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最終章·終
2023-12-22 21:12:30 作者: 沐鶴
沈夙一個跨步,來到了司樂人一側,一把抓住了他那隻握著匕首的手,隨著手上稍一發力,發出「咔嚓」一聲,回過神來時肩膀已經脫臼,司樂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卻並沒有嚎叫出聲來,他強忍著痛想要揮舞著刀子砍向沈夙,卻叫他靈巧躲過。
沈夙提著劍一腳將司樂人放倒在地,隨著身形一蹲,長劍便垂直地落了下來,一把刺入司樂人的胸膛之中,躺在地上的男子身子劇烈地一顫,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握著刀刃企圖離開,終是無奈,掙扎幾下過後便再也沒了任何動靜。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莫說一點兒猶豫,沈夙便是一丁點兒的憐憫之心也不曾帶著,只需要輕輕一劍,便結束了他的性命。
「兄長——」身後傳來司彬彬的哭吼尖叫聲音,史清倏怔怔地扭頭看去,才看到司彬彬拼命扒開了一條門縫,不管後頭的丫頭婆子如何阻攔,整個人都如受驚的兔子一般拼命向外掙扎而來。
身後的人沒能拉住他,司彬彬跌跌撞撞地撲倒在司樂人的身旁,瘦小的身子蜷縮佝僂起來,頭頂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拉長,竟顯得那般孤苦無依。
司彬彬將頭埋在司樂人的手邊,身子一顫一顫的,讓人覺得好像會隨著一陣風肆意飄零,他的哭聲傳遍四周,震得人心底也覺得忍不住悲痛。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接連不斷地從司彬彬的眼睛裡流出來,他埋著頭、咬著牙,咬出一口濃郁的血腥味道,司彬彬將血與口水一同吞了下去,仍舊死死咬著牙齒,任由淚水橫流。
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下來,史清倏回過神來,匆忙將手裡的劍甩開,扭頭去抱住了跑出來的曜兒,露薇小蓮她們站在門口低低的抽泣著,鄭媽媽拿手裡的帕子不斷地摁著眼睛,沈夙又看了一眼司樂人的屍體,隨後目光移動到那哭得不能自已的司彬彬身上,停留片刻過後這才看向史清倏和曜兒。
曜兒終於看到了自己爹爹的眼睛,他輕輕撒開史清倏,瘋了似的跑到了沈夙的身旁,沈夙一隻手便將他攬了起來,抱在懷中輕輕地顛了顛。
他帶來的人馬早已經將寧王的人統統制服,見到沈夙輕輕揮手,眾人自覺地開始紛紛收拾起戰場來,禁軍的屍首都被抬了出去,傷者被拖拽著從側門離開燕王府,待不少人開始動作後,從院牆之外才鑽出來一行人。
長吾牽著薛應的手打頭,梵三爺等人跟在身後,每個人身上都不算清爽,髒得險些不成人形。長吾上前來道:「王爺,前門叛軍已經清理乾淨,宮裡來了信兒,賀小將軍已將吳將軍人馬擊潰,叛軍盡數被俘!」
聞言,隱月居中眾人皆漸漸露出笑容來,不知不覺,頭頂的太陽衝破了陰翳的雲層,帶來一片光亮。沈夙輕輕側身,迎面而來的是史清倏那張熟悉明媚的面孔,儘管帶著些許疲憊與擔憂,但那雙眼睛卻依舊是一塵不染,乾淨璀璨。
……
皇城之中,沈謐抬眼看著滿地的狼藉,寧王衣著散亂,面上儘是血污,他身後由賀閻與飛雲二人押著,沁了水的牛筋繩索捆得根本無從掙扎,賀閻不會再對這人憐惜,便是寧王妃也被人五花大綁,幾個在這場仗中失去了兄弟的士兵惡狠狠地驅趕著她。
往日風光無限、橫行霸道的王爺與王妃,此刻已然淪為階下之囚。
士卒們在外收拾戰場,將地上的刀劍斂起、屍首拖走,用滾燙的鹽水潑在地上洗刷著滿地的瘡痍。
屋中史月染坐在蜀錦緞鋪就的香妃榻上,沉默著從宮女的手中接過來一杯熱氣騰騰的參茶,屋中擺件也毀了不少,她更像是坐在一片廢墟之中。
「皇上……早就知道了?」呷了口參茶,史月染不可置信地抬頭。她面上尚且掛著淚痕,模樣可憐無比。
沈謐輕輕點頭,此時此刻進軍應當已經圍了司紫蕙蕙嬪的宮殿,那與司樂人裡應外合了這麼多年的女人,也終於該要付出一些代價來了。他輕輕觸了觸擺放在案几上面的玉璽,嘆道:「這麼多年,朕無時無刻不在懼怕著這一日的到來,朕默默忍了他們那麼久,朝堂之上肆意結黨也好,唐太妃暗中弄權與朕作對也罷!只怕事發突然,護不得你與稷兒周全……終於……終於結束了!這一切終於是結束了!」
史月染微感意外,只見對面的沈謐雙目澄淨明亮,神情絲毫沒有往日的陰翳,忍不住輕呼:「原來這幾年,皇上並非性情大變,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沈謐輕輕點頭,忽的露出一個無比明媚的笑容來,這笑容已經多少年都未曾見過,是以史月染看了,竟覺得十分生疏,「你是朕的皇后,朕豈能不愛你敬你?不過是這些時日司紫蕙與外人勾結,朕早已經懷疑司樂人心緒不軌,佯作寵幸,實乃套話為根本。」
說完,對面的女子早已滿面清淚,多少個日夜她都已經對這深宮裡頭的感情徹底死了心,看著沈謐與別的女人為伴,心下便是不悅,卻不叫自己的面上吐露一分一毫來,任由著一些不知輕重的在自己頭頂撒野,如今她才明白,原來生疏不過是為了保護,為了叫賊人將注意力從自己的身上移開罷了……
史月染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進了沈謐的懷中,帝後二人緊緊相擁著,淚水交融,看得一旁的宮女太監也不忍輕輕抽泣,尤其是那李德海,哭得比笑得還要難看,只得低低的拿袖子遮掩著面容。
寧王被壓下去前,說他臥薪嘗膽這麼多年,老天為何如此不公。沈謐卻是只冷漠地看著狼狽的人。
臥薪嘗膽,誰又不是呢?他輕輕摸了摸腹部的傷口,那裡尚且沒有癒合,隔著衣料輕輕一觸,也是一道叫人心驚膽戰的痕跡。
沈謐擦乾了眼淚,叫人將史月染送了回去,自己則幽幽來到了設立的宗祠中來。
沈謐抬頭,直直地看著香案上頭的一副畫像——先皇沈倫之像。
他想起從小到大以來,自己永遠不是父皇最喜歡的孩子,更不是最耀眼的那個,可他卻悄悄被父皇安排了一堆寫不完的功課,父皇來看自己的母妃,帶來的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訓斥與苛責。母妃離世,父皇也不曾對自己憐憫半分,那些年他只好在外頭玩的火熱,回到宮中又不得不低下頭來。
他一直自卑,以為自己是最不受重視的那個,哪怕是太子沈軒被處置了,也一直沒有覺得自己會是叫父皇看在眼中的那個人——他才華不比沈夙,更沒有得力的母妃,只有自己而已。
可是事到如今,才一切都瞭然。
「父皇,」一滴清淚順著面頰滑了下來,沈謐輕聲道,「兒臣終於沒讓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