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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渡河

2023-12-22 15:33:34 作者: 浮沉的命運
  自從王松派黃縱坐鎮河中府以來,河東一南一北,都處在了忠義軍的控制範圍,政治清明,治安良好,這裡也成了陝西流民湧入的便捷通道。

  河東縣、黃河東岸的一處無人險灘,輜重堆積如山,光是黑黝黝的各種火炮,就已經延伸出去數里。河岸邊,無邊無際的士卒正在一隊隊通過浮橋,向黃河西岸而去。

  人山人海,馬嘶人叫,卻又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劉兄弟,所有士卒過河,還需要多少時辰,天黑之前,可不可以運完? 」

  張憲站在岸邊的一處高地,注視著河面上緩緩而去、帶著薄冰塊的流水,眉頭緊鎖。

  黃河北部上游已經冰凍,下游關中平原氣溫尚還可以,並未封河。

  只是這樣運下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全部渡過河去?

  面對張憲的問話,劉錡搖搖頭道:「張統制,一個時辰4000人,光是士卒全部過河,就得五個時辰,更不用說戰車、輜重、馬匹了。依下官看,要想全部過河,最快也要到明日一早了!」

  此次出兵,劉錡可是左翼前軍指揮,歸屬張憲帳下。王松這次把他從河北前沿邊陲調來,就是為了這次陝西之戰。

  張憲點點頭,沉聲道:「看樣子還得再找些船隻。前面偵查的兄弟傳回消息,張浚的前軍已經和金人交上手了。若是耽擱下去,錯過了時辰,恐怕西軍會一敗塗地!」

  劉錡一驚,不禁言道:「幾十萬西軍,不會一擊即潰吧? 金人還沒有強到如此地步!」

  張憲冷笑道:「張浚布陣於耀州平原,妄圖藉助人多勢眾以及火器對付金人,豈不知金人也有火器與宋軍抗衡! 再加上金人五萬騎兵精銳,平原上縱橫馳騁,西軍又能撐的了多久?」

  劉錡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怪不得相公不等船隻到齊,就強令過河,原來是前方戰事已起。」

  張憲點點頭道:「相公就是不忍心看西軍兄弟損失慘重,陝地百姓被金人荼毒,這才強令儘早過河。張浚自恃兵強馬壯,也不向相公通報軍情,害的前去探查的游騎兄弟損失了二三百人之多,真是愚不可及!」

  出兵戰略,王松決定援助西軍,而不是坐山觀虎鬥,這也引起了軍中許多軍官的不滿。

  軍官們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主要是金人實力實在太強。五萬女真騎兵,十萬大軍,足可以縱橫天下,所向無敵。一個不慎,可能會讓忠義軍元氣大傷,很難恢復。

  不過王松乾綱獨斷,為的是給漢人留下更多的元氣,也讓部下眾人欽佩。任誰都可以從此看出,王松並不是睚眥必報、不顧大局的奸邪小人。

  反而像岳飛、劉錡、李世輔這些出身顯貴的將領們,都對王松的這一舉動額手相慶,心服口服。

  就像劉錡,他的長兄劉錫是此次宋軍的都統制,統領全軍。儘管兄弟二人平時多有齷齪,但骨肉情深,從心底里,他還是希望王松去救助宋軍,救助兄長。

  鑑於宋軍以往的「輝煌」戰績,儘管他們人多勢眾,眾人卻在心底里,已經把他們當成了弱勢的一方。

  「劉錡兄弟,聽王相公說,此次金人南下,很可能有重甲騎兵,叫什麼「鐵浮屠」,此事就拜託你了。」

  女真人「鐵浮屠」之名,威震天下,至於如何對付「鐵浮屠」,卻是王松提出,由劉錡操練眾軍。

  雖說已經有了火炮這大殺器,尤其是重炮摧枯拉朽,勢不可當,王松還是讓劉錡訓練新軍,以備不時之需。

  劉錡點了點頭,沉聲回道:「張都統放心就是,小人已經訓練過多次。番子不來則已,來了就別想回去!」

  劉錡告辭離去,張憲向人群中看去,不經意掃到幾人,不由得一愣,以為看花了眼睛。

  他隨即面露喜色,邁步走下高坡,迎上前去,大聲道:「岳兄,幾年不見,咱們兄弟終於又要並肩作戰了!」

  二人雙手把肩,都是眼睛微紅,不勝唏噓。

  岳飛回歸忠義軍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他只是沒有想到,此次陝西的大戰,王松把岳飛也徵召了過來。

  良久,岳飛才微笑道:「張憲兄弟,此次我為右翼統制。以後你我同在相公麾下效力,還望你多多指點愚兄,免得愚兄再走彎路。」

  他語氣誠懇,中間又有著一絲尷尬,顯然是言由心發。

  王松去了汴梁城,和宗澤等商討接手三京之地的第二個條件,就是岳飛。為此,他可以不把第一個條件抹去。

  意思明顯不過,除了岳飛,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商量。而岳飛不留下來,其它的一切免談。

  趙鼎和南京的張俊、西京的韓世忠南下,東京城留下了萬餘精兵,一半的糧食。宗澤父子和岳飛留了下來。

  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韓世忠,還是隨軍南下。對於一個年已四旬的武將來說,也許他已經厭倦了戰場上的打打殺殺。

  但是在秋日的江南水地,歷史又一次重演。完顏宗弼的十萬大軍被圍困在黃天盪中,死傷慘重,最後不得不北撤。

  看來英雄永遠都是英雄,只要上了戰場,就能使風雲變幻。

  「幾位將軍,相公讓眾將在帳中聚合,有戰前的軍議要談。」

  二人正在感慨,傳令兵前來,二人都是精神一振,馬上就要縱橫疆場了。

  「各位兄弟,此次出征,咱們兄弟可能都得九死一生,你們怕了沒有?」

  黃河邊的一處荒地上,劉錡對著眼前的一軍忠義軍士卒大聲說道。

  眼前的忠義軍隊列整齊,人人身披輕甲,手上不是鐵錘,就是利斧長刀,人人身材高大,威風凜凜,一看就是軍中精銳。

  「劉統制,你放心就是。兄弟們來就是要殺番子的,更不用說是番子的重甲騎兵。兄弟們豁出命去,也不會讓你丟臉!」

  「劉統制,兄弟們要幹什麼,王相公也已經說過了,你放心就是!」

  「多說無益,劉統制,戰場上見真招吧!」

  將士們群情激昂,劉錡也是振奮。忠義軍中訓練出來的精銳士卒,可是名不虛傳。

  「鐵浮屠,金人重甲騎兵,人馬俱披重甲,長槍無法刺入。宜火炮轟擊,震天雷阻敵,長刀砍腿,巨斧砸頭」

  這就是王松特意交代他的事宜。對於金人的重甲騎兵,小炮殺傷力不大,重炮解決遠距離作戰,到了近戰,震天雷的連續轟炸,使其速度慢下來,然後就看這些忠義軍士卒的長刀巨斧了。

  「兄弟們,前面有火炮轟,後面還有震天雷炸,最後才是咱們兄弟迎敵。!」

  劉錡在士兵列陣中行走,大聲喊了起來。

  「兄弟們,王相公把希望放在了你們身上。你們倒是說說,能不能擋住番賊?」

  「能!」

  震天的怒吼聲響起,兩千士卒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好!」

  劉錡走到了隊列前頭,回過頭,聲音低了下來。

  「兄弟們的遺書都寫了嗎?」

  軍士點了點頭,抬上來一木箱。劉錡上前打開,裡面全是一迭迭的遺書。

  劉錡點了點頭,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一封信來,放了進去,然後合上了木箱。

  「兄弟們,我的遺書和你們的放在一塊,咱們到時候並肩作戰,一起看看,到時候還有誰能活著回來,誰會戰死沙場,誰又會做了逃兵。」

  人群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自番子南下以來,燒殺搶掠,兄弟們家破人亡,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很多兄弟過的日子是豬狗不如,忍飢挨餓不說,被人瞧不起、作踐,直到來到了忠義軍軍中!」

  劉錡聲音大了起來,臉上也顯出亢奮之色。

  「到了忠義軍,沒人欺負不說,出去也有臉面,很多兄弟也都找上了渾家,有了後人。即便兄弟們在戰場上戰死了,家裡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能得到妥善安置,軍中自有撫恤,也有條文照顧兄弟們的家人。」

  他看著下面全神貫注傾聽的士卒,大聲道:「但是,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下面有人聲嘶力竭,大聲喊了出來。

  「因為咱們是忠義軍的將士!」

  「不錯!」

  劉錡大聲喊道:「你們,還有家人能得到這些,那是因為你們是忠義軍的將士,你們受之無愧。但是,如果你們臨陣逃脫,或者所作所為配不上忠義軍,那麼不但你們自己會蒙羞,你們的家人也要受到牽連。」

  所有的士卒都是心知肚明。若是不能在軍中好好表現,不但他們自己可能會被掃地出門,親人肯定也要受到牽連。

  享受不到撫恤不說,可能還要被人瞧不起,日子過得更加艱難。

  「兄弟們,只要在戰場上好好殺敵,死了,家裡有撫恤和照顧。活著則是立有戰功,升官發財。忠義軍軍中,從來都是論功行賞。」

  下面年輕的軍士們,一個個都是臉色通紅,人人都是鬥志昂揚。

  「兄弟們,戰場上若是臨陣脫逃,或者逡巡不前,都是要被殺頭。奮勇殺敵,最多也是丟了腦袋,孰輕孰重,要做英雄還是軟蛋,你們自己選擇。不過我要奉勸你們,不要再讓人踩在腳下,不要再讓人瞧不起!」

  「劉統制,你休要小瞧了兄弟們!」

  一個軍官血脈噴張,大聲喊道:「番子和小人有血海深仇,兄弟們早日裡想著要報仇雪恨。到了戰場上,我們要把番賊的人頭一顆顆砍下來,來祭奠我們慘死的家人!」

  「劉統制,你放心,若是有誰敢臨陣脫逃,我陳平山第一個會砍下他的狗頭,這樣的人也不配留在忠義軍中!」

  另外一個軍士跟著狂吼了起來。

  「殺番賊!」

  臉色血紅的士卒們,鮮血終於被點燃,有人開始大聲地喊了起來。

  「殺番賊!」

  兩千士卒一起發出了怒吼聲,人人都是義憤填膺,血脈噴張,心臟砰砰直跳。

  被人踩在腳下,輕視、侮辱、毫無自尊,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軌,沒有理由再重蹈覆轍。

  更不用說,跟著戰無不勝的忠義軍,人人的心氣都是高了幾分。

  營外慷慨激昂的怒喊聲傳來,王松輕輕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眯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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