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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北上

2023-12-22 15:33:34 作者: 浮沉的命運
  自沙陀人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獻給契丹人來,中原王朝便失去了與北方遊牧民族之間的天然屏障。燕雲十六州一失,北部邊防無險可守,遊牧鐵騎可縱橫馳奔於繁華富庶的千里平原,晝夜即可飲馬黃河,而收復燕雲十六州,也成了每一個漢人王朝夢寐以求的理想。

  終宋一朝,無論是契丹人,還是女真人,北方遊牧民族的威脅,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始終懸於大宋朝廷的頭頂,令大宋如鯁在喉,戰戰兢兢,始終大敵環伺,如臨深淵。

  燕雲之地的得失,決定著中原王朝的興衰,也是命運。

  如今,一切不同了,遊牧民族無力南下,而中原王朝,卻要揮師北伐了。

  而此次北伐,可能是漢民族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戰。

  儘管宣撫司治下二十餘萬的軍隊駐守於北地各重鎮,但從未像今天這樣向拒馬河和太原三關大規模集結,軍中往日輕鬆的氣氛一掃而光,所有的忠義軍將士都知道,北伐戰爭的大幕,已經拉開。

  戰爭的目的,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殺傷對方。所有忠義軍軍中將士,從高級將領到普通士兵,人人對這句話都深信不疑。而隨著北伐戰爭一觸即發,將士們心中對戰鬥的渴望,也終於得到了釋放。

  大戰即將來臨,忠義軍軍中群情激昂,真定府諸將匆匆集結,不到半日又匆匆結束。河東、河北,所有的將領得到的只有一條指令,準備開戰。

  河北東路,滹沱河和黃河交匯處,新修建的碼頭上,一艘船的運兵船靠岸,數不勝數的火銃兵登陸上岸,數量不知多少。

  「聽口令,報數!」

  岸邊,一個個火銃兵排列整齊,點過數後,在長官的口號聲中,向北而去。

  「一二一,一二一……」

  朱甚喊著口號,帶領著著手下的火銃兵向前行軍,沿途所有大小道路,都被無數趕路的忠義軍將士所充斥,一輛輛的炮車,一眼看不到頭,戰馬嘶鳴,不知多少。

  「這怕是有數萬人吧!」

  朱甚放眼看去,膽戰心驚。

  隊伍綿延不知多少,一路向前,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前面不遠處,一條淺淺的河流由西向東,一路直奔入海。

  「這便是拒馬河了!」

  朱甚心頭一震。雖然曾經貴為大宋皇儲,但他卻從來沒有來過這邊界之地。

  遠遠看去,河對面的金兵營樓赫然在目,對方也是持槍執戈,嚴陣以待。

  「就這樣的河流,也能擋住女真鐵騎?」

  一名軍官的話,引起了旁邊一名老將的感慨。

  「不要小看了這800里的拒馬河。當年我軍設置哨所上百,駐軍三千餘人,配備百艘兵船,平日在水中巡邏。」

  老將其實也不老,四十多歲,但在忠義軍中,顯然已經算是「老將」。

  老將說完,旁邊的幾名軍官趕緊上前行禮。

  「見過王將軍!」

  王彥擺了擺手,看著眼前的界河,言語中頗為感慨。

  「「檀淵之盟」以後,歌舞昇平,朝廷不聞邊事,城池傾塌,塘泊不修,使得黃河泥沙沉積,水面越來越淺,就如眼前的塘泊,竟然可以蹚水過河。宣和年間,大批達官顯貴沿河占田,把河水挖渠排光,以騰出地來種水稻,邊防形同虛設。」

  王彥說完,眾將都是搖頭,有人大聲喊道:「怪不得靖康元年番子能長驅直入,原來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大宋朝,真是上庸下昏,只是苦了千千萬萬的大宋百姓!」

  朱甚臉上發燒,趕緊低下頭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將軍,你說什麼時候才能跨過這界河呀?」

  「是啊,什麼時候才北伐呀?」

  「王將軍,王相公會指揮那一路大軍,河東還是河北?」

  眾將紛紛問詢,朱甚也是豎起了耳朵。

  「你們問我,我去問誰?」

  王彥輕輕搖了搖頭,微微沉思片刻,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王相公如今去了河東,我猜他安排好河東的戰事,可能會再回來主持河北的大局。」

  眾人紛紛點頭,光是河北邊界,已經駐紮十餘萬雄兵,北伐一觸即發。

  河東太原新城外,營包一個接著一個,像雨後的蘑菇,連綿不絕,一眼看不到頭,大營中各色旗幟飛舞,一片旌旗的海洋。

  「王相公! 王相公!」

  「北伐! 北伐!」

  太原新城知府衙門,無數的百姓聚集在太原知府衙門大門前,他們人山人海,人人舉著拳頭,一起大聲吶喊著口號,群情亢奮,聲嘶力竭。

  人群之中,「北伐」、「忠義軍」、「王相公」這樣的大幅字語招牌隨處可見。畢竟,王松率領忠義軍,可是保境安民,殺死殺傷番子無數。

  西夏都滅了,大宋朝也沒了,誰還在乎你一個金國?

  和張俊當年在太原城面對示威軍民大開殺戒大不相同,衙門口的衛士們紛紛退下,衙門大門緊閉。示威者們也沒有暴力行動,吶喊片刻,他們便在衙門大門口靜坐起來。

  衙門裡的公人也不惱火,反而準備了無數熱水出來,以免喊的口乾舌燥,沒有了勁頭。

  誰都知道,北伐已經是勢在必行,不然,那城外的密密麻麻的數萬大軍,難道只是來亮亮肌肉?

  「差哥,王相公是不是在衙門,忠義軍是不是要北伐?」

  「你就說句話,王相公到底在不在裡面?」

  碰到心急上前問詢的百姓,公人們只管搖頭,裝聾作啞,一問三不知。

  「軍營中的情形如何?」

  衛士前來稟報,王松輕輕一笑,岔開了話題。

  「軍中將領個個都是求戰心切,許多人用自己的血立下軍令狀。營中將領知道相公在太原城,營中並無騷動。他們只是要求速速發兵北上,恢復燕雲之地。」

  河東忠義軍,軍中將領都是忠義軍老人,士卒精銳,比之河北忠義軍,還要兇悍上不少。

  「相公,這是兄弟們的請願血書,你看看!」

  張憲揮揮手,兩旁的衛士拿著一張白布出來,在王松面前展開。

  白布上面,全是軍中將士的名字,都是用鮮血所寫,血跡斑斑,卻也令人鬥志高昂,怒髮衝冠。

  「相公,軍中將士苦苦哀求,請戰書全都是以鮮血所寫,一片拳拳愛國之心。還請相公早做定奪,早日北伐,以穩軍心。」

  王松看著白布中間,「北伐」兩個斗大的血字十分醒目,微微點了點頭。

  「北伐的檄文準備好了嗎?」

  聽到王松問,張憲趕緊揮揮手,林風等人拿出來了一大迭紙張。

  「看來你們早已經準備好了。」

  王松點點頭。這些個傢伙,平定西夏的功勞落在了陝西西軍頭上,他們早已經急不可耐了。

  「張憲,隨我出去。」

  「相公,外面可是有上萬百姓!」

  「百姓怕什麼?見完了他們,再去看看營中的那些驕兵悍將。」

  王松輕輕笑道。這傾國一戰,他所要造的「勢」,已經給完全調起來了。

  「葛吱」一聲,太原知府衙門大門緩緩從裡面打開,一眾騎士簇擁著王松,從裡面走了出來。

  「王相公來了!」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人群立刻騷動了起來,靜坐的百姓紛紛起身,紛紛向衙門口擠來。

  「全部都退回去!」

  衛士們趕緊上前,阻止百姓向前。還好百姓比較克制,並沒有形成大的騷亂。

  「鄉親們,大家不要慌,聽我說一句。」

  王松端坐在馬背上,舉起手來,向著人群大聲喊道。

  前面的人群聽得清楚,都是安靜了下來,後面的百姓卻是全部震天似地吼了起來。

  「王相公! 王相公! 王相公!」

  百姓的呼喊聲不絕於耳,聲震雲霄,並且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還想說話的王松唯有苦笑,他打馬向前,頻頻揮手,所到之處,一片山呼海嘯,萬人空巷,前來示威靜坐的百姓們,都已經忘記了原來的初衷,完全被城中百姓更高的嘶吼聲所誤導。

  人人大聲吶喊,人人面色通紅,人人聲嘶力竭。

  王松已經在這裡出現,他們又有什麼必要再來示威、靜坐?

  北伐,已經開始了!

  王松身後的眾將士都是挺直了腰杆,人人抬頭挺胸,顧盼自雄。

  「百姓勿擾,自行離去。王相公軍令已下,北伐刻不容緩,討伐番賊、恢復故地只在旦夕之間!」

  軍士們縱馬而行,一路大聲吶喊,百姓先是寂靜一片,隨後又山呼海嘯,聲震雲霄。

  王松等人離開,百姓們就要散去,知府衙門的公人卻在城中各處迅速貼上了告示。

  「自宣和末年女真人侵宋,於今已整整十年矣。山河破碎,戰事連連,女真人燒殺搶掠,茶毒生靈何止千百萬,蹂躪州縣五千餘里,所過之境,無不殘破,女真人無惡不作,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忠義軍奉天討賊,統師數十萬,水陸並進,誓將臥薪嘗膽,滅此凶逆,解民倒懸,恢復中華故地。

  朝廷昏聵,君主專權,士大夫德不配位,官府軟弱毒虐,金人肆虐,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胡虜無百年之運,以其暴虐,王師北指,焉得不亡!」

  百姓們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滿城眾人眉開眼笑,歡呼雀躍,仿佛這場仗已經打贏了一樣。

  王松進了軍營,一路打馬緩行,營中數萬鐵甲將士抬頭挺胸,肅穆無聲,便如數萬雕塑一般。

  「河東忠義軍的兄弟們,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王松上了高台,下面的一個個鐵血男兒,讓他不由得眼眶微紅,難以自抑。

  河東忠義軍,無數具烈士的鮮血和屍體,才換得了片刻安寧,也得到了眼前這支鐵軍。

  「北伐!」

  「北伐!」

  「北伐!」

  忠義軍將士們的怒吼聲響起,地動山搖。從他們的吼聲中,王松聽出來了憤怒、倔強、不屈,還有必勝!

  已經不需要王松再做動員,他抽出腰間的持長劍,斜指向北,大聲怒吼。

  「我忠義軍,必勝! 北伐,必勝!」

  「我忠義軍,必勝! 北伐,必勝!」

  一陣陣的怒吼聲連綿不斷,讓大營外的百姓心旌搖曳,不能自已。

  「臥薪嘗膽,滅此凶逆,解民倒懸,恢復中華故地……」

  有人喃喃自語,卻都是營門口公示牌上的北伐檄文。

  「中華故地,自然要歸於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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