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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處煉獄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馬坡用手肘努力支撐著身體,半臥在薄薄的一堆碎枯草上。他瞪大了眼睛,徒勞的緊緊盯著木柵門外面,一片昏黑,什麼也看不清。耳邊一直有輕微的滴答聲,他不知道是屋角滲水掉落的聲音,還是從自己疼的發木的傷口裡流下的血,滴在地面的聲音。他無力的握了握拳頭,用力的咽了口乾澀的口水,腦中的風暴不停地在刮著。

  一個時辰前,他還走在襄武的街頭,挑著菜擔沿街叫賣。行至一個少人的小巷內時,卻有四個冷麵的黑衣人,仿佛從地里鑽出來似的,毫無徵兆的突然一擁而上擒住了他。他竭力掙扎反抗,當即便捱了好幾下兇狠的老拳,不由被牢牢挾住,隨即便被蒙住眼睛帶到了這不之名的地方。

  蒙眼布還沒摘掉,便有個沙啞的聲音,逼問他從何而來,到底有什麼目的,還有幾名同夥。馬坡一臉的茫然,不停地表示自己是無辜之人,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那沙啞的聲音冷笑一聲後低低說了幾句。

  馬坡被人一邊一個抓住了胳膊,隨機被摘了眼罩。他忙睜大眼去看,只見一間不大的屋裡,點著兩盞鬼火樣飄忽的燈。屋裡站著五六個人影,都是凶眉惡眼,殺氣騰騰,牆邊一個案子上,擺著大棍、刮刀、粗麻繩、壓人的槓子等等兇器。地上一個火爐里,燒著烙鐵、鉗子和火箸。馬坡驚恐的瞧著,感覺像進了閻王殿似的。

  「我們已經暗中盯了你兩整天了。為什麼捉拿你,你自己心裡清楚。如果一五一十的都交代出來,你到底是哪裡的細作,執行什麼樣的任務,我保證平平安安的送你離開,不會動你一個指頭,怎麼樣?」

  為首一個圓臉扁鼻的人,俯身抄起了烙鐵,不緊不慢走了過來,一對細小的眼睛裡,閃著噬人的寒光,逼視著馬坡。

  馬坡聽出了這正是適才那個沙啞的聲音。他勉力鎮定了心神,辯道:「大老爺,這從何說起!我早已稟告過了,小人不過是個菜農,販賣些菜蔬過日子,實在不知道什麼細作,大老爺莫不是認錯了人,小人真是冤枉的!」

  那人眯起了綠豆般的小眼,乍一看臉上似乎沒了眼睛。他面無表情,只是將烙鐵舉到面前,噗地一吹,吹得通紅的烙鐵猛地發亮,火星四濺開來。

  馬坡心被揪緊。他也不再說話,慢慢地低下頭去。隨即他又猛抬起頭,撕心裂肺的慘叫起來。原來那烙鐵已經緊緊地壓在他的前胸之上,一股青白色煙霧騰起,鮮活血肉被活活燙焦而發出的吱嘰聲響,讓人牙根發酸頭皮發麻,錐心疼痛讓馬坡渾身劇烈顫抖,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湧出眼眶,若不是他的胳膊被人牢牢攥住著,就幾乎要當場癱軟下去。

  「啊!……冤,冤枉啊……」

  為首那小眼之人一怔,沒想到馬坡還有些硬氣。他扯開嘴角,毫無笑意地笑了一下,將手中烙鐵重重地扔進了火爐里,「給我好好招待一下。」

  隨著他的腳步遠去,幾名惡鬼般的黑衣人撲了過來。馬坡被狠狠的毒打摧殘了一頓,打的他渾身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連手指頭都生生的掰斷了六根,馬坡卻仍然叫著冤枉,隨後就被單獨扔進了這個狹小低暗的牢房裡。

  馬坡無力的委頓在地,心中沉重卻不斷的給自己打氣。像是過了千年萬年後,從木柵外,遠遠地傳來了擦擦的腳步聲,馬坡猛地睜圓了眼支起了身子,一顆心復又被揪緊。

  嘩啦啦聲響,粗大了鐵鎖鏈被解開,「咣啷」一下,木柵門被推開,兩個黑衣人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將馬坡架起來便拖了出去。馬坡瘋狂大叫,卻毫無意義,不一會便又被拖進了方才被審問的那間屋內。

  房內除了一眾凶神惡煞的黑衣漢子和沙啞聲音的小眼之人外,還多了一個纏著青色頭帕的羌人,不要說在場所有人都對羌人畢恭畢敬,便是那小眼之人對那羌人言語之間,也很是熟悉和客氣。

  「你就是馬坡?」

  羌人負著手站的筆挺,隱在跳躍飄忽的燈火里,看不大清楚面孔。聽他的聲音,少了幾分小眼之人那種陰冷,卻更多了些威壓。

  看樣子,這便是首腦了。馬坡忍著渾身的傷痛,不顧一眾虎視眈眈的目光,只緊緊盯著羌人,帶著哭腔道:「大老爺!這實在是,你們認錯人了呀,小人真不是什麼細作。」

  羌人不緊不慢道:「你在襄武街頭連著兩日挑擔販菜,賣出去的菜寥寥無幾,到了晚上卻住宿在客棧里。而且,還指定要住在更加整潔的上房裡,那麼一晚上的住宿錢,怕是要抵上你半個月的菜錢。你住了兩晚,大半月都白忙活了。所以我想,真正的農家子弟,怎會如此闊綽大方不知節儉,還是,你根本就不是什麼菜農?」

  馬坡一身的白毛汗,讓他直打冷顫。百密而一疏,他行蹤舉止已經非常注意,也沒有出什麼岔子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卻在這不為人所注意的層面上,露出了破綻,一下子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馬坡腦中急劇轉動,掙扎猶豫良久,想到家眷子女皆在主人手中,不由咬著牙強辯道:「我只不過貪圖享受了些,確實不該,但也無論如何不能說我是細作,大老爺,這不是強行逼供嗎?」

  「好,既算你是個貪圖享受的菜販子,那麼,中午時辰,為何與人在北城小街內鬼鬼祟祟的交頭接耳,還寫了這麼一張紙條?你說,這紙條準備呈交給誰?」

  羌人示意左右,將一張薄薄紙片遞到馬坡面前。馬坡低頭溜了幾眼,那紙上正是自己的親筆所寫:「陰平回軍約四五千,主力未回,兵力未曾得知。」馬坡心中大罵那該死的同伴,說什麼口述的話,怕會忘卻又擔心主人信不過,死活非要自己寫個字條,如今落在敵手,生生的是個把柄和鐵證。

  「我不認識這張紙條,大老爺,我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啊!」馬坡骨碌碌轉動的眼睛裡,透著深深的不安。

  「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隨著遠處一個聲音傳來,四名黑衣大漢抬著一口薄木棺材從外面走了進來,咣啷一下,放在了馬坡面前,馬坡拿眼略略一瞧,面色登時變得慘白。不過他一時顧不上心中的驚懼,只目瞪口呆的看著在場所有人全部躬身肅立,然後向剛剛進來的一個少年人行禮。

  「參見都帥!」

  馬坡疑惑不已。這少年樣貌平凡,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罷,怎麼連那看似大頭子的羌人在內,都對他畢恭畢敬,而那少年卻若無其事,顯然是習以為常了,難道,這麼個半大小子,才是這些如狼似虎般的凶神真正的首領?

  「我內衙雖然建立未久,但不出手則已,出手則必要要所斬獲。」那少年身形瘦小,雖然貌似手無縛雞之力,卻已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勢,他略略掃視左右,見左右忙不迭的點頭,又接著道:「據報主公即將班師,我等豈能徒耗時間,空費資銀糧餉卻一無所獲,而辜負主公的殷切期望?」

  那小眼之人正是祁復延,羌人乃是多柴,少年自然便是馮亮了。當初他服完了郎中開的三副藥劑後,仍然昏迷不醒,高岳一怒之下便即親征武都。待多柴、祁復延皆已行動自如時,馮亮仍是未起。眾人便已為他準備後事了,豈料又過了五日,馮亮命不該絕,竟然自己悠悠的醒轉了過來。

  彼時,狄道、臨洮二縣反叛,李虎據首陽堅守,飛書求援,韓雍領兵北討狄道而去,形勢一時嚴峻。留守襄武城內的正副守將,乃是孫隆和才被提拔的吳夏,見馮亮醒轉,也覺得頗為振奮,到第二日,見馮亮已經能說話順暢了,孫隆便在榻前親自提筆而就,寫了封喜訊報知高岳,並曉諭全軍,大肆宣揚我隴西軍福澤深厚,必能逢凶化吉云云,用以提升士氣。

  馮亮沒有出事,多柴、祁復延二人,最是欣喜不已。不說三人是一起從生死關頭闖過來的親密關係,便是公私兩層上來講,馮亮在,內衙必將會是隴西軍重要的一方衙門,誰也不敢輕視;馮亮不在,內衙就算照樣運轉,也覺得資歷低人一等,罩不住場面,說話都沒有分量似的。

  馮亮醒了,仍然當仁不讓的還是內衙最高長官,都指揮使。多柴和祁復延,樂滋滋地做副手,上面有強有力的主心骨,下面有一群精挑細選的骨幹,還怕什麼,大展拳腳的機會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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