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 科普時間

  同夜半的停屍館相比，白日的這裡也依舊沒有幾分生氣，仍舊是可怖的緊。

  還是上次的那間屋子，但空氣中已經漂浮著淡淡的血腥味。石台上停在的正是汪大人，相較於上一次，這次可是被切開的很徹底。周大夫沒有絲毫的手軟，皮肉翻開處甚是可怕。

  「你們且來看看。」周大夫重新拿起了一副手罩子戴好，開始翻看屍體的頸部。「人體死亡後，在屍體地下部位的皮膚上會出現紫紅色的斑塊，稱之為屍斑。而屍斑的出現時機一般在人死後一到兩個時辰內，在這之前，屍體先出現的便是屍僵。人體在死亡後，通常在兩刻鐘到一個時辰之間開始僵硬，在三到四個時辰後則會完全僵直，之後的十五個時辰內會持續經營。接下來則會逐漸軟滑，經過大約三十五個時辰後恢復原裝，但若周圍的溫度高於平常的溫度，那麼屍體大約會在十二個時辰或者是十五個時辰內便開始出現軟化。而這些，都是將是擾亂判定屍體死亡時間的重要因素。但倘若將屍體埋入土中，不接觸到外面的空氣，屍體腐敗的速度也會變慢，同時屍體上的一系列表現也會變得緩慢起來。而屍斑的出現，也隨著溫度的改變而變化著。

  屍體在不同時間內表現出的傷痕是不同的，因為人體在活動的過程中，因為血液的循環，一些比較輕微的傷痕會隨著血液的流動而漸漸消失。但屍體本是死物，血液早已經失去了活性，所以在這時一些在活著時候所看不到的傷痕，便會在這個時候暴露出來。也許一開始不曾暴露發現的傷口，經過屍變後便會顯現，就比如我現在手指向的這個瘀痕。」

  活人的血，同死人的血味道是截然不同的。千燁忍耐著胃部的些許不適，朝著周大夫所指的地方看過去。果然，有一個淡淡的痕跡，若是不仔細觀察，定會同周圍的屍斑混作一談。

  周大夫自工具箱中取出一枚小型的刀子，看起來甚是鋒利。「我可是為了等你們，才沒有下手的。」她說著，便將那柄刀刃細長刀柄修長的小刀窩在手中，向著那頸部划去。那柄小刀薄而鋒利，輕輕一刀，便劃開了頸部的皮膚。

  而讓千燁意外的是，那一刀並沒有見血，甚至是一個細微的血點都沒有看到。

  因為是屍體的緣故，是以血液並不會流動，汪大人死時是坐在椅子上，因此血液大部分都湧向了下肢的部位，向脖頸這個摒除掉動脈外便只有一些零星毛細血管的部位，某些情況下是不會看到出血現象的。

  「你們且看看，頸側直到現在並未有出血的情況。」此刻，小刀已經深入了的喉嚨，抵在舌骨之上。「這一點便可以證明汪大人並非是被人扼死的。」大多數被扼死的情況，都會在死者的頸部留下深深的瘀痕，即便當時不顯，但在死亡屍體的血液停止流動後，便會出現。「一般情況下，若是死者被人扼死，除卻斷絕呼吸外，更多的是舌骨頸骨斷裂。汪大人的舌骨下確實有出現少量的出血，但卻屬於正常範疇內，這就表示兇手不是從正面拿住汪大人的脖頸，而是從後方勒住。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樣的行為一般只是用來制止他人的行動罷了。」

  「也許，兇手是不想讓汪大人看到他的面容！這就表示，他當時並未蒙面，或者很有可能他是汪大人的熟人！」冷則先一驚，便脫口而出。

  「如此說來，卻也有可能。但是，你們且來看看，這才是汪大人的真正死因。」屍體頭部的位置已經被祛除了一小塊的頭髮，露出了那一塊缺少陽光照射的皮膚。此時，一個細緻的血點便清晰的呈現在眾人眼前。刀尖已經挑開了凝結的皮膚，那血點下赫然是一小塊金屬的痕跡。

  「這便是刺入汪大人腦中的銀針？」千燁皺眉說。「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是不解。按理說來，即便汪大人當時已經是失去了神智的情況下，但第一個刺入他身體中的長針，定然是會劇烈的疼痛。為何，他會絲毫的反應都沒有，若是他叫出聲來的話，外面的六子為何會聽不到？即便沒有六子，那巡夜的護衛們呢？」

  「這一點確實很奇怪。」

  「這就要剖開屍體的胃部來驗看了。都怪那一日發覺了汪大人的死因讓我有些得意忘形，竟忘記了應該找尋的部位。」

  「那你且說說看，汪大人的死因到底是怎麼回事？」冷則先自是無懼於那些血肉，便問道。

  周大夫點了點頭，解釋說：「從屍體上的傷痕可以判斷，他第一次是因為刺入男艮中的長針而引起了昏厥，當時他定是極為疼痛的，下意識的反應應該是蜷縮起來，捂住傷處。但從汪大人死時的坐姿來看，他的身體上沒有任何異狀。那就表示，在他因劇痛昏厥過後，是有短暫醒來過的。此時，第二名兇手出現，見他醒來，便扼住他的後頸，強迫他低頭。而此時，便順勢用一根銀針刺入了百會穴，只瞬息的時間。但是，」他頓了一下後，繼續道：「汪大人並沒有當場死亡，而是在這持續的過程中，才漸漸死去的。死人的血液不會凝結，只有活人的血液才會如此。頭頂上溢出的那一滴血漬明顯已經結痂，甚至並未是銀針刺入時湧出，而是在這之後。那就表示，這這期間，汪大人卻是有活著，直到後來才逐漸死去了。而這一點，我印證了我的猜測，汪大人很有可能被下了啞藥，才讓他無法呼救。如此看來，兇手之歹毒，簡直是讓人不恥！只是，在剖開胃部前，還需要將顱骨打開，因為兇手的力氣很大，速度也極快，才能將一根銀針深深刺入，若想取出來的話，也只有如此了。」

  「開顱？」千燁皺眉，看向冷則先。「真要如此嗎？」古人以死者為大，竟然要將汪大人切割的面目全非，還是有些讓人無法接受的。

  「開！」冷則先一臉沉靜道：「這是為了找尋兇手所必要經歷的過程，沈離也一定會理解的。」只要開顱才能將銀針取出，而這便是本案的兇器之一。

  周大夫表情肅穆，焚香朝汪大人鞠躬後，才重新拿出小刀，將周圍的毛髮取出後，便換上了一隻鋸子。

  頭骨的密度極大，普通的刀子是無法完整又小心的切割下來的，只能藉助鋸子將走遍切開，再換用小一點的刀子慢慢沿著痕跡取下。

  耳邊是刺耳的切割聲，同鋸在木頭上的聲音不同，骨頭是較為堅硬，聲音自然也有著些許的不同。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室內，聽起來身上恐怖。千燁只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油然而生。

  忽然，一隻手搭上了她肩膀，險些將她尖叫著跳了起來。

  「要是怕的話，就出去外面等吧。」說話的人正是冷則先，看著千燁慘白的臉色，他才擔憂的說。

  「沒事的，習慣就好了。」誰都有個第一次，只要習慣就好。就像當初，當她的第一顆子彈打入人體後，不也是很習慣的開槍殺人。所以說，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習慣能改變一切，包括人的內心。

  「那好吧。」冷則先看到她的堅持，拍了拍她的肩膀，妥協了。「不過，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可記得告訴我。」當年他第一次看剖屍的時候，可是吐的很狼狽，整整三天都沒有吃下一粒米去。因此，對於千燁的反應他尤為清楚。

  千燁從未看過剖屍，準確說來是從未看過剖這樣新鮮的屍體，當然若是按照她以前的經歷，是絕對沒有辦法接觸到這些的。

  切開的顱骨內是白色的帶著微黃的大腦，在千燁看來那東西的模樣，有點兒像嫩豆腐，更像的是核桃的形態，甚至連紋路都很像。

  在切除了周邊的骨頭後，那枚銀針被小心的取了出來，它附著著的那塊骨頭上，可以看到一個清晰可見的孔洞。

  「這兇手果然是好大的力氣！」能將一枚銀針深深釘入顱骨中，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況且，是以銀針這樣細小又柔軟的物什。「這樣的手法，似乎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吧？」千燁皺眉，覺得先前那個關於兇手並非是職業殺手的猜測，在這一刻竟有些站不住腳了。

  冷則先自然也是想到了，劍眉皺緊，似乎也在思索著。

  「有錢能使鬼推磨！」周大夫在一旁懶洋洋的說道，「若是有人給了殺手們一大筆錢，讓他去將汪大人殺死，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職業殺手的話，這個案子就愈發的麻煩了。」千燁嘆了口氣，說道。「不過，若是職業殺手的話，關鍵還是找出那個指使的人，畢竟他才是罪魁禍首。到底汪大人是惹上了什麼人，才會三番兩次的派人來殺他呢！」

  「這一點，怕是會涉及朝政。」冷則先沉聲道。

  周大夫看著兩人，拿起一旁的工具，從箱子裡取出特製的針線，在徒弟的幫助下，迅速的將脖頸同頭顱切開的傷口縫合了起來，最後再取出浸過酒精的帕子將傷口周圍的血跡擦拭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