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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黨爭

2023-12-22 23:45:26 作者: 三木一江
  「皇上!您受了風寒,怎麼出來了!狗奴才,連件衣服都不知道為皇上披上,看我回去不打死你!」金英怒目而視朱祁鎮左右宮人。

  朱祁鎮擺了擺手說:「是朕聽說諸位大臣都在雨中,心裡為我大明的棟樑焦心,就執意跑出來了,跟他們無關。」

  一番話表面上是為了幾個太監開脫,實際上卻是說給在場的臣子聽得:聽說你們要淋雨,朕可是擔心的很啊!

  「臣等何德何能讓皇上如此掛懷!皇上您身有風寒,還是快些回宮歇息吧!諸位臣工快到右順門議事。」曹鼐趁著朱祁鎮的話接道。

  雖有人意動,可胡濙等人依舊是不動如山。

  等了片刻胡濙才開口道:「皇上,您聖體為重,我們這些人自小求學都是受慣了,些許小雨早已不在意。」

  這是在向我表明,你們的功名有多難得,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嗎?還是在說我們經歷了多少風雨,你這一個小娃娃打了場勝仗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朱祁鎮沒生氣,反而露出讚賞表情:「胡尚書當真是大明柱石,有此風骨,我大明朝綱自當為之一新!」

  然後話鋒一轉說道:「只是朕確實有些難受,現在經這冷風一吹,感覺頭痛欲裂,不知列位臣工,可否允朕在偏殿內早朝?」

  沒等胡濙開口,王直搶先說道:「皇上聖體有恙,臣子們自當遵命。」

  胡濙心中一嘆也說道:「皇上如此體貼臣子,臣等自然感激,陛下還請乘步輦前往,切不可再受涼了。」

  既然內部已經出現分歧,那聯盟的瓦解已有了契機,朱祁鎮也不再多說,當先朝右順門偏殿而去,竟不願坐上御輦。

  曹鼐等人皆是對著胡濙怒目而視,就連王直也以一個奇怪目光看著胡濙,胡濙心知今天事已不可為了。

  一路上人群安靜的有些可怕,朱祁鎮坐到龍椅上,捂著嘴輕輕咳嗽著。

  此時偏殿中已經生起炭火,驅趕著殿內的潮氣,不時有幾聲噼啪響動。

  沒等大臣跪拜,朱祁鎮啞著嗓子說:「不用這些虛禮了,國事為重,有什麼事就說吧。」

  金英趕緊遞上一杯茶,請朱祁鎮潤潤嗓子,朱祁鎮沒有接,只是面色平靜的等待著大臣的反擊。

  片刻後還是胡濙率先打破沉默,諫言道:「皇上,您貴為天子,一言一行都受萬民膜拜,臣身為禮部尚書,有匡扶君德之責,請您恕臣冒犯。」

  朱祁鎮絲毫沒有意外地說道:「胡尚書儘管行使你的職責,朕洗耳恭聽。」

  「皇上,酒色俱是刮骨刀,教坊司中更是罪臣眷屬,您身為一國之君,實在是不宜出入這種地方。」胡濙言道。

  朱祁鎮點點頭說:「愛卿說的對,還有酒呢?一併說了吧。」

  胡濙一頓,皇上以前可沒這麼好的脾氣,估計在承天門就已經暴怒了,如今成熟的未免太快了吧……可話已出口,如何也不能停下了。

  「昨日皇上醉酒街頭,甚至差一點受人行刺,既有失聖德,又有安全隱患,臣請皇上於太廟中瞻仰祖宗遺德,以全聖君之志。」

  說完話,大殿內竟跟著呼啦跪倒一大片,全都口呼:請皇上明志!

  王直此時也跟著跪下,被胡濙言語提醒到今天的目的。

  朱祁鎮被氣笑了,怎麼,想關我的禁閉?

  曹鼐出列寒聲道:「胡尚書,哪有年少不風流?皇上在閒暇之餘放鬆身心又有何不可?聖人言:一張一弛存身道也。你又怎可苛責?」

  曹鼐說完,也有數人跟著跪下,指責胡濙苛責皇帝。

  朱祁鎮看著殿內跪倒一大片的臣子,依然是面色平靜,緩緩開口:「胡尚書所言極是,朕是天子,怎麼能流連塵世煙火?朕要做的不僅是去太廟求列祖列宗庇佑,朕最應該做的,應該是升天去學怎麼做一個道德禽獸!」

  隨著聲音漸漸增大,朱祁鎮表情終於變化,臉上青筋乍起。

  胡濙驚駭抬頭,與朱祁鎮眼神對視,一股徹骨寒意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胡尚書,你是禮部尚書,又是數朝元老,朕問你,太祖為何起兵?」朱祁鎮喝問道。

  胡濙倒是不敢猶豫,當下快速回答:「暴元失德,百姓民不聊生,故此太祖承天意推翻暴 政,成就大明基業。」

  「看來你還沒老糊塗,那朕再問你,孔聖人的是如何成為儒家之祖,享受萬世香火的?」朱祁鎮又問。

  胡濙依然是快速回道:「至聖先師有教無類,開啟儒家治世傳習,集功、德、言於一身,成萬世楷模。」

  朱祁鎮冷笑著問:「孔聖人有教無類,可在你的眼裡,朕分明看見人都已分為三六九等,聖人之言你可還記得幾分?」

  胡濙一愣,然後又答:「天地君親師,士農工商,自是貴賤有別,您是皇上,自然是天下最尊貴之人,其餘自然不配與您並論。」

  朱祁鎮也感到難纏,一個大臣,只要他不怕皇帝,皇帝還真不一定說的過他……這已經在用朱祁鎮皇帝這個身份本身,來反駁他了。

  「人性的高潔貴賤,與人本身並無瓜葛,於朕言是如此,於你也是,於那些賤民又有何區別?太祖不也曾乞討,妨礙他成為開天闢地之大英雄嗎?」

  「皇上所言極是,可悠悠萬古,也只有一個太祖爺。而那些低賤之輩不說身邊,只說史書中就已讓人瞠目,又怎麼能讓臣等擔憂?

  甚至是原本貌似忠良,實則禍患之人更是不知凡幾,沒有深入了解,您恐怕也不知曉內里乾坤。」胡濙絲毫不見退步。

  朱祁鎮只能轉變方向:「既然人生而有別,那朕願學聖人之行,行有教無類之事,胡尚書你覺得可以嗎?」

  胡濙應道:「皇上為九五之尊,若事無巨細皆要身體力行,那恐將因小失大。」

  朱祁鎮終於鬆了一口氣說:「胡尚書所說極是,那此事就交於尚書大人了。本來教坊司也是禮部所屬,朕就將此時拜託於卿了。」

  胡濙暗嘆,已經從事情本身的對錯,變成了本身並沒有錯,只是不該皇上去做,這樣一來,只能先將此事放下。

  「皇上所言甚是,臣自當整頓教坊司,日後匡正風氣,使其為舞樂之地,不復皮肉。」

  沒想到跟皇上吵個架,能把一個產業吵沒了,留戀煙花之人知道之後,沒少在心裡罵這位尚書大人多管皇上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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