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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有惡魔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一張情報之網已經初步鋪開。前幾日,得到上邽密報,司馬保方面,對狄道臨洮二城反叛之時,沒有趁機呼應打壓削弱隴西軍表示懊悔,如今似乎有些異動,具體不得而知,提醒襄武要多加注意。

  李虎剛被調至襄武總攬諸事,讓馮亮安心將養,他連日滋補又加少年體質,身體已經大好。接到信報後,馮亮親自指示,在襄武城內多加密探,早晚喬裝巡視,注意一切可疑之人,若有反常,可以先行拿下再做詢問。

  兩日前,一名內衙密探注意到挑擔的菜農馬坡。馬坡遊走街頭巷尾,也時不時停下賣菜,但是密探敏銳感覺到,他的心思不在賣菜上,說明白了,就是說馬坡對於賣了多少菜賺了多少錢,根本沒有那種應該有的喜悅,這說明,此人不是一個真正的賣菜度日的菜農。

  隨後看他一天下來,挑子裡的菜也沒有少多少,卻住進了如歸客棧。如歸客棧雖然不是什麼高檔旅舍,卻也比一般的客棧要具有規模,價錢也要高一些。密探當即便匯報了馮亮,眾人一致認為,這個馬坡絕對有問題。

  待到今日午後,跟蹤他的密探已經變成了四個。看到他與人暗中接頭低聲急說了幾句後,密探們又沉住氣跟了一截路,在偏僻的小巷內將他擒住,儘量做到不打草驚蛇。

  此刻,馮亮不緊不慢地踱了過來,踢了踢那棺材,淡淡道:「怎麼,才見面沒多久,就已相忘了嗎?這口棺材,是我好心裝了你這同夥,只要你老實交代,等會也可以把你裝進去,好歹能入土,不然別怪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棺材裡,直挺挺躺著一個死屍,大張著嘴,瞪著灰撲撲的眼珠,喉間一道又長又深的血痕觸目驚心,赫然正是不久前與馬坡接頭之人!馬坡望了望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他撇開頭,一陣反胃讓他差點嘔吐出來,卻仍然咬著牙硬挺住。

  「這個人,被我們捉住的時候,竟然能夠乘我們不備,舉刀自刎了。他姓什麼叫什麼,從哪來要到哪裡去,我們一概不得知。不過這不要緊,他死了,你不是還活著嗎?」

  馮亮饒有興趣的湊近了馬坡,還衝著他笑了一下。不過這笑容,馬坡看在眼裡,卻覺得無比恐懼。

  祁復延從一名黑衣斥候手中拿過火把,上前兩步在馬坡面前晃了晃,對馮亮道:「都帥,這人牙口倒硬得很,用了半天刑,卻沒有什麼效果。」

  馮亮的黑漆漆的身影,在地上拉伸出老長,仿佛他那已經悄然生長而不可復抑的殘忍的心。見馬坡依舊沉默不語,聽部下也有些無奈,馮亮沒有躁怒,反而冷笑一聲道:「我來試試讓他說。」

  馮亮轉身,對著幾名斥候低聲吩咐。接著幾人領命而去,這邊又上來了四人,不由分說,便一把抄起馬坡,將他拖到案子前把他抬了上去,然後按頭的按頭,捺手腳的捺手腳,接著有人又將他的褲子拽了下來,馬坡光著兩腿赤著腳,想掙扎卻不能夠。

  雖然沒有受到一絲責打,馬坡心中卻更加莫名恐慌。他大喊大叫,一面嚎著冤枉,一面也在發泄著緊繃到極點的神經。

  沒有人理他,他仍然被死死的按住,控制在案子上。不多時,兩個斥候合力拎著一個大桶走來過來,將桶放在了馬坡的腳旁,眾人一看,竟然是桶剛剛燒開的沸水,上面盪著一個葫蘆瓢。

  迎著多柴和祁復延不解的目光,馮亮哈哈一笑,走到馬坡腳旁,「天氣寒冷,我來親自給你泡一泡腳。」

  馮亮俯身舀起滿滿一瓢沸水,緩慢地澆在馬坡的那雙赤腳上,那皮登時便被燙破,蜷縮起來露出了紅通通的血肉。馬坡覺得如針刺刀剜的劇痛,從腳上傳到心臟,他劇烈抖動,卻被五六個人牢牢按住,連腳腕子都被控制的死死的,整個人一絲都不能動。

  馮亮澆完一瓢又舀一瓢,慢慢的細緻的只管從腳尖往下澆水,神情興奮又專注。搖曳的燈火映在他的臉上,連眼窩都是兩團黑色,只露著兩排白森森的牙。見他虐殺別人直如享受,良善些的多柴自不必說,連陰沉狠辣的祁復延,心中都感到有些意動。

  在馬坡撕心裂肺的慘嚎聲中,一大桶沸水硬是澆著見了底,馬坡的雙腳,也終於活生生的被燙熟,和雙腿的肉色截然不同,呈現出慘白之色。馬坡早已喊啞了嗓子,昏厥了過去。

  兜頭一盆冷水潑來,馬坡又被澆醒。馮亮直起身子,轉了轉脖頸,慢悠悠的問道:「現在,可能告訴我一些什麼了?」

  「小賊,去你*媽的,老子做鬼也要索你的狗命!」

  馬坡自知今天必是難以倖免,不可能再走出這間房子了。他悲怒欲絕,於是索性把心一橫,用盡了氣力,破口高聲大罵起來。

  多柴走過來,厲聲道:「馬坡!何必如此強捱!你與我非友既敵,今既然落在我們手裡,也毋須逞強,早些交待,我給你一個痛快,如何?」

  馬坡已然有些瘋狂,只管污言穢語的大罵,連帶在場諸人的祖宗及女性家屬,一概問候到位。多柴皺了皺眉,見馮亮又吩咐了斥候一些什麼話,便默默地退至一邊。

  須臾,有兵卒牽著兩隻飢餓難耐的大狗進來,直接帶到了馬坡腳前。兩隻狗湊上前嗅了嗅,那陣陣肉香讓狗灰黃色的眼珠猛地冒出貪婪之光。但因為是活生生的人類肢體,兩隻狗還一時不敢造次,呼嚕嚕低哼,有些焦躁不安地望著那斥候。

  馮亮從旁超過一把刮刀,在馬坡腳上劃了幾刀,轉身又示意兵卒將狗牽上近前。將那肉熟氣更濃烈了,還混雜著血腥氣。兩隻餓狗再也忍耐不住,爭先恐後地躥上前去,連撕帶咬的開始啃噬。

  馬坡本來已痛到麻木,接著爆發出了不似人聲的悽厲尖叫,撕裂了屋內如濃墨般的沉暗。

  多柴扭過頭去,不想再看。祁復延卻面無表情,若無其事。有個兵卒禁受不住場面,當場便嘔吐起來,那歐歐啊啊的乾嘔之聲,引得人皆不安起來。

  馮亮面無表情,側首望了那兵卒一眼,「滾出去。」那兵卒如聞大赦之令,忙不迭捂著嘴一溜煙跑出去了。

  屋內只剩下馬坡悽厲的尖叫,間或聽見有乾巴巴的吞咽聲。過了片刻,馬坡不叫了,像是靈魂被抽乾了似的往後一仰,他重重地喘著粗氣,忽而淚流滿面低聲道:「我什麼都說,說完了趕緊給我一個痛快。」

  原來當初隴西境內,狄道、臨洮二城反叛,上邽方面沒多久也得到此信息。以平西將軍張春為首,極力主張應該乘機出兵攻打隴西,一舉滅掉高岳勢力;而從事中郎裴詵堅決反對,認為隴西新近歸附,正該有所撫慰,如今不出兵幫其平叛也就算了,奈何落井下石乘火打劫!而且隴西太守高岳正奉南陽王令旨,討伐氐人,這樣背後捅人一刀,怎不令天下之人寒心。

  張春卻不屑道,裴中郎書生之言,迂腐可笑。如今世道,實力才是關鍵,什麼仁義誠信都要統統讓道。現在高岳出征在外,隴西內里空虛,正是一舉滅此朝食的好機會,他高岳本來就不是咱們心腹,一個新投靠的人,哪裡值得可惜,待收回隴西一郡四城,才是硬道理。

  裴詵氣的發抖,便斥責張春狼子野心,品行低劣,是朝堂之上的梟獍,將來遲早是禍害。張春武人,粗傲蠻橫,當即便亮出拳頭,不是幾名同僚攔著,竟有拳腳上來分個高低的意味。

  南陽王司馬保,本來就是暗昧之人,又沒有什麼決斷,聽兩邊吵得不可開交,他竟沒有出聲喝止,倒一時覺得張春講得有理,一時又覺得裴詵之言符合道義。鬧了好一會,究竟是張春勢力強硬,占據上風,極力勸說司馬保不要遲疑。

  司馬保便就動心,鎮軍將軍胡崧早看不慣張春這般目中無人的驕狂,便暗中使絆,進諫道聽聞隴西軍在南方勢如破竹,其軍強勁。如今不清楚留守的軍隊到底多少人,其主力軍又什麼時候會趕回來,所謂知己不知彼倒不可輕舉妄動,不如先期派遣幾名斥候前往襄武打探,待得到確切消息後,再行進軍也不遲。

  這條說辭,堂而皇之,讓張春也辯駁不得。司馬保便點頭同意,交待下去,一面聽任張春去秣馬厲兵,專待廝殺。

  層層指派,最後赴襄武刺探軍情一事,便落到了馬坡和另一同伴身上。臨行前,上官將二人的全家老小一齊集中起來,美其名曰保證安全,實則傻子都看出來,這就是赤裸裸的人質,不由二人不用心甚至捨命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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