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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斬首行動

2023-12-22 01:30:42 作者: 尚書台
  到得子時,連狗叫聲也沒有了,一片死寂,天地間只有一片片朦朧清冷的森冷霧氣,似拉不開,扯不碎。

  城北寢舍前,卻有黑壓壓地一片身影,整齊沉默地佇立在屋前空地上。一根火把也無。人群中,隱約有寒光點點,是那刀戈斧矛,反射著森冷的月光。

  人群前,又有四五個身影站立,低聲交談。

  面前一個聲音低低道:「……用百名精銳去圍攻潘賊的住處,實是有些牛刀殺雞。但為防萬一,還是不要托大。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賊子逃脫,既然動手,那就一定要他的命。」

  「本城主祝高司馬此去馬到成功,一舉誅殺潘逆,待功成之後,將士皆有厚賞,慶功宴並與諸君共醉!」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沉聲道:「城主大人放心,今夜萬無一失,高某必定要達成目標,不負眾位所託。」

  他轉過身,面向一眾兵卒,低聲喝令道:「都再檢查一遍人數、武器。不得大意!」

  眾人慨然應諾。高岳讓李虎跟在身邊,讓何成、骨思朵、李豹、馮亮等人跟隨韓雍行動。

  高岳又看向韓雍,意味深長道:「兵營彈壓諸事,便一應拜託於韓司馬了。所有企圖反抗或逃跑的,一律斬殺,不可使走脫一人。」

  「從這裡到潘武都住處,約莫有一刻鐘,你自己算計時間,到得兵營後,便點起火把,大聲鼓譟,聲勢越大越好,然後,按照我說的做!」

  一一吩咐完畢,高岳抬首望望夜空,天上星光黯淡,陰沉無光。他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虎目中滿是果決,沉聲斷喝道:「眾兒郎,隨我出發!」

  一眾人等,迅速散去。只剩郅平一人地站著,定定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一抹狡黠陰險的冷笑,划過嘴角。

  經過了好幾月的連續加強性的操演訓練,高岳韓雍麾下的四百士卒,已基本上具備了軍人的特徵,服從號令,遵守軍紀,臨敵不怯,士氣旺盛。

  高岳認真篩選其中尤為精銳幹練之輩,其中有老卒,也有數十名新兵,包括了白嶺村中的青壯,共得一百人,今夜前往潘武都府宅。

  城南老街一側,一座二進式的院落,被黑沉沉的夜幕陰影所籠罩。朱紅大門的匾額之上,「潘府」二字掩沒在夜色中,似怪獸血盆大口般的門外,兩隻永遠沉默的石獅蹲著身子,好似警惕的打量著一切不速之客。

  這裡本來是首陽縣城裡,早年的一家小富戶的祖宅。後來富戶常居長安,這宅子便留了些家中老僕打理照料。待郅平占據首陽,一直住在縣衙內的原縣令的居所,這富戶的宅子,便被潘武都看中,直接搬了進去。

  此時,二進式的院落里,有四點忽明忽亮的光點在夜霧中四處移動。這是潘武都親兵在值夜巡查,前院兩個,後院兩個。

  後院才是潘武都的居室,還有一應僕從下人的偏房。前院是二十名親兵的住處。這二十名親兵久隨潘武都,對他忠心耿耿。

  親兵都是健壯彪悍的老兵,為首的便是其心腹莫胡盧,這些親兵和潘武基本上寸步不離,連住處也必定要護衛在主子身邊。

  高岳領一百士卒,夜中銜枚疾行,一刻鐘不到,便來到潘府對面的窄巷內。

  高岳警覺地四下掃視,街面之上空無一人。他向身後李虎輕輕點頭,李虎便連打手勢,一百人分為兩隊,其中三十人貓腰疾奔,便往左右院牆外奔去,包圍埋伏下來。

  高岳身披鐵甲,頭戴兜鍪,手持長槍。李虎同樣全副武裝,身帶弓矢,手握鋼刀。二人目光如鷹般銳利,弓身貓腰,輕聲疾步往,身後數十名兵卒皆是手持利刃,緊跟步伐。

  「苦呀。苦呀。」

  幾聲淒啞鳴叫募得划過夜空,幾隻烏鴉撲啦啦的飛來,在潘府院落之上來回盤旋,飛得高高地又復落下,稀拉拉的站在院牆上,噪個不休。

  高岳貓腰疾奔的身影猛地定住,虎目圓睜,恨恨地瞪著那低空盤旋的厭物,一下子握緊手中槍桿。

  李虎身子微動,下意識地想去卸弓,高岳一把拉住了他,領著身後兵卒,再疾奔數步,來到大門外,俯下身子,把耳朵死死貼在大門上,閉目細聽。

  「怪了。老魯,怎的一下飛來這些鴉雀,呱呱呱的,煩死人。回頭把弟兄們都吵醒,正好都別睡,起來陪咱們值夜。」接著幾聲低笑。

  一個嘔啞的嗓子低聲道:「吵醒了兄弟們好說,把主公吵醒了,發起怒來老子看你怎麼交代。」

  「咦?鳥又不是老子養的,關老子什麼事?……老魯,咱們還是去找根長杆子來,轟走這些聒噪的東西,也就完事。」

  又有幾聲低低的笑罵聲,接著腳步聲便懶洋洋的走了開去。這些鴉雀的異常舉動,並沒有引起裡面人的警覺。

  只不過片刻,所有人都已布置到位,竟沒有發出什麼聲響。三十名兵卒來到院牆外,貼著牆根潛伏下來,把整座院落牢牢圍住。

  高岳屏住呼吸,面色陰冷,緊緊盯著大門;李虎將眼睛警覺地四處掃視,不時地望向城北天空。所有人都在凝神閉氣地等待什麼。

  不多時,城北方向忽然有火光躍起,片刻功夫便已成燎然之勢。遠遠望去,茫茫夜空下火光搖曳不定,閃閃爍爍,夾雜著喧譁呼喊的嘈雜之聲。

  高岳、李虎二人對望一眼,向著身後打了個手勢,均都攥緊了兵刃,像那渾身充滿的力量的猛獸,躍躍欲試。

  後院臥房中。被褥下,潘武都裸著身體,躺在床上。身邊的侍妾桃枝同樣裸著身子,早已沉沉睡去,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輕鼾聲。他卻煩躁的翻了個身,只是睡不著。

  目前已和郅平勢成水火,再無和解的可能,自己也不屑再和這種厭物共事。潘武都默默想著心事。

  什麼先大將軍。張方當年,不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兵嗎。擁兵自重,哼哼,他做得,我為什麼做不得。再不濟,嘯聚山林,逍遙自在,也好過在這鳥地方縮著千百倍。

  先看看這次他們具體怎麼決定吧。這次若是郅平決定領兵去長安勤王,自己立馬擁兵自立,再多多招兵買馬,自主自立,觀望風色再說。

  還有,等他們出城後,出其不意,銜尾急追,定將郅平生俘來,老子定要讓他生不如死;還有那高岳幾個漢狗,也要一併捕來,折磨致死,好好出一口惡氣。

  若是他又變了卦,不願領兵出城勤王,只想投降的話,那說不得,就在這三五日,乾脆直接在城裡起兵做了他!

  打定了主意,心裡卻仍然還是堵得很。今晚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讓人煩躁。他乾脆起身,披衣靠在床上,兩眼瞪著屋頂發呆。

  他是個河西鮮卑族人。十六歲時,與人發生爭執,繼而大打出手,結果失手將族人打死。從此亡命天涯,再然後進了西晉朝廷的軍隊,親身參與經歷了風雲激盪的永嘉之禍。

  他本在朝廷軍隊中,屢立功勞,從一個最底層的大頭兵,慢慢往上做到了隊主。正當他滿懷希望,對未來充滿了憧憬之時,洛陽城破,晉懷帝被俘,家國淪喪。

  潘武都一下子失去了依託。歷經艱苦後,因他是老兵,便投進了彼時還鎮守長安的司馬模的部隊中,不過降了一級充任隊副。隊副就隊副吧,中原板蕩,司馬模占據西北,搞不好都要稱帝,那麼自己怎麼也能水漲船高吧。

  可沒過兩年,司馬模竟然兵敗被俘,也逃不脫敗死的命運,他也又一次成了喪家之犬。好容易逃到首陽縣裡,枯燥無聊的混著日子。

  希望就像一隻只明亮的泡沫,在眼前接連破滅。他已年近四十了,廝殺苦鬥、輾轉流離了半輩子,到得現在,除了渾身的傷疤,此外一無所有;一共兩個兒子都先後戰死沙場,如今連個一兒半女的子嗣也沒有。

  一念及此,潘武都一下子又覺得心灰意冷,蕭索無趣。

  他兩眼直勾勾地,正自想的發愣,屋外隱隱地傳來陣陣喧譁聲。

  潘武都披了寬袍下床,走到窗邊伸出頭觀望,耳中聽聞,似乎是北邊傳來各種喊叫聲,仔細聽又聽不清楚,有火紅光亮映得那邊的黑沉夜空,忽明忽暗,詭異莫名。

  莫不是走了水?看這陣勢,火頭倒也不小。潘武都想了想,走到臥房的門前,懶懶地向外喚道:「車鹿回,車鹿回。」

  「主公,還未睡嗎,何事吩咐?」車鹿回就在外間值夜,聞聲來到臥房門外,隔著門恭聲應道。

  「派幾個人,出去看看,城北那邊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走了大水,別燒到了兵營,燒死那些漢狗最好,可小心咱們那邊的老弟兄們。」

  「是。」一陣腳步急匆匆地去了。

  不多時,那兩個前院趕鳥的值夜親衛,被車鹿回吩咐出去看看情況。兩人提著燈籠,便走到府院大門前,那叫老魯的,伸手撥開粗木門閂,吱呀聲響,大門朝內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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