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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愈發誤會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高岳年輕英武,且在危難之中挺身而出,抗敵救國,這是一個既忠且正的人,斷然不會是人品不正。你看,他通曉詩文,能和自己相談甚歡,且一直彬彬有禮,不過,他看著自己的雙眸中,是不是還有些別樣的情懷呢?

  若是高岳果真對自己有意,那麼又該當如何?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浮想翩翩,會莫名其妙想到此處,嵇雲舒將被子蒙住了頭,在黑暗中掩上羞紅的臉。一夜的輾轉反側,她又心亂如麻,到得天快亮時,她漸漸後悔起來。

  常言道不知者不罪,高岳並不知道內情,對自己有些猜疑,也實屬正常,沒有必要故意那般用話來抵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清清白白,何必因為一些小誤會,卻將大好名聲讓人無端猜嫌,嗯,拋開諸多亂七八糟的由頭,還是有必有當面找他解釋一番罷!

  嵇雲舒不斷為自己打著氣,選擇性地忽視了異於往日的心境,為想再見高岳一面而找到了好理由,而自覺心安起來。既然打定了主意,她暫且放下了心思,沉沉睡去。待得今日,見下起雨來,她本很是懊喪,又想這般天氣,高岳多半不會外出,又振奮起來。於是用心妝扮一番,撐起傘便出了門。

  來到驛館後,她又反而怯懦起來,各種患得患失,使她不停地在門前踱著步。最後還是驛卒看不過去,主動上來詢問,嵇雲舒才垂首紅臉,輕聲道明來意。卻聽聞高岳竟然雨天出門,嵇雲舒失望無比,正要懊喪迴轉,驛卒又道高岳多半就要回來,於是嵇雲舒心情又略有好轉,謝絕了入內坐等的好意,她便靜靜立在門前等候。

  設想著見面後的各種情狀,在時好時壞的心情煎熬下,嵇雲舒終於遠遠看到了高岳的身影。但不看則以,一看涼透心扉。高岳竟然和袁箏共撐一傘,袁箏還似乎挽著高岳,二人便就那般舉止親密地漫步在雨中!

  一股強烈的酸澀化作霧氣,在嵇雲舒雙眸中接連泛起。繼而,又有無名之火燒遍了五臟六腑,蒸發了眼中的霧氣,使她一雙秀眼圓睜,目光凌然。

  「雲娘,雲娘!」

  袁箏拉著高岳快跑兩步,還未來到近前,便笑跳著,躍進了嵇雲舒的傘下,一把拉住了嵇雲舒的手,笑道:「你如何在這裡?」

  「你卻為何在這裡?」

  袁箏心大,哪裡聽出嵇雲舒淡淡的聲音中,隱約透出的異樣。她有心在好友面前炫耀一番,便湊近了,低聲吃吃笑道:「我本來外出辦事呢,卻沒有帶傘,躲雨的時候,偶遇高,高公子,他主動說要送我,哎呀,當著好多人的面,我真怪不好意思。不過看他誠懇的很,我呀,又不忍心拒絕別人的好意,那送就送吧,嘻嘻。」

  嵇雲舒秀眉一挑,面色漸漸發紅,勉強笑笑,一時無言,卻拿眼睛直直的望向高岳。

  高岳見嵇雲舒竟然在此,不用說多半是在等自己。他心中很有些驚喜,趁著這個空隙便上的前來,微笑道:「嵇姑娘,可是來找高某嗎?」

  「對。」

  嵇雲舒一雙美目中光點閃閃,面上卻漠無表情。高岳心中有些犯嘀咕,斟酌道:「既然如此,天正下雨,不如你和袁姑娘都進驛館暫且先避……」

  他話還未完,嵇雲舒冷冷的打斷他道:「不用了!我來,是來將昨日買角粽的錢還給你。我雖是女流之輩,卻也知道持身端正,不可有非分之想。」

  「我?……」

  高岳莫名其妙,不曉得嵇雲舒怎麼突然這般,正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嵇雲舒早將幾枚錢飛快的塞到了手上來,面若寒霜道:「我就不進去了,恐有打擾,你們自便,告退。」她飛快瞥了袁箏一眼,對高岳略略施一禮,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呆看迅速遠去的背影,高岳嗔目結舌,與袁箏面面相覷,又低頭望望手中的小錢,真正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袁箏也有些發愣,半晌才遲疑道:「雲娘平日裡從沒這樣呀,今天這是怎麼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你可是當日什麼地方冒犯得罪了她?」

  在腦中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高岳確信沒有任何地方有所冒犯。方才聽聞嵇雲舒似乎又話中有話,但是自己到底什麼地方持身不端正,從而惹佳人怨懟了呢?

  嵇雲舒怒不可遏,一路快走回到府中,進了閨房關上門,一屁股坐了下來,粉面通紅兀自嬌*喘不已,也不清楚到底是走快了路累的,還是真正被氣到了。若是氣,說起來有什麼地方值得生氣呢,莫說高岳和袁箏還沒有定下來,便就是他二人立就談婚論嫁,也是兩情相悅分數正常,又關外人什麼事?

  是的,我是個外人。嵇雲舒想到這裡,滿腔怒氣又漸漸化作了惆悵感傷,紅了眼眶幾乎要墜下淚來。她自幼年起,身如飄萍迭遇厄運,是在各種艱難困苦中長成,也漸漸磨成了外冷內熱的性子。表面上冷冷淡淡,從不主動,但實則她只是用冷硬的外殼來包裹自己保護自己,用以掩蓋多愁善感的敏感的內心。遇見委屈和困惑,她情願自己獨自煎熬,也不習慣張口去探尋個所以然。

  罷了,他高岳固然是救國英雄,但論及個人私事,與我何干呢?此人也多半是生命中的過客,聽聞他不日即將迴轉隴西,今後無事怕是再難相見,又何必為這擦肩而過的小小緣分,而自怨自艾呢。

  懊惱、難過、失落等等思緒,揮之不去。正悶坐呆想時,聽的敲門聲響起,嵇雲舒有些不悅道:「我現在不用人來服侍,你們下去吧,暫時不要來打擾我。」

  「雲娘!是為叔啊!」

  一聽是麴允,嵇雲舒登時將滿腔愁緒收拾起來,忙自起身快步上前來開了門,果然是麴允立在外間,笑眯眯的望過來。

  「叔父!侄女以為是春香那幾個丫頭……無禮之處,叔父恕罪。」

  「誒。沒有什麼!」麴允並未發覺嵇雲舒的異狀,擺擺手,不緊不慢的踱了進來,嵇雲舒忙又搬過椅子,請麴允坐下,一面又沏上茶水來。

  麴允此刻仿佛心情很不錯,面色始終帶這些笑意,嵇雲舒不明所以,卻曉得他肯定是有事來找自己,所以並不發問,只在一旁垂首等候,果然,麴允略問了兩句日常,抿了幾口水後,笑眯眯的開了口。

  「雲娘啊,你今年也快十七歲了吧。」

  「是,再過三個月,便是十七了。有勞叔父記掛。」

  「誒。家裡人怎麼老是這般說話,我講了多少次,不要如此客氣嘛。」麴允此番也沒有什麼朝廷重臣的氣勢,倒真有幾番家中慈祥和藹的長輩模樣。他故作嗔怪的批評了幾句,又感慨道:「一晃十年啦!自把你接到我府上來,我雖然勞於國事,對你總還沒有疏忽,也把你拉扯大了,也算對得起你的父親啦!」

  嵇雲舒本就怏怏不樂,又聽他提及先父嵇紹,真是立時就要掉下眼淚。她微微吸了兩下鼻子,垂著頭輕聲道:「叔父照料之情,養育之恩,侄女終身不忘,只恨無有報答。」

  麴允見她模樣,有些後悔提起嵇紹來,在椅上挪了挪身子,忙直奔主題道:「你這孩子,我哪裡還要你什麼報答!呵呵。呃,是這樣,今日裡,楊尚書專門找來,與我單獨談了一番,言道他長孫楊玉對你傾心已久,楊尚書也是很喜歡你這孩子,所以當面向我正式提親來。」

  「我雖然不反對,但沒有立即應允,說總要回來問問你的意思。楊尚書還半開玩笑說婚姻大事,哪個不是但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如我這樣寵溺孩子的。但我想既然代替你父母養育了你,便真正是將你視作掌上明珠,斷然不能委屈了你,呵呵。你可有什麼想法呀?你放心,他楊家嘛,倒也可以算與我門當戶對,你要是真嫁過去,有為叔在,你絕不會受一丁點罪,他楊玉要敢對你慢待,為叔親自去打斷他的腿!這一層,倒也沒有什麼違礙。」

  麴允還在喋喋不休,嵇雲舒卻猛地抬起了錯愕的臉,檀口微張,直愣愣得望著麴允,眼中光芒閃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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