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沈彧·上
2023-12-22 21:12:30 作者: 沐鶴
我還不到一歲,大哥哥便已經是兩榜進士,那時候大哥哥入朝做官兒,不知道如何勸的,反正叫爹爹與娘親舉家從江南一同搬到了京城裡住去。我在京城住了四年,說實話,「京城」對我而言實在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我身邊的藍嬤嬤說我們家在京城有一座十分豪華的府邸,比如今住的宅子大上許多許多,爹爹娘親只怕哥哥一人去回孤獨,這才去那碩大的府邸之中陪了哥哥幾年。
聽說那府邸叫「燕王府」,爹爹是與當今聖上有血緣至親的、尊貴的王爺,哥哥是家中嫡子,日後說不準還能得一個王位——不過……我家那蓄著鬍鬚、日日與娘親逗悶子的爹爹,真的是尊貴的王爺?若說哥哥是,我興許更能相信一些。
哥哥先在京城裡做了四年的京官兒,後來便又回來外放,直到兩年前才因官職調動又回到了京城去,所以我記憶中的哥哥形象十分清晰——至少比那隔著十萬八千里的京城要清楚許多。
娘親常常說,哥哥太老成,覺得自己生的根本不是個兒子,倒像是個老子,所以娘親對我好像更喜歡一些,至少八歲之前娘親總帶著我玩兒這玩兒那,也從不吝嗇對我的誇獎。每每被娘親抱在膝上坐著講故事,我都既覺得幸福,又不禁有些擔憂——我可是知道不少人家裡都出過兄弟鬩牆的事情,若是要我與哥哥斗……
我可能會直接認輸。
好在哥哥果真如娘親所言,成熟的根本不屑於與我吃醋,娘親對我好,他便對我更好。我承認——我經常不爭氣的敗在哥哥手裡的糖人上,每當我拋開娘親選擇糖人,娘親便會在後頭假裝抹淚兒,說我是個「小白眼狼」。
但我明白娘親才不會真的在意這些,她一定知道每次我被哥哥拉走後,都是被他拽到書房裡頭去習字的,娘親也一定知道哥哥因我寫的字不好看,打得手板兒比先生打得我還要多!
不過我不恨哥哥,我一直想成為哥哥那樣的人,風度翩翩、文采斐然。平日裡待我去街上時,都有官家小姐上前來找哥哥故意搭話。
——對了,說起這個便不得不提一下,我與哥哥之間永不可能會「兄弟鬩牆」還有一大原因——我是哥哥在被姐姐們搭話時候最有力的「推脫藉口」之一。每次有女人擋著哥哥去路,哥哥便會不動聲色地掐我一把,一開始我疼得哇哇大哭,哥哥便藉機甩開那些女人,後來我也不用被哥哥動手了,只要他一個眼神,我的淚水說來便會出來。
這叫什麼?兄弟間的默契!是我那二姐姐永遠不會懂得的!
二姐姐是爹爹的心頭肉,從我一出生起便被灌輸了這樣的思想——娘親告訴我,爹爹最喜歡女兒,作為男人更要對女子好一些,要學的哥哥的樣子。
我也一直想要如此呀!可是二姐姐總是欺人太甚!爹爹永遠不知道二姐姐用自己那些味道一般的如意糕換了我多少的糖烤酥酪!
如果說大哥哥性格沉穩老成,那麼二姐姐就像是一個「年輕版」的娘親。
我平日裡也沒少隨著娘親出去應酬,(可不是我自戀啊)蘇州多少官眷人家的姐姐妹妹都很喜歡我,每每見了我便要拉著我吃好東西、看她們插花點茶(雖然都是一些很無趣的玩意兒),不管是誰都是文質彬彬的,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未曾有過。
再看我二姐姐呢?今年都十四了罷,點茶、插花、焚香的時候見不到她的影子,倒是沒少見到她騎著馬兒射箭打球——不少公子們都是二姐姐的手下敗將呢。
我還記著小時候二姐姐拉著我去後院摘樹上的果子,那時候我哪裡比得上姐姐靈活?爬上去了死活也不敢下來,二姐姐只好要背著我,卻是半路上一把將我給摔了下來——那次我可是結結實實地受了罪,腿好長一段日子都走不得路,功課落下了不少,還叫爹爹罵了一頓。
也就是看在那次二姐姐哭得比話本兒上的鬼怪還要可怕,否則我才不會原諒她呢。
不過說來也怪,姐姐這樣的性子,竟出乎意料的招人喜歡,我才是因為身邊的姑娘皆小鳥依人,蘇州的公子哥兒們見慣了噫噥輕語的大家閨秀,反倒對二姐姐更有新鮮感。
只恨我那二姐姐太過蠢笨,淨看不出什麼人是真心與她想有一段君子之交,什麼人就是在戲耍她。每每還要我出面兒幫著二姐姐,她這耿直的性子才不至於吃了大虧。
說二姐姐耿直,有好有壞,好在她十分受歡迎,壞則壞在實在是遲鈍,她也老大不小的了,卻沒什麼喜歡的公子,連娘親都開始漸漸為姐姐的婚事發愁了。
蘇州有一位公子姓趙,連我都看得出他對姐姐頗有心意,總籍著集會的名義來與二姐姐相見,那位文采斐然(比大哥哥差一些)的趙公子甚至為了姐姐特地學了騎馬射箭,就是為了在馬球場上能夠與姐姐一同馳騁風雲——
可我姐姐呢?嫌棄人家馬球打得差,打了半場便換了人,趙公子好生失落,在我面前痛飲三杯燙酒,對我發出了十分深刻的一問:「小彧弟弟,你家姐姐怎的對自己的親事一點也不發愁呢?」
我只好聳肩,其實我還挺喜歡這位趙公子的,只可惜呀——二姐姐,你活該單身一輩子!
嘖,說曹操曹操就到,二姐姐不知何時跑到了我面前來,看樣子一定是一路小跑,都沒來得及歇息一會兒,不等我說話便急忙揮了揮手:「彧兒!幹什麼吶!還不快快去前廳?非要哥哥嫂嫂等急了嗎!」
「來了來了!」我只好匆匆穿上鞋子,一下從床鋪上跳了下來,「二姐姐,大哥哥這次有沒有帶京城裡頭的點心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