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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朝廷有旨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第二天,城外土坡上,雷七指正在按照高岳從前的指導方法,訓練手下騎兵注坡跳躍。旁邊骨思朵橫叼一支草葉,不停地在向雷七指說話。骨思朵本在兵營中,他昨晚一夜心事滿腹,一大早便和高岳匯報,要去向雷七指多多學習訓練方法,高岳照允,骨思朵便一個隨從也不帶,徑直找來。

  「注意腿部的力量,要和手中的韁繩相協調!」

  「這裡!你感覺一下這裡!你這腿是不是還有些僵硬?」

  雷七指瞥了骨思朵一眼,轉頭又去指導手下騎兵。本來雷七指在所有人中和骨思朵關係算是最好,見他一早便來找自己,倒很有些高興。但骨思朵開口便是一句「你騎兵都被人搶了,你咋這麼窩囊!」把雷七指噎得兩眼翻白,鬱悶不已,半晌也不願和骨思朵囉嗦一句。

  「老七,你到底在不在聽我說話?」

  骨思朵見雷七指始終充耳未聞的樣子,不由急躁起來,伸出手便扳住了雷七指的胳膊。一眾騎兵都停下了動作,默不作聲齊齊望過來。

  雷七指想了想,將手中馬鞭扔給了親兵,招呼聲都自己先練著,又橫了骨思朵一眼,轉身便往側邊走去,找了個平坦之處坐了下來。骨思朵忙即跟了上去。

  「老七,我說你就不急嗎?」

  「我急什麼?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當著那麼多士兵的面,咋咋忽忽的,能不能沉點氣?」

  骨思朵眼睛瞪得牛卵般大:「我沉不住氣?我是為你抱不平!」

  雷七指忽的一笑:「得了吧。你那點心思我不知道?還什麼為我抱不平,別拿這種抹了蜜的假話來蒙人。」

  「對,老子明說,老子不服!」

  骨思朵沉默片刻,挨著雷七指也一屁股坐下來,從鼻孔中噴出兩道氣,「他周盤龍是從哪條褲襠里冒出來的?當年主公還只是個小小別部司馬的時候,我老骨便一心跟隨了,到的今天,仗著有些功勞苦勞,主公也念舊情,給了咱堂堂校尉職銜。你看,咱們隴西軍,統共過萬人,一共也不過才六大校尉,好算是威風的很。他周盤龍怎麼就一下子也做了校尉,憑什麼跟咱們平起平坐?」

  「說到正題上了吧。你這點心思都寫在臉上,還跟我繞什麼彎子。」雷七指似笑非笑,不緊不慢道:「人家救了主公一命,算不算有功?人家跟陳安死戰不退,算不算有功?人家對主公忠心不貳,算不算有功!咱們辦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人家升不升官關你吊事?」

  說著,雷七指瞥了氣哼哼的骨思朵一眼,笑道:「我老七也算是俗人一個,沒成想你比老子還要俗不可耐,私心雜念太重,一門心思撲在升官發財上。」

  「你想想看,咱們隴西軍里,苗主簿、汪督郵也算是高官了,了不起和咱們算是同級。真正在咱們幾個人上面,只有主公、韓將軍和楊長史三人。而且楊長史乃是文官,並不會直接對咱們發號施令或者有什麼干涉。所以說,真正來算,只有區區兩個人。」

  雷七指將頭伸過來,故意壓低的聲音道:「怎麼著,難不成你還想坐韓將軍的位置?」

  骨思朵像是被蜂子蜇了一口般,「別瞎說!韓將軍是主公最為看重的左膀右臂,再說他本事也了得,當初在陰平,幾千人馬硬是打的那些氐人沒脾氣!他壓在咱上面,我也服氣。我老骨幾斤幾兩,還是曉得自己的,發了失心瘋也不敢想能代替韓將軍啊?」

  「我不是嫌官小!」骨思朵無暇在這種無關緊要的話題上再爭辯,他急道:「反正老子不服!就算論資排輩,也輪不到他什麼周盤龍做校尉!」

  雷七指收了笑臉,沒好氣道:「在咱們隴西軍中,你見哪個是一點本事沒有,專靠資歷深輩份老而升上來的?」雷七指也算半路投奔的高岳,他不大喜歡聽什麼論資排輩的調調。

  骨思朵嘿然不語。良久,他拾起腿間一塊土坷垃,用力扔了出去,恨恨道:「回頭等再見到那姓周的,老子一定」

  「一定什麼?」雷七指截斷他的話頭,毫不客氣道:「你聽著,別無事生非昂,鬧到了主公那裡,我也不好給你說情,知道不。」

  見骨思朵仍是憋著股氣,雷七指又作勢推了他一把,道:「你還真想找周盤龍麻煩?那好吧,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再說。」

  「楊堅頭,你還記得吧?」

  骨思朵一怔,「記得。怎麼啦?」

  「你打得過楊堅頭嗎?」

  骨思朵曾在西和城外,和楊堅頭搏命大戰,不及三十合便被楊堅頭劈面一刀,差點豁開了肚腹,被親兵搶救下去好歹沒有當場戰死,可謂是徹底完敗。此時聽聞雷七指明知故問,骨思朵老臉發紅有些著惱,怪眼一翻道:「老七,你沒來由的消遣我做甚?」

  「誰他媽的有空消遣你,就問你打不打得過?」

  骨思朵火大的望著雷七指,發覺對方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只好氣哼哼道:「打不過。怎麼啦?他楊堅頭最後不也被一槍捅穿了肩膀頭嗎?切!我還當牛吊一樣。」

  雷七指嗤笑道:「楊堅頭被捅穿了肩膀頭,那也是主公的本事了得,跟你何干?我告訴你,我和楊堅頭和陳安都先後交過手,都是全力以赴毫無保留,簡直是把壓箱底的功夫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打得還是很吃力。」

  「而且啊,得虧是閒暇時我經常受到主公在武技上的教導點撥很有長進,要擱當初做馬匪時候的我,就算不當場戰死,也得身受重傷。這兩人,我根本沒有必贏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就算我老七較之當初判若兩人。楊堅頭狠不狠,你是知道的,那陳安的勇武,也絕不在楊堅頭之下。」

  雷七指目光望向遠方,徐徐道:「我和你說這些,是想提醒你,那夜陳安手殺我軍兵士無算,連主公親兵隊在猝不及防之下都死傷慘重,隊主都戰死了多少個。唯獨周盤龍能夠和陳安纏鬥良久,以命相拼,讓陳安最終再難進一步,說明周盤龍確實夠狠,真有他的過人之處。他被拔擢為求死軍都指揮使,又直接晉升校尉之職,搶了老子騎軍主將的飯碗和風頭,說實話,老子心裡也不大快活,但卻佩服他確實算是條敢拼的猛漢子。」

  骨思朵被他說得直眨巴眼睛,不曉得回什麼話好。

  雷七指側過腦袋看看,一把拽下骨思朵嘴裡叼著的草葉,往地上一扔,道:「瞅瞅你這個熊樣!……所以說,你去找周盤龍麻煩,只有一個結果,被他反過來狠狠修理一頓,然後又被主公以尋釁滋事有違軍紀的罪名,再從重處罰。到時候,你不死也要送掉大半條命。若是熬不住打嘛,嘿嘿。」

  雷七指伸手在虛空中這麼比劃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又道:「明年這時候,你墳頭的草,怕是有這麼高囉。」

  「去你娘的!你墳頭的草才有這麼高呢。不對,你墳頭連草都不願意挨著,晦氣!」骨思朵忽的站起身,將雷七指一把推倒在地,掉頭徑直離去。雷七指索性四仰八叉的躺倒,側望著骨思朵氣急敗壞的背影哈哈大笑起來。

  兩月後,府衙中,就新近處理陰平郡諸般情事,文武主要官員正在群議,交頭接耳你談我論的時候,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值守衛兵在屋外大聲稟報:「主公,朝廷欽差突然來到,屬下告知主公正在商談要事,但欽差堅持請立刻與主公見。」

  「欽差?這會來此作甚?」

  眾人聞言愕然,楊軻卻一下睜大了眼。在高岳的沉聲允諾聲中,一人三步並作兩步的撞了進來,卻是從前來宣讀任命高岳為隴西太守聖旨的宦官唐累。高岳遠遠見他手持一卷明黃色的聖旨,因著他欽差的身份,便掙扎作勢要起身叩拜,唐累忙小跑著上來攔住了高岳,急促道:「高明府,高明府!咱家總算見到您大駕了。您要是傷剛剛好,叩拜不行就免了。咱家抓緊說,陛下有旨。」

  唐累說著,神情一變,後退兩步,將手中的聖旨一抖,雙手持了開來。高岳忙道臣接旨,便就在地上趴伏下來,韓雍等人早已跪在當地,豎耳靜聽不敢抬頭。

  「詔曰:本月初十,匈奴胡虜進犯長安,旨發之日,賊兵已過臨潼即將大至,其勢非比尋常,似有傾覆宗廟之意,長安危急,朕心甚憂。特召隴西太守高岳急速東來,用兵勤王,望卿盡心國事,扶顛持危,朕翹首以盼忠忱之師,欽此。」

  韓雍等人一下驚得抬起頭來,目瞪口呆不知所謂。唐累將聖旨一攏,帶著些哭腔向著高岳道:「高明府!趁著還沒被包圍,咱家便被陛下派了出來,眼下長安怕是已被賊兵圍得水泄不通,情勢危急的很,陛下早已夜不能寐,請高明府看在陛下不曾薄待的份上,速速發兵勤王吧!」

  高岳沒有立時說話,他緩緩直起身來,複雜的目光竟然越過眾人,穿過開了半邊的窗欞外,深深地望向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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