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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 風雲動

2023-12-22 15:33:34 作者: 浮沉的命運
  不知是刻意為之,韜光養晦,還是煞有其事,幽禁宮中,真真假假,無人知曉。

  「啟稟道君皇帝,鄆王趙楷來看你了人,和鄆王同來的還有康王,以及耿南仲、唐恪、秦檜幾位大臣。」

  內侍進來,向書房裡正在揮毫潑墨的趙佶說道。

  三年多的謫居冷落,不問政事,趙佶的氣色卻反而好轉了起來,原來蒼白的臉也有了血色,看起來神清氣爽,更加的道骨仙風,風流儒雅。

  「讓他們進來吧。難得還有人來看我這廢人。」

  趙佶搖搖頭,手裡的狼毫絲毫不停,一個個屈鐵斷金的瘦金體字不斷跳出,頗具藝術色彩。

  趙楷一行人進來,看到趙佶正在揮毫,也都是聚在旁邊,專心致志地看起來,絲毫也不見外和生分。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趙構輕輕的念了起來,不由得贊道:「太上皇筆法犀利、鐵畫銀鉤,飄逸又帶勁特,真可謂字中佳作,兒臣受教了。」

  和他的昏庸父親趙佶獨創了「瘦金體」一樣,歷史上的趙構雖然政治上昏庸無能,軍事上畏金如虎,但在書法上也是大家。他善真、行、草書,筆法灑脫婉麗,自然流暢,頗得晉人神韻,其書法影響和左右了南宋書壇,後人多效法其書跡,是當之無愧的字體大家。

  趙構既然如此說,必然是精品無疑,也不存在阿諛奉承之嫌。

  趙楷皺眉道:「道君皇帝,你為何不創一些新詞,卻寫王松這賊子的詞作?此賊跋扈弄權,手握重兵,非朝廷之良臣。幸虧上天垂憐,次賊身隕,否則我大宋祖宗的基業,只怕會毀於一旦。」

  趙佶放下筆,淨了淨手,看了看兒子,這才沉聲道:「王松文武雙全,天縱奇才,世所罕見。只是他喪身河外,對我大宋來說,也不知是福是禍。大宋諸軍,所有的善戰之士,都是他的部下。他也算是有功之人了。」

  趙楷臉上一紅,連連稱是,站到一旁。

  「太上皇所言極是。像王松這樣的天才,百年難得一遇。」

  耿南仲捋了捋頜下的稀須,難得地稱讚起了對手。

  「前有滿江紅,後有破陣子,兩首卜算子.詠梅,更是獨得其中意境。不瞞太上皇,老臣對那其中的「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是嘆服許久,每誦讀之,猶覺意之所達,不能自已。」

  趙楷不屑地搖頭道:「耿相,想不到這王松還是你的知己,倒是讓本王意外了! 真不知這武夫何德何能,竟能得耿相之青眼?」

  他不敢觸父親的霉頭,對耿南仲這些大臣發發牢騷,倒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唐恪賠笑道:「耿相是心有戚戚,意之所指,冰清玉潔之心,屢遭蒙蔽而已。鄆王不必當真。耿老相公和王松水火不容,這是眾所周知之事。王松武夫弄權,自然為我等唾棄。但若說到詩詞上的才華,我朝王松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趙構心中暗笑。趙楷因為和王松之間的過節,始終耿耿於懷,反而會讓太上皇看輕了他。

  果然,趙佶看著趙楷,眼神中露出一絲失望之色,他搖搖頭道:「王松七步成詩,本朝無人能及,即便是秦大夫和鄆王兩位狀元公,也是差之甚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做人重在省己,斯人已逝,就不必再放心不下了。」

  秦檜肅拜道:「太上皇說的是,臣等受教了。」

  趙楷上前,唯唯諾諾道:「兒臣讓太上皇見笑了。」

  趙佶輕輕搖了搖頭,笑道:「你自幼長於深宮,錦衣玉食,人生上的閱歷,自然少於王松。世間萬物,皆是學問。你慢慢體會吧。」

  趙構心中一沉。看來在太上皇心中,他的這位狀元皇子,果然還是他心中皇位的第一人選。

  趙佶看著一身黑衣,藏頭遮面的眾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們來的時候,沒有人發覺吧?」

  「太上皇放心就是,我等是分批前來,先在外面轉了幾圈,不會有人發覺。」

  「這就好,免得惹得是非,又要壞了心情。」

  趙佶看了看房中諸人,輕聲道:「諸位,你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若有其它事情,諸位可以暢所欲言。若是廢黜天子,要本道君即位的事情,就算了吧。本道君已經心灰意冷,不想再陷到這些漩渦中去了。」

  近日來,不斷有大臣前來,痛沉當今聖上的諸般不是。趙佶小心應對,從不發表任何意見,反而痛斥臣子們離經叛道,規勸他們好好輔佐天子,專心政事。

  他自己也是被軟禁之人。一旦官家懷疑他圖謀不軌,那他就百死莫贖了。

  趙楷上前一步,跪下道:「爹爹,兒臣等絕不敢逼你, 兒臣是來向你辭行的。」

  趙構也上去,跪下磕頭道:「還請爹爹看在父子的份上,救孩兒一次。」

  「爹爹」的話語一出,趙佶的心裡,莫名地熱了一下。

  趙佶眉頭一皺,神色間一絲為難之意閃過,他看了看兩個兒子,正色道:「你二人有何話說,起來細細道來。」

  趙楷垂淚道:「爹爹,兒臣因為皇城司的事情,官家一直不能釋懷。前一陣子,皇城司減少了700人不說,現在還要謫貶兒臣去擔任京東東路轉運使。這不是把兒臣往死路上逼嗎?」

  京東東路大半為金人所據。趙楷若是到了那裡就職,只怕是凶多吉少。

  趙構也是哽咽道:「爹爹,兒臣只不過因為番子勢大,逗留的時間過長,官家就對孩兒百般刁難。孩兒已經是自身難保,恐怕和三哥一樣,要被貶謫到嶺南去了。」

  二人情真意切,淚水簌簌而落,悲憤之情溢於言表,唐恪不由得低下頭來,暗嘆自己道行太淺,做不到如此爐火純青。

  趙佶眉頭緊鎖,顫聲問道:「這些事情,可是當真?」

  趙楷磕頭流淚道:「兒臣所言句句是真,不信父皇可以問耿相。」

  耿南仲點頭道:「如今金人壓境,官家寢食難安,壓力之下,肯定是考慮不周,難免做出些糊塗事來,這也是可以原宥,可以見諒的。」

  秦檜搖頭嘆息道:「兄弟鬩於牆、共敵外侮。如今卻是兄弟相殘,這真是親者仇,痛者快。我大宋這是要風雨飄搖,要變天了。官家真能做出這種事情嗎?」

  唐恪輕聲道:「官家有什麼做不出來的。我朝以孝治天下,看看太上皇如今境況,宮內冷冷清清,行若軟禁。官家對待自己的爹爹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說兄弟和外人了。」

  趙佶站起身來,把趙楷、趙構兩兄弟扶了起來。自己一個人在房中踱起步來,良久,才回到椅子上坐下。

  「你們要如何做? 本道君又能做些什麼?」

  趙佶終於開口問道。

  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只要趙佶願意,此事已經成功了一半。

  耿南仲上前,在趙佶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趙佶的眉頭一皺,顯然對耿南仲的話語不滿。

  「殿前、馬、步軍等帥臣,統官家爪牙之兵,為官家心腹之佐,宿衛宮省、拱扈宸極。」

  他看著眼前眾人,搖頭道:「殿前都指揮使王宗濋,乃是官家外舅,他掌控禁衛,此事萬難成之。還有馬、步軍等帥臣,據我所知,乃是王松部下的將領。如此一來,此事更是難上加難。你們就不要再費心了吧。

  殿前都指揮使王宗濋,昏聵貪鄙,毫無統兵能力。但因其是趙桓之母王皇后的親屬,而被任命為這一皇宮宿衛的要職。

  耿南仲一等人想要推趙佶重登大寶,光是王宗濋這一關就不得而過,更不用說李彥仙等人掌控的馬、步禁軍了。三衙管軍的選任,關乎至關重要的京城兵權。其最高的決策權,當然掌握在皇帝手中。

  「道君皇帝有所不知,靖康元年,金人圍困汴梁城時,南熏門破,王宗濋首引衛兵逃遁,幾致都城失守。若不是王松神兵天降,恐怕汴梁城早已被攻破,官家也已成了亡國之……」

  趙構朗聲道:「官家對當日王宗濋置社稷於不顧,竟抱頭鼠竄,早已是滿腹牢騷。王宗濋也自知者明,整日裡眠花宿柳出沒煙花柳巷。只怕他這殿帥,做不了幾日了。」

  王宗濋這等貪鄙庸碌,酒色之徒,膽小如鼠,拿下他,簡直是易如反掌。

  「康王殿下所言甚是。王宗濋庸碌好色之徒,只要許以高官厚祿,美人珠寶,必能使王宗濋為我所用。」

  唐恪站了出來,深深施了一禮。

  「微臣願意前去,玉成此事。太上皇不必為此擔心。」

  果然都是有備而來,看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趙佶微微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

  「侍衛馬軍司,還有侍衛步軍司,那些個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和都虞候們,大多可是王松的部下,你們如何應對?」

  耿南仲微微笑道:「太上皇無需擔心。到時,只要讓侍衛馬軍司和侍衛步軍司分管外圍即可。如今王松已死,這些人群龍無首,不難對付。再說了,即便他們知道了,這是皇家之事,又與他們何干。」

  趙佶微微點了點頭,又站起身來,在房中又踱了一會步,這才停了下來。

  「你們要如何做,只管放心去做就是。」

  趙構面對著眾人,輕聲說道:「各位大人,我不管你們如何去做,此事千萬不要牽連到太上皇,出了紕漏,自己擔下來就是。」

  眾人一起肅然拜道:「康王放心就是,我等牢記在心,絕不會牽連太上皇。」

  「好! 」

  趙構點點頭,正色道:

  「諸位,無論你們如何做,太上皇,三哥和我,都不希望看到骨肉相殘的事情。諸位都記住了嗎?」

  趙構說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趙佶的心裏面。自己的九子運籌帷幄,心思縝密,竟然以前小看了他。

  他頻頻點頭,看著自己的九子侃侃而談,三子也在一旁仔細傾聽,不由得微微頷首。

  「此事事關絕密,只有我等幾人知道,諸位一定要守口如瓶,千萬不可大意!」

  其他三人都是面色凝重,指天發誓。

  眾人離開,趙佶也是心神難安,不斷地在書房裡走來走去,直到夜深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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