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巨變
2023-12-22 15:33:34 作者: 浮沉的命運
兗州失守、沂州失守、鄆州失守,直到東平府失守。
忠義軍就要兵臨城下,大齊就要亡國,眾人就要頭顱不保!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真可以說是鴉雀無聲,就連針落在地上,也會讓人栗然心驚。
人人忐忑不安,人人臉色煞白,誰也沒有想到,僅僅一個月的功夫,忠義軍勢如破竹,大齊就到了亡國的邊緣。
關鍵是對方海陸加急,大齊連個退路都沒有,就這樣成了瓮中之鱉,任由對方宰割。
「你們都說話啊! 忠義軍兵臨城下,你們倒是想個法子,怎麼退兵呀!」
看到滿殿的大臣啞口無言,垂頭不語,劉豫心中的怒火騰騰就竄了起來。
「養你們有何用?養你們還不如養一群狗,拿著俸祿不做事,你們還有臉站在這大殿之上嗎?」
最近一段日子以來,他可謂是憂心忡忡,寢食難安,一個安慰覺都沒有睡過。忠義軍兵鋒正盛,勢如破竹,這一次,看來是要秋後算帳來了。
女真人的大軍為何還沒有來,這些該死的王八蛋!
女真人在陝西大敗,損兵折將,還失去了他們的戰神完顏婁室。金兵退回了雁門關和拒馬河以北,固守燕雲之地。如今忠義軍來攻,他們卻見死不救,到底意欲何為啊?
東平府數萬大軍作鳥獸散,勇冠三軍的弟弟劉也戰死沙場,連個屍體也沒有搶回來。濟南府人心浮動,人人都是惶恐不安,一副亡國之相。
早知如此,就該早早逃到燕雲或會寧府去,省得在這裡擔驚受怕!
左丞李孝揚上前肅拜道:「陛下,賊人勢大,莫不如派出使者,和賊人何談,看賊人……」
李孝揚話音未落,已經被劉豫打斷。
「要是何談有用,朕還用得著在這裡問你們嗎?簡直是廢話連篇,誰還有注意,只要能退忠義軍,朕重重有賞!」
監察御史李儔見劉豫臉色通紅,咆哮不已,硬著頭皮上前。
「陛下,以微臣之見,賊人勢大,難以與之抗衡,不如撤往沂州山地,憑藉地勢與之周旋,等賊軍退去,再做打算。」
劉豫臉色緩和了一下,扭過頭來,看著旁邊的濟南府知府,自己的兒子劉麟。
「陛下無需擔憂,忠義軍不足為懼。有孩兒和李成將軍一內一外,一定能守住濟南城!」
劉豫重重點了點頭,大聲道:
「吾兒勇毅果敢,朕放心多了。到時候把城中數萬百姓推上城頭,我看他忠義軍能奈我何! 大不了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殿中群臣都是打了個寒戰,這劉豫當真是好毒的心思。為了自己父子的性命,竟然要拉上全城的百姓陪葬。他如此斷子絕孫的做法,一旦忠義軍破城,盛怒之下,他們這些大臣們,那裡還有活路。
縱然不為自己想想,也該想想自己的家人。
劉益更是臉色鐵青。劉豫如此做法,他難道不顧及自己年邁的母親,還有劉氏一族嗎?
「陛下,少主勇冠三軍,但賊人勢大,最要緊的是集中兵力,而不是添油熾薪,而被賊軍一一擊破!畢竟,劉將軍乃是前車之鑑。」
張孝純和劉益對望了一眼,張孝純上前一步,適時站了出來。
劉豫臉色鐵青,冷冷道:
「張相公,莫非你有什麼好計不成?」
這位女真人強塞的丞相,原以為他頗有才幹,誰知到任以來,並沒有什麼政績,讓他是大失所望。
今日,他倒是要看看,這位太原城破的降臣,能有什麼真知灼見。
「合兵一處,據城而守!」
張孝純表情凝重,斬釘截鐵。
「陛下,忠義軍野戰無雙,女真人亦難以抗衡,更不用說我大齊健兒。咱們據城而守,防禦軍力大大增強,忠義軍想要攻破濟南府,得看他有多少血流!」
「陛下,張相公所言甚是! 與其被分而剿之,不如集兵一處。憑著濟南府的高牆厚壁,賊人想攻進來,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一旦李成在城外落敗,再想調回兵馬,怕是悔之晚矣。」
劉益一發話,殿中眾人紛紛點頭,城外大軍回城駐守,城中守兵達到五六萬人,或許還有希望保住濟南府。
眾人正要出言贊同,身為守城重臣的劉麟,仿佛被侮辱了似地,立刻咆哮了起來。
「陛下,守城孩兒一人足夠,不需要旁人插手! 李成守在城外即可,孩兒和他互為犄角,忠義軍也不敢放心攻城……」
劉豫擺擺手,阻止了兒子的長篇大論,輕輕點了點頭。
「立刻傳朕的旨意,讓李成率大軍回城駐防,不得有誤!」
劉益看了一眼奉旨的宦官,厲聲道:「還不快去,要搶在忠義軍到達之前!」
宦官奉旨而去,劉豫臉色舒緩了些,無精打采道:「各位卿家,若是無事,就退朝吧,有事明日再議。」
張孝純上前道:「陛下,如今城中軍心不穩,還請陛下到城頭巡視眾軍,以安眾將士之心!」
張孝純話音剛落,劉麟已經漲紅了臉,指著張孝純,大聲說道:
「張孝純,你在胡亂說些什麼! 我鎮守城頭,難道我不知道城中情形嗎?守城的兄弟人人都是龍精虎猛,眾志成城,那裡有軍心不穩一說!」
張孝純冷笑了一聲,,厲聲喝道:
「劉麟,憑你豬一樣的腦袋,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嫖賭,你又如何得知將士們眾志成城? 忠義軍大軍兵臨城下,眾軍誰不是人心惶惶。我建議陛下前去,是為了安撫軍心,就憑你這無能的蠢貨,你能守得住城,豬才相信!」
朝臣們都是大吃一驚,誰也沒有想到,平日裡溫和儒雅、人畜無害的張孝純,竟然如此聲嘶力竭,尖口毒舌,對皇太子侮辱有加。
誰都知道,這劉麟可是個火爆脾氣,張孝純如此罵他,人人都是捏了把汗,緊緊盯著劉麟,擔心他暴起,對張孝純不利。
劉豫也是臉色難看。張孝純如此膽大妄為,羞辱兒子,還把他這個大齊皇帝放在眼裡嗎?
果然,劉麟暴怒了起來,他「傖啷」一聲拔出刀來,指著張孝純,臉色通紅,額頭青筋畢露。
「張孝純,你只不過一個降金的叛臣,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放屁! 你要是再嘴裡噴糞,老子馬上砍了你的腦袋!」
眾人都是驚呆,一些人正要勸阻二人,誰知張孝純卻是不依不饒,厲聲道:
「劉麟小兒,給你個狗膽,你今日要是不敢殺了老夫,你就不是劉家的種,就是狗日的烏龜王八蛋!」
張孝純的話在大殿上迴蕩,不但群臣目瞪口呆,就連御座上的劉豫也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還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張孝純嗎?
「狗日的張孝純,老子剁了你!」
一向跋扈慣了的劉麟,那裡受得了如此的侮辱,操刀向張孝純而去。
劉益擺了個眼色,旁邊的幾個禁軍一起上前,阻擋住了劉麟,把他死死拉住,嘴裡狂呼亂叫。
「少主,切不可如此!」
「少主,千萬不要衝動!」
張孝純卻是不依不饒,厲聲道:
「你們放開他,我看他有沒有這個狗膽!」
大殿上亂成一團,劉豫臉色鐵青,正要大聲阻止,卻聽到弟弟劉益大聲驚呼了起來。
「大郎,你怎麼了,是誰下的毒手?」
眾臣大驚失色,再看劉麟,果然眼神呆滯,奄奄一息,手中的長刀也「噹啷」一聲,落到了地上。
眾人細看,劉麟被眾軍扶著,背後鮮血淋漓,地上鮮血一大堆,顯然中了幾下。
「大郎,你告訴叔父,是誰下的毒手?」
劉麟緩緩伸出手來,想要指向劉益,卻被他雙手緊緊握住,大聲怒喝了起來。
劉豫大驚失色,從御座上下來,來到跟前,一把推開弟弟,連聲問道:
「大郎,你怎麼了,是誰幹的?」
話音未落,在群臣驚恐的目光之中,劉益掏出尚有血跡的短刀,對著劉豫的後心,連連捅了幾刀。
劉豫發出悽厲的慘叫,他緩緩轉過頭,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弟弟,目中儘是驚詫之色。
「二……哥,你這……是為……何?」
劉益眼中湧出淚水,老淚縱橫。
「大哥,只有……你父子二人的人頭,才救得了……劉氏一門,才能救得了滿城軍民,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大哥你就放心去吧。」
劉豫眼中流出淚來,他看著周圍的群臣,手指著狐疑不定的眾人,想要說什麼,卻是無力,他眼睛睜的老大,向後一倒,劉益趕緊扶住。
「劉豫,事到如今,我等也是情非得已。你天怒人怨,已為世人不容。你要搭上全濟南城百姓的性命,只為一己私慾,我等更不能任你胡作非為。」
張孝純搖了搖頭,正色道:
「各位同僚,大齊已滅,劉指揮使大義滅親,也是為了城中百姓和諸位的前程。大家準備一下,隨劉指揮使出城,和李成將軍一起,迎接忠義軍大軍入城。老夫還有些事情要辦,咱們稍後再聚。」
殿中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起上前肅拜道:「我等唯劉指揮使和張相公馬首是瞻!」
張灝帶著張橫等人進入張府的時候,心裡一直惴惴不安。
「張兄弟,令尊的架子大得很呀!」
「張相公,家父一定有他的苦衷,還望張相公見諒!」
二人走到書房前,看到房門緊閉,張灝感覺不妙,上前直接推開了房門
「父親!」
張灝驚呼一聲。書房中,父親的身子掛在房樑上,雙目緊閉,顯然已經氣絕。
張灝伏地痛哭,張橫搖了搖頭,來到桌前,只見桌案上的遺書筆墨沉重,悲憤有力。
「靖康元年,太原失守,不能一死,引為平生之恨。凡此五年,日夜煎熬,只欠一死。大軍壓境,義無再辱。望善待張氏一門,善待百姓,余死足矣……」
建炎三年春,忠義軍大軍兵臨濟南府城下,偽齊皇帝劉豫及其子被殺,丞相張孝純自盡,指揮使劉益和大將李成開城投誠,忠義軍恢復整個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