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回 我養你啊

  「師兄，你又要去那裡嗎？」彼時那位需要仰望千燁的孩子如今已經漸漸長大，身高也在一點點的追趕著。但是，笑容依舊純粹，雙眸依然清亮。

  千燁朝著辻天一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來，「小一啊，這種事等你長大了就會懂的。」

  辻天一撅嘴說：「師兄，每次都不帶我去。」

  千燁整了整領子，笑道：「都說你還小。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師兄回來帶給你。青芙都叫著要吃糖呢，小一你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什麼糖啊！」少年不甘心的別過頭去，然而沒一會又悄悄轉過來,說了句：「小魚乾。」

  「我知道了，小魚乾。」對於自家師弟時不時的彆扭一下，千燁早已習慣了。畢竟都是孩子們嘛，偶爾耍個小性子，也是常事的。比起青芙來，小一還是太過乖巧了。乖巧的，有些讓人心疼呢！「我不在家的日子裡記得看住老師，不可以讓他再喝酒了。你知道嗎？」

  「知道了啦！師父要是再喝酒的話，就要淹死在酒罈子裡。師兄的話，小一都記著呢！」

  「那就好。」接著身高的優勢，千燁輕輕拍了拍他的發頂。「乖哦，好好看家，師兄會給你帶好吃的回來的。」

  「師兄，都說我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摸人家的頭啦！」

  「嗨嗨。」

  「真是沒誠意！」一句抱怨的話，換來了千燁一聲放縱的大笑聲，惹得辻天一氣得直跺腳。

  那抹素淡的影子早已經看不到了，只有濃烈的似晚楓的顏色，在山間一點一點的消失……

  辻天一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師兄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紅色的，但紅色真的很適合『他』。穿著紅色的師兄，比平日裡更加美麗了呢！

  「二師兄！」

  房間裡傳來少女嬌憨的聲音，但辻天一卻是低咒了聲：「麻煩！」才揚起笑臉，拉開門。「青芙，怎麼了？」

  十一歲的淺草青芙已經出落的很美麗了，大大的眼睛同她的母親生的一模一樣，此刻撅著嘴含著淚的模樣，讓任何一個人都會心軟的。只是，卻並不包括眼前的少年。他有些不耐煩的說：「到底怎麼了？」

  「有蟲啦！」淺草青芙瞪著眼睛，有些害怕的說。

  辻天一在心中冷笑了聲，順著淺草青芙的視線去看，上前將那條無意間爬進來的蚯蚓狠狠的用鞋底碾死。「看到嗎？下次遇到這種情形，就這樣做。」

  門前的玄關只是簡單的土地，總會有些小東西爬進來的。而淺草青芙最害怕的，就是這些小蟲子了。

  「二師兄，你真的好厲害哦！都不怕蟲哎！」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滿是崇拜的看著辻天一。

  但這樣的雙眼卻只讓辻天一厭惡的很，從小到大都是她奪走了師兄的全部注意。師兄照顧著她長大，甚至連一絲多餘的目光都沒有分給自己。若說辻天一這輩子最討厭的人，便屬淺草青芙是第一個！

  「青芙，你都沒事做了嗎？師父教給你的功課，有好好的完成嗎？」

  「啊——」短促的叫了一聲，前朝青芙連忙向四周看看，見並沒有看到自己的父親後，才鬆了口氣。「二師兄，你不要提到爹爹啦，真的是太嚇人了！」

  對於坂田谷澈為什麼一定要教導他的女兒劍術這一點，辻天一從心裡就一直的不贊同。一個女人而已，她懂得什麼？

  「既然害怕的話，還不趕快去做！」趕緊從他眼前消失，真是煩死人了！

  淺草青芙有些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帶著不甘心的目光邁著小腿跑掉了。二師兄真的好討厭啊！多和她說一句話，會死嗎？！還是大師兄好，那麼溫柔……不行了，想到大師兄臉上就燙的很。

  而對於這裡發生的一切千燁都未曾所知，在她視線所能看得到的地方，一向都是和睦和安靜的場景，又怎麼會看到辻天一眼中的不屑和厭惡。

  此刻，她正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在下山的小道上。她的小子日有快到了，在這山上到底是不習慣，還是在小美那裡安全一些。不過，山上的好處就是她無意間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一眼溫泉，冬日裡跑堂真是舒服死了。不過，她可不打算告訴其他人。要是都給他們知道了，她難得安靜消閒的地方也就將不復存在了。

  而且，以老師的性格，是一定會拉著她和小一去泡湯的。到時候，她苦心掩藏的身份可就要暴露了啊！幸好當年老師站的地方遠，才沒有聽到自己和那守門人的對話，不然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她應該慶幸，立春館中幻童們的衣服都是黯淡的灰色嗎？

  這次她去找若澤美還有另外一個主要的事情想要拜託她，自從她來潮後，身體也開始漸漸發育起來。雖然她有著前世的經驗，知道自己大約是不會長得凹凸有致，但也要適當的防備啊！而更有一點是千燁一直奇怪的，她這張臉怎麼同她前世的面容越來越像了。若非是那身白皙的皮膚，和紅潤的唇，以及那雙鳳眸不同的話，她還真以為就是一個人呢！難道，這人的面貌真的會受身體中的靈魂影響嗎？

  罷了，不想了。這種複雜的問題，真的不適合她這種頭腦簡單的人啊！

  「大膽狂徒，看到我……」

  「吵死了！」正在神遊中的少年冷冷打斷了來人的話，看著眼前一聲浪人打扮的男子，冷笑一聲：「又是一個來送死的嗎？」

  浪人還未出刀，就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腰腹一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千燁淡然的抽出刺進他腹部的長刀，順勢在他的衣袍上擦乾淨上面的血跡。「真是呱噪。」至於能不能活著，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最好是不要活著，免得給她帶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千燁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當初拜的老師坂田谷澈竟然是如此有名的人。年紀輕輕就被稱作為劍道大師了，而且慕名而來的人更是數不勝數。這些年來，自從知道她是老師的徒弟，對他挑釁的人也是越來越多，真是防不勝防啊！

  而她也知道，對付這群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武力威懾。同他們說大道理是行不通的，一群頭腦簡單的武夫而已。

  千燁揮刀殺人已經很習慣了，在這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命，在這一刻已經被淡泊了。想要活命，就要與人拼命，這才是活著的意義。

  血啊……還真是一種噁心的味道。

  整了整並不散亂的衣袖，千燁跨過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朝山下熱鬧的城鎮走去。

  江戶真是一個熱鬧的地方，在街上買了一些下酒的零食，邊走邊吃。她對於酒沒有好惡，偶爾會小酌一番而已。但喝酒的人身上傳來的酒臭味，她確確實實是喜歡不起來。自從師母過世後，老師便開始了酗酒。她已經不記得給他洗過多少髒污的衣服了，想起往事來……真是不堪回首啊！

  白日裡的吉原町安靜了許多，她徑直穿過門樓，一路朝若澤美所在的館子走去。沿路上，偶然有游女看到這樣一位容貌俊俏的少年，都不由送上一個媚眼。

  還未靠近房屋，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千燁說不上熟悉，卻也並不陌生的聲音。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微涼，酸酸的感覺，讓她不舒服極了。

  她並未上前去敲門，而是靠著身後的牆壁，嘴裡拿著一串剛剛烤過的魷魚，慢條斯理的咀嚼，似是品味著魷魚的甘甜味道。

  屋子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便聽到女子明媚的聲音：「客人，下次記得再來啊！」

  不多時，便有一個男子穿戴整齊的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那裡的千燁，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然而，當他對上那一雙冰冷不含任何情緒的雙眸時，背脊生寒，慌不擇路的竟逃跑了。

  若澤美正收拾著自己的儀容，猛地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少女，不由得一驚。攏了攏散亂的頭髮，生出幾分不自在的感覺。「你，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往常時，不都是晚上嗎？

  千燁的表情無悲無喜，只是冷淡的說：「給你的錢不夠用嗎？」

  若澤美抿了抿唇，苦笑了一聲。

  敞開的門帶來了些微的寒意，屋子裡的光線並不好，女子鮮麗的和服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

  若澤美正收拾著自己的儀容，猛地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少女，不由得一驚。攏了攏散亂的頭髮，生出幾分不自在的感覺。「你，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往常時，不都是晚上嗎？

  門口的少女表情無悲無喜，只是冷淡的說：「給你的錢不夠用嗎？」

  若澤美抿了抿唇，苦笑了一聲。「大部分的錢都被媽媽桑拿走了。」

  千燁咬了咬唇，將房門關上。空氣中還殘留著一些飄散不去讓她有些作嘔的味道，但她顧及不了，上前抓住若澤美的手說：「我幫你贖身！」

  若澤美一怔，隨即便無奈的搖頭，「你可知身上的債有多少嗎？」

  年少時她便生的美麗，這一點一直是她引以為傲的地方。可是，沒有想到她的容貌在日後竟然會成為她痛苦的根源。因為她的美麗，所以父親才把她賣了一個好價錢。因為她的美麗，她才能成為這館子裡最受歡迎的游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