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回 屍骨未寒

  但總有放晴的一天，於是天空的陰鬱遠去，大地重獲光明。夏秋多雨，且雨勢都頗大。如今，艷陽高照，遠處的白楊樹樹葉泛黃，秋日正以自己緩慢的腳步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人間。

  荷塘中的荷葉已經有不少的都枯萎了，高高出水的蓮蓬無人理會，倒是水下的蓮藕吸引了千燁的好奇。

  只是，那荷塘頗深，怕是她想要親手採摘蓮藕的夢想是無法實現了。而且，她也不願意自己落入冰冷並不溫暖的湖水中，甚至是濕了自己的衣服。

  這大概是穿越帶來的後遺症，連帶著她的心智也跟著變小了，對許多東西都好奇的不得了。什麼都想嘗嘗，什麼都想去摸一摸。

  這一點點小小的心愿，上官明心卻是十分樂意的去滿足她。

  於是，在這一日。千燁在思索著案子，念著冰鎮西瓜的同時，走進書房時，便發現了桌面上的一盅甜湯。栗子蓮藕湯，甘甜而不膩。此時雖並不是栗子的產季，卻是蓮藕的。因為在這個時節，藕是最甜也最嫩的時候。

  蓮藕可以生食，同樣的甘甜爽脆。在煮熟後，稍稍的減去了幾分脆度，但卻變得軟糯甜香，甚為好吃。而新鮮的藕同不新鮮的藕，它們之間的味道也是大有不同的。或許，是因為她覺得不新鮮的藕少了汁水，變得乾柴。但飽滿的藕節，用來煲湯，用來燉煮都是上等的佳肴。

  千燁看著蓮藕湯，腦海里想著蓮藕燉排骨。濃稠的湯汁，酥爛入味的排骨，那叫一個香絕。

  「嘗嘗看，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上官明心遞給她一隻湯匙，細看去會發現他的俊顏上閃過一絲微紅。

  千燁嘗了一小口，立即贊道：「味道好極了。」不甜不膩，卻很爽口。

  「你喜歡就好。」上官明心鬆了口氣之餘，更多的則是喜悅。原來，給自己心愛的人煮菜，是這樣一件美好的事情。他應該多學一些菜餚，爭取煮給她吃。

  千燁哪能想到，她心目中的小狼狗大人，又做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兒。論爭寵，上官明心絕對可以排第一。

  「大人，最近的天氣有些涼爽了。等秋天過後，便是冬天了。」想到冬天，就不由得想到熱氣騰騰的火鍋。而這種食物，一向是千燁的最愛。「冬天也是可以游湖的吧？大人，咱們等到冬天坐上船，一邊游湖，一邊吃著火鍋，那叫一個愜意。牛肉羊肉，我都愛。咱們還可以拿著釣竿，從湖裡釣鮮魚來吃。」

  她舔了舔嘴巴，一臉饞像。

  「魚火鍋也很好吃，一級棒。」啊啊啊，她無比感謝之前的穿越前輩啊。要不是有這位前輩，大夏的飲食一定會非常單調。就不說烹飪方式，許多調料都不見得找得到。

  嘻嘻，她最喜歡的紅燒茄子都吃得到，不能太幸福。人生樂事，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果然是一個吃貨，念念不忘的，也只有吃這個字而已。

  「好，到時候定讓你吃個夠。」肉食性動物對肉類的執著，是他不曾理解的。

  「大人，你真好！」千燁湊過來，在他頰上印下一吻。那甜蜜的模樣，讓人恨不得瞬間瞎掉。而這裡確確實實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暗衛們是不會悄悄將注意力放在這裡的。尤其是在主人有意的警告下，更是如此。

  只是對於這些，千燁卻並知曉。因此對於偶爾一些站在窗口的親密活動，還是有些羞澀的。生怕給人看到，卻不知上官明心便是喜歡她這火辣中帶著羞澀的模樣。

  吃過了甜湯後，千燁被上官明心押著在書房中的軟榻上小睡。書房中本來是沒有這張軟榻的，那時兩人的關係還是單純的上下級，中午在書房中處理公務時，千燁總是昏昏欲睡。待第二日，這間書房裡便多了一張軟榻，即便它同這裡嚴謹的氛圍毫不搭調。

  靜靜的躺在軟榻上，耳畔是柔和的風，腹部上搭著一塊薄被，千燁很快就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漸漸沉入了夢鄉。

  男子注視著女子沉靜的睡姿，眼眸中是他自己都不曾想像到的柔情。

  在大多數人都在享受著這個午後的休憩時光時，狀元府中卻被一層濃郁的陰霾籠罩著。空氣中充滿著各種不安分的總動因子，每個人路過的腳步都很輕很輕，生怕驚擾到什麼一樣。

  但饒是如此，那震耳欲聾的哭泣聲卻還是讓人心裡發麻。

  大多數人痛哭的時候，表情絕對不會好看，即便是美人也如此。但若是美人哭泣仍舊多姿的話，那興許便是假哭，或許是矜持所致。

  只是此刻的汪嫣然哭的面容都扭曲了，青筋暴起的脖頸讓人以為這個女人幾乎會被那難以言喻的悲痛折斷了一般。

  沈離站在一旁呆呆的看著床榻上那名面容扭曲頭髮散亂的女人，那是他的妹妹，可是此刻她卻是如此的悲痛。只是，讓她痛的人卻並非自己。

  「嫣然……」他的聲音顫抖著，雙手小心的將她擁入懷中。大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如幼年她失去母親的那個夜晚。「嫣然，一切都會好的。」

  汪嫣然緊緊揪著他的衣襟，哭的不能自抑，嬌弱的身子也顫抖著。「哥，我的孩子……」她的孩子，相公唯一留給她的孩子，她都保不住了。

  沈離理順著她的髮絲，柔聲在她耳邊說：「嫣然，一切都會好的。孩子也會再有的，嫣然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悲痛中的汪嫣然根本就不曾分辨出他這句話中的寒意，此刻眼前的沈離便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要緊緊抓住，就不想放開。

  而沈離也樂得如此，她的親近讓他滿足喜悅。

  丫鬟小廝都守在房門外，無人進來打擾。

  「我的兒啊——」就在這時，一名老婦人拄著拐著，大哭著蹣跚而來。在她身後，是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同樣是滿面悲痛。

  就在剛剛他們才得到兒子過世的消息，聽說兒子的屍身被六扇門帶走了，這才來尋求兒媳婦來想辦法。

  「你們在做什麼！」一推開門，竟然見到自家的兒媳婦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裡。明老夫人不覺大怒的吼道。

  沈離斜睨了她一眼，並未理會。

  而汪嫣然正在悲痛中，哪裡會顧及其他人說了些什麼。

  明老夫人一怒，揮舞著拐杖便要打向兩人。「混小子，快放開！」

  大手從一旁牢牢的握住了她揮來的拐杖，狠狠甩開後才說：「你這是要打算做什麼！」

  明老夫人婚禮那日同沈離也不過照過一次面，相隔了這麼久哪裡還能記得。此時，看到汪嫣然竟還在這個男人的懷裡，登時便怒道：「你個不要臉的女人！你的丈夫剛剛過世，你便在這裡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

  沈離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他能允許別人辱罵他，但絕對不能對他的嫣然指手劃腳。「你個老婦！看清我是誰！」

  汪嫣然也被婦人的話嚇了一跳，她自小便成長在書香門第，哪裡被人辱罵過。雙手抓緊沈離的衣襟，顫抖的，雙眼中儘是懼怕。

  「你個姦夫！」明清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題名。只是，他的來自小鄉村，父母未曾讀過書，言語中難免粗鄙。平日裡，汪嫣然也不過是到兩位老人前去請安，但自從有孕後，已經很少過去了。只是，老夫人對於汪嫣然到並不是十分喜歡，總覺得她嬌氣了些，不會做家務，也不會侍奉公婆。

  「嫣然。」沈離緊緊抓著她的肩膀，沉聲道：「和哥哥回家去。」

  汪嫣然的年紀本就不大，平日裡在家也是嬌寵著，在經歷了父親突然離世，丈夫過世，又失去了孩子後，早已經六神無主了。此時，只是拿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沈離，一副全憑他做主的模樣。

  「乖，別怕，哥哥在。」沈離說完，看也不看明老夫人，徑直便讓人去準備了馬車。用被子將汪嫣然包好，任憑身後明老夫人如何叫囂，都不曾理會。這等老婦，真是該死！

  明老夫人眼見著馬車同自己眼前駛過，但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便憤怒的朝身後的僕人麼大吼大叫著：「還不快將馬車攔下來！我的兒媳婦都被野男人帶走了！」

  但是，誰都沒有動。這府中的大部分奴僕們都未賣身於此，既然家裡的主子都過世了，主母也被她的哥哥接走了，如今這狀元府可是名存實亡。要不了多久，便支撐不下去了。眾人紛紛想著如何生計，打算一會兒便收拾起包袱，離開這裡。

  「為什麼一直盯著那輛馬車？」趙寧有些不解道。

  木倩兒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這個沈離似乎同我認識的很不一樣。」說起沈離大多都是溫潤的君子模樣，待自己的養父也十分孝順，從未聽說過他與任何人有過過節，甚至是一句爭吵。但是沒想到，這樣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有如此強勢的時候。若非自己抽空回家中一趟，怕是不能看到這樣有趣的場景呢！「走了，回家去。」

  「哎？」趙寧抱緊了懷裡的孩子，小心的跟上妻子的腳步。那亦步亦趨的模樣，讓來往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