從小便才幹過人。在他的父親及他兩代首領的治理下,南安郡雖然狹小,但日漸生機勃勃,人口牲畜都比從前相對昌盛繁多。便是在八王內鬥及西北邊胡作亂的大背景下,南安也基本上保持了和諧的態勢,並沒有遭到什麼大規模的衝擊,竟然好算是一方安然樂土。

  但多年的平靜,終於一旦被打破;精心呵護的家園,仍然免不了被殘酷的戰火所肆虐。建興三年末,略陽蒲洪在抄掠了隴西二城之後,人口財力頗有增長,又認為剛和高岳示好,襄武和上邽兩派,正全神貫注互相盯著,絕對不會顧到他身上,更且按捺不住蠢蠢欲動之心,於是趁南安羌人毫無防備之心的情況下,悍然發兵大舉侵襲。

  以猝不及防應對早有陰謀,饒是姚弋仲立時率部奮起反擊,但卻不可避免地一再失利。見多少無辜族人被殘酷殺害、無數牛羊財物被大肆搶掠,姚弋仲氣恨交加,卻因實力不足又失卻先機,再抵擋不住略陽氐軍的連續攻勢。萬般無奈之下,姚弋仲只好帶領部族,一路向東遷徙退避而去。到了雍州扶風郡的榆眉城,便暫且安歇下來,並向朝廷據實上報了血淚奏疏,請大晉天子主持一個公道。

  朝廷式微,控制不了南陽王司馬保,也無法約束不甘沉寂野心爆棚的蒲洪。皇帝司馬鄴雖然立時下旨將蒲洪嚴加申斥一番,勒令其退出南安郡。但旨意西去,如沉大海,蒲洪的氐兵,仍然在南安郡的土地上,肆意妄為。

  司馬鄴憤懣之餘,亦是無可奈何,只好將榆眉劃給姚弋仲暫做駐地,聊做安撫。但司馬鄴也難以容忍蒲洪目無朝廷,便在給姚弋仲的回詔中,暗示其可以向秦州都督高岳求援。姚弋仲本自思和高岳從未謀面打過交道,也知道如今秦州境內高岳和司馬保兩大巨頭正針鋒相對,恐沒有精力顧及其他。但實在不忿祖輩相傳的故土,在他手中淪喪,又實在沒法可想,只好抱著渺茫的希望,親筆寫了一封求援信,連同皇帝給他的回詔,使人快馬加鞭往襄武城送去。

  時值西晉建興三年十月,襄武城。

  已經快近掌燈時分,高岳還沒來得及吃晚飯。他從一早起,先是詳細批示作答曹莫關於恢復農耕為來年再做準備的一摞奏疏。狄道首陽被蒲洪所焚掠,早先的辛苦和努力化為烏有。曹莫痛心疾首之餘,難得還能百折不撓重新振作起精神,誓言要重頭開始,高岳當然大加鼓勵,精心一一答覆。

  接著便在吳夏的陪同下,將四門城防仔細視察一遍,並強調將新修的瓮城再加固加寬。隨後一下午,便又在校場,檢訓新募的三千士卒。這批新兵,外在條件確實不錯,皆是膀大腰圓雄赳赳氣昂昂的年輕後生,但能不能打造成敢戰無畏的精銳軍隊,還要看後來的錘鍊。高岳很是看重,於是便親自來做開場白,並逐一指導各項軍事工作。

  最高長官的蒞臨,使得一眾士兵,行動之間無不格外嚴肅認真。受此氣氛影響,高岳也全身心的投入在校場裡。到得結束之時,月光已無聲的籠罩大地。正要和韓雍等人一同去填填肚子,卻見馮亮老遠的便奔了過來。眾人一見是他,曉得必然又是探查到了什麼最新機密情事,便和高岳告一聲,俱都去了。

  「大哥,最新戰報,蒲洪竟然向南安羌人大舉進攻,前後不過十來日,羌人便抵擋不住,於是乾脆向東全部撤離了南安。如今蒲洪正在南安到處搶掠,為所欲為呢。」

  這個情報,倒把高岳聽得一愣。目前,他與司馬保兩方,雖然已經成為絕難和解的仇敵,但由於雙方眼下皆是力有不逮,只好暫時都停了進攻之勢。司馬保固然是剛吃了敗仗傷了元氣,正急於調整恢復,但高岳的隴西軍,也並不是贏得輕輕鬆鬆,乃是付出了很大的損傷代價後,才艱難的取得勝利。且後方的首陽狄道二城,被擄掠一空,在物資方面目前也有些不大寬裕,不得已也要休養生息,所以雙方雖然還是死死地盯著對方,但都心照不宣的維持現狀,秦州境內一時倒也平靜下來。

  孰料趁著主角下台喝杯水的功夫,配角倒急不可耐的跳上台要展示一番。高岳邊往府衙走,邊冷笑聲道:「當初我還對蒲洪無緣無故來攻打我隴西,感覺很是氣憤和不解。如今看來,他連自古羌氐一家的南安郡,都能下得去手,還是這麼的突然襲擊,所以我也就明白了,在私慾和利益面前,他蒲洪怕是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主要是南安的羌人首領姚弋仲,實在太無用,被人家這般欺負,也沒個有效法子應對,只有灰溜溜的逃走。」馮亮本來還私心指望南安人能和蒲洪勢均力敵大戰一場,他才好發揮內衙的特長,伺機而動煽風點火,在亂中取勝,現在見姚弋仲早早的便撤走,馮亮不禁大失所望。

  高岳一笑:「不。姚弋仲麼,你不了解。他應該並不是咱們表面上看到的這麼無能。此人據說也是胡人中的佼佼者,局勢不利便當機立斷避開,保存實力以待將來。你且等著看,我料他必定不會就此寂然無聲的。」

  「大哥,依我看,那姚弋仲怕是難以東山再起了。這是他方才派人送來給你的親筆求援信,不過,同時送來的,竟然還有陛下給他的回詔。因是聖旨,所以我不敢私自查看,也搞不懂他是什麼意思,還請大哥自己看吧。」

  「哦?向我求援?姚弋仲!」

  高岳有些驚詫,但馬上想到歷史上這位赫赫有名的羌人大酋、後秦之祖,眼下竟然主動彎下腰來求自己去援救,一時心中感慨,不禁有些微妙的波動。高岳接過兩封書信,將聖旨先自揣在懷裡,便抖開姚弋仲的信來看。他微皺著眉,目光粼粼的仔細去讀,偶或馮亮詢問一些南安郡目前的情況。

  邊走邊看邊說,便就到了府衙,高岳對馮亮把頭一點言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了。除了上邽方面,內衙要加緊對蒲家的監視,告訴首陽那邊,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重蹈覆轍,你去吧,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馮亮迅速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高岳一隻腳停在門檻處,想了想便對衛兵道:「去將楊長史請來。」

  不多時,楊軻便至,還未進的堂內,不慌不忙地便作了一揖,朗聲道:「主公相喚,必有所想所思,屬下洗耳恭聽。」

  楊軻似乎永遠都是帶著幾分雋逸的從容。高岳瞧在眼中,心情也變得平靜了些,不禁招招手,笑道:「與先生處,如沐春風,來,請近前說話。」

  楊軻咦了聲,對如沐春風這個詞,倒很是新奇和驚嘆,不由玩味揣摩一番。高岳寒暄幾句,便直奔主題,將馮亮方才匯報的南安方面的相關情況,向楊軻又講了一遍。

  「先生請看,這便是姚弋仲寫給我的信。」楊軻方接過來,高岳又拉長了聲音道:「這另一封嘛,卻是皇帝寫給姚弋仲的信。」

  楊軻微驚,忙不迭也接過來,他將兩張紙一左一右湊在一處,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神情專注無比,中間有時又會停一停,閉上眼兀自思索些什麼。

  良久,楊軻將兩張信紙復又迭好,輕輕的交還放在高岳面前的案几上。楊軻素來從容的神情中,竟然帶了些微微的興奮之色。

  「主公可是想問,如何應對之?」

  「然。」

  「那麼,屬下先請問主公是如何想法呢?」

  高岳卻住口不言,只炯炯地望著楊軻,目有深意。楊軻負手而立,也不作聲。片刻,高岳往後一靠,舒展些身子,緩緩道:「依我之意,眼下我隴西,正要緩衝休養一番,才好全力以赴與南陽王敵對,也許大仗惡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了,正是我自顧不暇的時候,哪裡還有餘力,去管南安的事情。雖然我也憎惡蒲洪,但沒有法子,這次只好婉言謝絕姚弋仲了,我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楊軻將袍袖一拂,笑了笑,直截了當道:「主公恐是言不由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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