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香灰

  男子一襲黑袍，縱然在這秋日裡也不懼酷熱一般。書房中很是悶熱，門口趴著的白毛幼犬吐著舌頭，一副熱到了極致的模樣。男子手指中握著一桿毛筆，正在紙上寫寫畫畫，冷峻的神情中略微有些不耐煩。倏然，一滴熱汗從額頭滑落，暈開了紙上的墨跡。

  「該死！」酷熱中，男子的脾氣也多了幾分煩躁。拿起一旁的帕子輕拭著紙面，但難耐用力過大，竟是將紙張擦破了。忿忿的將帕子丟到了一旁，男子的眉宇里儘是怒意。手指下意識的伸向桌面下，卻什麼也沒有握到。抬眸去看，對面的椅子上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上官明心不禁扶著額角，無聲的嘆了口氣。才剛剛離開一會兒，自己便不大習慣了。習慣了握著她的手掌，習慣了她身體微涼的溫度，但只怕那笨妞壓根就不喜歡自己抓著她的手掌，每次都是一副很嫌棄的表情。不由得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容顏，他不用看都能想像得到，此刻的自己定然是一副思慕的模樣。

  想他上官明心今日也有這一遭，那時就不該笑話趙寧被木倩兒管的死死的。小傢伙從未管過他，他自己卻已經巴巴的湊了上去，當真是獻媚的很。

  「唉~」長嘆一聲，容顏俊美的男子此刻臉上儘是煩惱。自己可是片刻都離不開她，可她呢？根本就不願意同自己多待上一會兒，真是傷人的很、若是再繼續這般下去的話，自己要何日才能與佳人抵足而眠。難道女子都是這樣的難以討好嗎？但他分明見到其他人不是這樣的。以前見過的女子，大多都是溫婉的，弱小的，需要保護的。

  可她卻不一樣，不僅自強的很，竟還膽大的扮成男子。若非那一日被自己發現，她這一輩子都要如此嗎？想到若非是自己發現了她的身份，先下手為強了。沒準佳人哪一日就投入別人的懷抱了，便不由得心生恐慌。

  如何才能讓她多親近自己一點？他也好想看到她同自己親你撒嬌。那一日，怕是遙遙無期了。

  掰著手指頭想著，上官明心忽然又是長長一嘆。原來，自己竟是幾乎一件討巧的小玩意都沒有送過她。女子大約都是喜歡首飾珠寶的，可自己唯一一次送過的衣服，也不過是套上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上官明心，你還可以更蠢一點。」被自己的愚蠢生生的無奈了，上官明心趴在自己的掌心裡，頓覺前途黑暗。看得出來，即便是自己同她這般親近，她卻並沒有任何想要嫁給自己的意向。難不成，真是因為地域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才造就了如此不同的她嗎？為什麼就不能稍稍的柔和一點，依戀自己一點呢。也好過自己在沒有她的日子裡，患得患失、

  「今日，甚是想你。」書房中，傳來男子沉沉的一聲嘆息。

  「阿嚏！」

  「阿燁，你沒事吧？」冷則先一臉擔憂的問，「是不是昨日著涼了？」想到昨日『他』同大人都淋了雨，冷則先有些擔心。「要不要先回去？有沒有不舒服？你今天已經打了兩個噴嚏了。」

  千燁揉了揉仍舊有些發癢的鼻子，一臉無所謂道：「沒事的，可能是有人背地裡想念我呢！不是說了嘛，有人想念你，肯定要打噴嚏的。」除了她家大人，不作他想。反正，她是不會主動想起她的那些仇人的。

  他怎麼記得，有人背後念叨你，或是在罵你才會打噴嚏？難道扶桑那邊和大夏的民俗不同？

  「你先等等，飯菜很快就送來了。」冷則先現在唯一知道的，便是千燁對吃食異於常人的熱情，故如此說。「吃完飯後，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咱們暫且先回去六扇門一趟。就是不知道，關於與汪大人曾經有過口角或爭執的人名單找到了嗎？若是有的話，想必也簡單的多。」

  「我勸你還是不要將希望寄託於名單上。萬一這兇手是有人暗地裡恨著汪大人，才請來的呢？這樣的話，這個人就不會出現在名單上了。還有啊，我倒是覺得汪大人是不是礙著誰的財路了，這才被人給暗害了。」也難怪千燁如此猜測，人說官場黑暗，她的懷疑也在常理之中嘛！

  「不知道你可記得我同大人上次去處理的江南沈家一案？殺害楊氏的兇手，根本就是同她不曾有過交集的沈殤。而沈殤的殺人理由便是因為他的大哥沈宗文，因為不願意他再被這樣骯髒的女人拖累。若是說起來，他應該是最沒有嫌疑的人，卻恰巧就是兇手。」想到自己那日竟險些的給一碗普通不值錢的綠豆湯害死，千燁就有些不是滋味。好歹也拿個值錢點的東西啊，要是她真的死了，別人說起來，真的丟臉死了。

  「經你這一提醒，倒是豁然開朗。」冷則先輕笑道：「看來我們阿燁很有斷案的天賦嘛！」

  千燁翻了個白眼，為他這一副長輩的做派。「不過這次的案子就咱們兩個人，還真是有些可憐呢！」

  「誰說不是呢！用人時，連個可用的人都找不到。趙寧木倩兒都去外地了，其他人也都忙得很。就連莫家兄弟最近也去了北地，六扇門裡大約只有你我幾人了。」

  「說起來我聽說倩兒去追捕一個什麼逃犯了？」千燁將在路上隨意聽來的消息問出口。

  「並非是逃犯。而是一個江洋大盜，此人極為兇殘，占山為王劫掠財富。但他真正交託給六扇門處理的原因是因為他殺害了金刀趙麒的妻子，這才被六扇門追趕的。」

  「哦？」千燁拿起桌面上的茶杯，飲了一口，才說：「我以為江湖人會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自然是有的。江湖人若是互相殺害江湖人，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知道，這趙麒為人十分正派，並不單單想將這名大盜直接殺死，而是想要看他接受審判，親眼看著他在朝廷劊子手的屠刀下死去。」

  「嘖嘖，聽起來這男人倒是挺狠心的。」這大盜若是進了六扇門的大牢。難免不會被嚴刑拷打一番，聽說那可比死要恐怖多了。

  「人之常情。但趙麒也確實聰慧，若是直接將大盜殺死，那麼報仇的過程也未免太過無趣了。而且，交給了六扇門去追捕，他也省的來回奔波了不是？」起碼冷則先覺得，對方這麼摳門，定是為了省車馬費。

  「也別將人想的那麼壞，說不準他是只是秉公守法。」

  「客倌，您的菜來了。」店小二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冷則先看到千燁的一雙眼睛幾乎是黏在那些飯菜上，不覺莞爾。也只有阿燁這樣無憂無慮的人，才能是大人命定的另一半。因此，對於大人同阿燁之間，周圍人才沒有任何一句言語，只是因為看到大人露出柔和的表情，十分欣慰罷了。這麼多年來，大人終於能像一個普通人生活了。

  「冷大哥，你不吃嗎？」從菜盤子裡抬起頭來，千燁一臉疑惑的說。

  「吃啊，怎麼不吃。」冷則先笑笑，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飯後，兩個人便立即坐上馬車返回了六扇門。

  「周大夫，幫忙驗一下，這個香灰是什麼香？」甫一進門，冷則先便開口道。

  千燁是一次來到周大夫工作的地方，見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濃郁的藥味，不由得皺了皺眉。房間裡堆滿了各種藥材，四周也滿是藥櫃，儼然就是一間藥鋪了。要是在門口掛上招牌，沒準兒就能開張了。

  「你隨我來。」周大夫已經習慣了有人急匆匆的闖進自己的房間裡，因此十分淡定的放下手上的藥草，對兩人說。

  待千燁跟隨著周大夫的腳步，這才發覺這房間裡竟是另有乾坤。當她看到那個頗具規模的地下室，已經不僅僅只能是用瞠目結舌來形容了。尤其是那房間裡擺放著的各種工具，若是這些工具再現代一些，周大夫再換上一件白大褂的話，儼然就是一個現代的實驗室。

  「外面的味道太雜了，在這裡方便些。」

  冷則先小心的將那盒子遞給了周大夫，那盒子裡便是從香爐中取出的香灰。冷則先取的是上面最後燃燒的那一些，色澤灰白，隱約帶著一點點的微黃。

  周大夫只聞了聞，便給出了答案。「這是合歡香，你們是從哪裡弄來的？」

  「合歡香？」千燁皺眉，莫名的覺得這個名稱不太美好。

  「這合歡香顧名思義，是一種助興之藥。」

  冷則先在聽到周大夫的話後，臉色便有些不好。「這是在汪大人書房中的香爐中發現的。」

  「那……」周大夫也想到了些什麼，不禁瞪大了雙眼。「這麼說來，汪大人在被殺時，神智不一定是清醒的。但我到現在也有一個問題沒有弄清楚，為什麼六子在門外便沒有聽到任何異響呢？」比如是交談的聲音，便是汪大人瀕死時的聲音，為何也沒有聽到？

  「這一點，我也覺得很奇怪。按理說，他便守在門口，沒有理由聽不到這些。除非，」這個念頭剛冒了出來，就被冷則先自己給否決了。

  「除非？除非什麼？」千燁焦急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