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隴西變天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韓雍直言,烏吐真兵敗於首陽縣,本人也被生俘,麾下郡兵非死即降。但是丁綽遠在襄武城中,並不知情。當趁此良機,反戈雷霆一擊,迅速回攻襄武。
韓雍分析,一則丁綽此次出兵,以為剿賊必成,故而只在郡中垂堂以待凱旋,武事鬆懈必不設防;
二則既然生俘烏吐真,那就完全可以利用此人,兵不厭詐、堂而皇之的進入襄武城,不用費刀兵之苦。
三則郡兵之半數,已然歸降首陽縣。此次回攻襄武,就以二百郡兵為前鋒,可以使城樓之上的守兵,遠眺、近觀都不會起疑;再以數倍首陽老卒監督押陣,以防萬一。
韓雍總結,此次若回攻襄武,打得就是一個時間差;待得進入襄武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控制城門,撤換守卒,對城內各主幹道實行臨時管制和封鎖,則襄武必然唾手可得!
鑑於首陽剛剛控制在手,局面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高岳腦中千頭萬緒,一時倒想不及此。甫一聞言,對此條計策的膽大程度,也不禁動容。
但細思之下,果然是稍縱即逝的大好良機,且實施起來也是步步穩妥,成竹在胸。他不禁心頭微跳,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一股激昂之情在胸中搖盪奔突。高岳重重頷首,嘉許一番;韓雍首番軍事謀劃,便能被高岳首肯欣賞,自也很是興奮。
於是二人再從重點上,仔細推敲計劃了一番,便又重新回到眾人面前。
火光搖曳下,眾人之間高韓二人,雙目皆是精光四射,眉頭高揚。那烏吐真見高岳看向自己,目光似電,咄咄逼人,不禁想起來郅平的慘狀,當即便滿頭冷汗,開口哀求,只求活命。
烏吐真勇氣既去,怯懦便生。活命的心思一旦占據滿頭滿腦,便索性將那氣節遠遠拋開。高岳於是將賺取襄武的計劃,大體告知一番,最後道還要烏校尉大力配合才是。
烏吐真乍一聽聞,不由得面如死灰,便似冷水澆身,心中不停的叫起苦來。
他暗暗驚佩這些賊人,真乃有勇有謀之輩,膽大心細之徒。只恨自己瞎了眼聾了耳,千不該萬不該,被郅平求來,犯在這些人手裡。
但是眼下,保命要緊。莫說要他配合前去取城,便是要他將親生父母雙雙捆來,怕也是毫不猶豫。於是烏吐真忙不迭的點頭,表示此計甚妙,小人定當附之驥尾,全力襄贊。
一眾郡兵降卒聽聞,竟然皆是面露喜色。因眾人家眷親屬等,皆在襄武城內。歸降高岳,不曉得親人會否遭到丁綽殺戮報復,本來心中惴惴,兩難之極。
此時聞聽高岳要取襄武,那麼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襄武一旦易主,自家親人至少不會遭遇不測;再者,亂世從強,高岳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比丁綽不知強出多少,跟隨他,至少前途還有些希望,於是眾人不禁都躍躍欲試。
正好李豹那邊彈壓收編兵營順利,他雖然武藝不及李虎,但卻勝過常人,又且他人高馬大,面相凶獰,在氣勢上便讓人感覺一種威壓之勢。待得潘武都麾下士卒已全部收編,李豹聞聽消息,便帶領所有二百餘名士卒,飛奔趕來。
星光朦朧的天幕已然晨曦微露。見首陽縣大局已定,高岳便再不猶疑,點齊二百郡兵、五百首陽縣兵,帶領李虎、李豹、馮亮等,再將烏吐真「簇擁」馬上,囑咐他一言不可發等注意事宜,烏吐真無有不允。
以韓雍權知首陽縣事,一應大小事宜,皆可先行後報。留下四百士卒,充作防禦和警戒,再留下何成、彭俊、骨思朵等為輔,臨行前叮囑眾將,非常之時,當用心經營,無負重託。
其實高岳並不想留下韓雍,只是目前自己麾下除了韓雍,並沒有一個智勇兼具,能獨當一面的人才。馮亮、李豹不必說,便是李虎,也不過穩重一些,大局上還有所欠缺,總需日後慢慢歷練,此時倒不可以主將之任相托。
不能和高岳同去,韓雍心中沒有一絲不滿,相反卻很是感動。主公親征在外,能把唯一的大本營,放心的交給他,沒有一點掣肘,財物軍事民生等大事,可以先拍板,再匯報,這得是多大的信任才能做到?
韓雍目光堅毅,慨然應任,言道韓雍人在城在,主公但放寬心。時辰不早,主公這便出發,韓雍翹首以盼捷音,惟願主公更進一步。
二人握手告別,韓雍自去安排城防、人事等,暫且不提。
高岳一路疾行,至襄武十里外時,命眾人放緩腳步,擦拭頭臉之上的汗水,做出從容模樣,便行至了城門前。
高岳隱在人群中,站在烏吐真馬旁,仰首凝神觀看。只見城牆長寬怕有三百五十丈,高亦有三丈有餘,敵樓、箭塔和垛口一應俱全,若是硬攻,憑著現有的實力,定是難上加難,果然非用計而不可得。
城樓上守卒,早已望見有一支軍隊,不緊不慢的開了過來。於是全部戒備,箭塔上自是彎弓搭矢,遠遠似有巡查隊主喊話,叫士卒去查看準備滾木礌石等等。
城樓上便有人大喊止步,烏吐真在高岳示意下,抬頭大罵。上面一看原來是烏校尉凱旋而歸,哪敢怠慢,立馬傳令開門,結果門一開,城樓之上及守門士卒,便全部被控制住。
有城內士卒意欲反抗,那先前已降順的郡兵,便苦口婆心的勸解同伴,言道連烏校尉都已歸降,你們還有什麼不服,再說如今的主公高司馬,那是如何如何,跟著他總比現在要強。於是本想反抗的,也陸續放下了武器。
高岳使李虎李豹帶領精悍之卒,第一時間內,控制住了所有城門,留下可靠人手把守;又使人去尋丁綽報信,要他將城裡所有大小官員召集起來。這麼做,也是為了屆時能一網打盡,不使有漏網逃脫之人,便於更好更快的控制局面。
天色大亮之時,襄武城,已然易主。
郡府衙內。高岳大馬金刀端坐大堂之上,聽完李虎對城內兵力的部署和布防之後,他點點頭,叫李虎傳令下去,各級按照既定方案執行,不得有誤。
高岳又對李虎道:「再詳細核對一遍。有功者,賞。怯懦者,罰,意欲逃跑或冥頑抗拒之人,皆斬!非常之時,必用非常手段,這一點,無需我再多言。總之一點,我要大家曉得,日後,在我麾下,就是功勞和紀律這兩點。」
李虎剛要應允而去,高岳又急叫住他道:「還有,重點是要再三約束和告誡全軍,若有敢無故擾民掠民、欺壓良善、作奸犯科、淫辱婦女者,必斬!」
李虎昨日一夜廝殺,又兵不卸甲馬不停蹄的急行軍,奔襲百里,至清晨之時取了襄武。腦力、體力高強度運作,他雖雙眼布滿血絲,卻毫不睏倦,精神仍是亢奮不已。
一來是年輕氣壯,體力充沛,熬個夜也算不得什麼;二來從操練到實戰,在短短一個日夜裡,便經歷輪番攻殺征伐,從而真正地開始了軍兵生涯,腦門青筋還是突突直跳。
最重要的,李虎當初不過是個貧苦無名的最底層百姓,如今一年時間不到,已然隨著高岳,占據和控制了隴西郡最高首府,這種巨大的懸殊落差,刺激的人熱血翻湧,直欲狂吼大叫。
李虎拱手應命,便昂然下堂而去。他身材彪悍魁偉,虎虎生風邁開兩條粗壯的腿,經過垂首站立在堂下的一般隴西郡官吏時,還作勢將濃眉倒擰,瞪起一雙牛眼,唬得一眾郡官都畏懼的垂下眼瞼,往邊上縮了縮。
高岳見狀,暗裡微微一笑。也好,恩威並施嘛。見面就是嘻嘻哈哈既往不咎云云,人家肯定也不會真正的含糊你。正所謂有威壓,才有畏服。
「爾等站立階下,我卻知爾等心中自有不甘不服,乃至不忿,可對嗎。」高岳坐直身子,掃視一番道。
「怎。怎敢對將軍生不敬之意。」
底下人有些站不住了。雖然仍未抬頭,但卻明顯感覺兩道有如鷹隼般銳利目光的逼視。
丁綽旁邊的烏吐真,受傷的左腿上,已然被纏上了繃帶,看樣子似乎也用了點止血療傷的藥物。但是傷勢仍然比較嚴重,腿蜷曲的更厲害,無法在地上立足。
烏吐真不敢看高岳,也不敢看丁綽,只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連帶著身子也佝僂著,動輒哀聲嘆氣,沉默不語。
丁綽站在最前列,想回頭看一看身後諸人的表情,終是不敢妄動。他慢慢的抬頭,目光上移,偷偷打量高岳的表情,正好看見高岳凜凜直視著他,便如被電擊一般,立刻低下了頭。
只聽得上面又有威嚴聲音傳來:「丁太守,勞你無故遠取,故而本人自送上門,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丁太守,卻不知高某身犯何罪,要你這般興師動眾?」
「啊!是,是郅平毀謗……」丁綽腿直發軟,想跪,心底僅存的一點自尊心,和數年為官養成的體面矜持,讓他咬咬牙強撐住了。他只覺得髮根之間都已濕冷。
正惶惑間,堂外有喧譁吵鬧的聲音傳來,夾雜著士卒的喝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