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 原是嬌嬌兒

  熱乎乎的氣熏得他的耳朵痒痒的，做男裝打扮的少女呵氣如蘭，上官明心連俊顏也染上了一縷不明的暗紅。

  兩人談話間，司儀那廂竟已經喊過了：「送入洞房。」

  待回神時，發覺已經開席了。

  喜宴上自然有些平日裡不會吃到的菜餚，比如那到香蒸糯米飯，看似簡單，卻也蘊含了不少做菜的哲理。喜宴上的菜色多是為了討個好彩頭，便是那名頭也有趣的緊。

  千燁聽著有人唱菜名，只覺有趣的緊。像那多子多福，便是採用了魚籽製成的菜餚，寓意自也是如此。豆沙包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盯著主人給它送吃的，席上眾人多在吃菜聊天，倒也沒有人才察覺。

  上官明心知曉她不喜剔魚刺，便儘量夾了些其餘的肉類給她，最後一碗香噴噴的雞湯，倒是讓她眉開眼笑起來。

  千燁吃過的酒席不少，不過這麼隆重的還是頭一回。一群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吃的不亦樂乎。因汪大人身份使然，他們這桌坐了幾位做武人打扮的，大家都埋頭吃，也不覺得粗魯。

  喜宴一般分作午間和夜晚，賓客們是不離開這個場子的。因為待午間的宴席過後，便會請人去後面的花園子，聽戲看歌舞。當然，這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兒。若是尋常的百姓家，選個吉利的時辰，將人娶過門來便罷了。

  千燁自來此，倒是不曾聽過戲，雖然她也不確定自己聽不聽懂，倒是看著台上戲子們咿咿呀呀的，倒也有趣。

  「明心啊，我道你是去哪兒了，不曾卻是早早找了個好地方來看戲呢！」

  千燁餘光看去，見是名頭髮花白的男子，穿著見絳紫色的錦袍。看他的模樣，似同自家大人舒適的很呢！

  上官明心朝那人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了聲：「給大人賀喜。」

  來人正是汪道全，他身為刑部侍郎，平日裡得罪的人多了，這朋友到沒有幾個。自家閨女出閣，總歸是要請些人過來的。想了想去，便在帖子上加了上官明心的名字。只是他未曾想到，他今日真的會親自前來，倒真是出人意料了。

  「這位是？」注意到他身邊還有一名白衣少年，他不禁滿臉疑問。

  千燁連忙站了起來，道：「在下千燁，六扇門人。」

  經她這麼一說，汪道全不由多看了一眼。蓋因六扇門的名聲實在不大動聽，自建立以來，雖處理一些大案要案，卻也因其作風凌厲，手段狠戾，常被人比作豺狼虎豹之流。何況，六扇門除了一些探案高手，也網羅了一些江湖中人，各色奇人。

  六扇門雖解決了不少懸案，可許多人私底下卻罵六扇門是些江湖草莽的後院，草台班子，藏污納垢，齷齪的很。不過這話也只敢背地裡說說，六扇門神出鬼沒，如暗衛之流，為查案子不擇手段，誰敢招惹。雖有朝廷律令，可這幫人畢竟不算正經官身，誰知道會不會魯莽抽刀斬人。

  可這少年無論是氣度，還是樣貌，皆是上乘，普通人家可養不出來。那一雙眼睛純真清澈，倒像是不諳世事，不曾見過世間黑暗。若說這樣的人是六扇門中人，汪道全可覺得像個笑話。

  千燁說完，上官明心便解釋道：「千燁年紀小，與案子上卻有自己的獨到的見解。相信假以時日，定能度挑大樑。」

  這番話聽來，倒是將這叫千燁的少年做徒弟般看待了。汪道全心中有主意，便打趣：「明心的手底下一向都是些俊俏的，我那手下，各個都是些歪瓜裂棗啊！哈哈哈……」

  千燁見上官明心被打趣，臉上也未曾露出絲毫不耐，便知這位老人家與她家大人關係定不一般。便猜想，難道這人便是大人所說的刑部侍郎汪大人？可惜她是個口舌笨拙的，今日是老人家的嫁女兒的好日子，她是半句話都吐不出，只好乾巴巴的杵著裝木頭樁。

  便聽汪道全打趣了聲：「這明心手底下的，也和你一個模子似的，話太少。你這模樣，將來若娶了妻可如何是好，總不能與妻子形同陌路，不講半句話。」

  弄得千燁好不尷尬，一張白皙的臉也隱隱有些發紅。又忍不住看向上官明心，想看他如何回答。

  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上官明心語氣帶著一絲親昵：「這小傢伙平日裡的話忒多，今日倒是啞巴了似的。想來是沒見過大場面，露了怯。待回去後，得好好教導教導，免得連個聊天的都沒有。」

  汪道全任刑部侍郎，眼睛毒辣的很。自然是不曾錯過上官明心眼中一閃而過的柔色。他心中先是訝異，不免對這少年就多注意了幾分。再看她膚色白皙，面色紅潤，雖做男裝打扮，和坦露在外的頸子卻光滑細膩。再見她雖然身材高挑，周身不見半點女氣，和肩膀纖細，手掌偏小，手指纖長，心道原來如此。

  哪裡是什麼好徒兒，得力下屬，分明是藏在家中的小嬌嬌。這若是叫那些老古板們給瞧到了，又不知道要編排什麼。好在明心也算半個江湖中人，倒也不講究。他方才還在打趣，如今見心念念的情景成了真，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好小子，這些年都不和女兒家親近，害他還以為他有什麼勞什子的毛病。差點就打算尋個擅男科的大夫，給他偷偷瞧一瞧了。原來他喜歡的竟是這種巾幗不讓鬚眉，意氣風發的女子啊。嗯，從樣貌上來看，兩人倒也相配。不錯，不錯啊。

  「明心，可不要辜負了人家。」輕拍他的肩膀，汪道全笑了笑，轉身告辭去招待其他賓客了。

  「大人，咱們還繼續看戲嗎？」

  「看，怎麼不看？」上官明心看著她微紅的小臉，不禁放柔了聲音。「是不是覺得有些膩煩了？」

  千燁連忙搖頭，「並不是，屬下只是有些睏乏了。」誰讓最近的生活太好了，養成了她午睡的習慣。這不，才剛吃完飯，眼睛就有些發酸了。

  見她抬起手指就要揉眼睛，上官明心連忙攔下了她的動作。「手上髒，這樣不好。」

  「好吧。」打了個哈欠，千燁的眼睛都有些發懵了，濕漉漉的，含了淚水，讓任何一個人看到了都會心軟的。

  「我去同汪大人說一聲，咱們就離開。」若不讓她睡，他又如何捨得。

  「唔。」應了下來，千燁蹭了蹭豆沙包軟軟的身子，愈發覺得想睡了。

  沈離在人群中幫忙著招呼著賓客，妹夫家中只有父母二人，並沒有別的親戚。若是沒人操持，這喜宴未免就有些太過混亂了。來的人，沈離大多都是認識的，一般都是父親的同僚，以及妹夫的朋友們。

  忽然，他視線一頓，看著坐在椅子上，哈氣連天的少年。卻不記得，有認識這樣一個人。

  「少爺，您在看什麼？老奴都叫了您幾聲了。」

  沈離轉身朝若同抱歉一笑，「只是看到一個很好看的人。」

  若同也順著視線去看，不禁嘖嘖稱嘆道：「這是誰家的孩子生的這般好看啊！這模樣，和仙童似的。」

  沈離不禁被老管家的話給逗笑了，若非他曾見過那人，怕是也不相信這世上竟有男子的樣貌比女子還要美麗幾分吧！

  「對了，找我有事嗎？」

  「啊，對了是這樣的……」

  千燁坐在那兒看著戲台上咿咿呀呀，委實有些無趣。若是看懂了也罷，偏生就是聽不懂也看不懂嘛。況且，這天氣又熱得很，困死她了。

  「走罷，再等下去，你便要在人家這兒給睡著了。」無奈的牽起她的袖子，幾乎是扯著將人拉上馬車。

  一上馬車，千燁便軟到在墊子上，一副我很累不要打擾的模樣。

  這馬車自然是上官明心專用的，配備自然比她在街上坐過的要舒服。千燁一邊嫉妒，一邊自顧自享受，來時路上可好好的欣賞了一下外面的風景，又暗自某人難不成是污了銀子？只是日後在得知上官明心那豐厚的家業後，她在想起今日的心裡話了，覺得自己委實好笑了些。

  「大人，咱們回去睡覺吧，真是困死了。」這馬車的減震做的太好了，輕輕晃蕩，跟在搖籃里似的，再待下去，她都能頭搶地給他睡過去了。未免姿態太過不雅，傷了她家大人的眼睛，她就不在這兒丟人現眼。

  一句略帶歧義的話讓上官明心險些一頭撞在了車壁上，「這樣說話……」放在閨房卻好，在外面卻不太合宜。

  「唔？」軟墊上那人懶懶的抬了抬眼皮，任豆沙包一腳踩在她的臉上。「大人，您剛剛說什麼？」

  「不，並沒有。」輕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窘態，上官明心如是說。看她這般模樣，心頭一熱，忙別過頭去不看多看。誰料他此生頭一回動情，就跟老房子著火似的，心裡火燒火燎似的。她一個淺笑，便勾得他心神搖曳，恨不得命都給她。

  千燁可不知自己淺淺抬著眼皮的模樣，分明像一隻渴睡的小貓兒，伸著爪子，在太陽懶洋洋的曬著自己的肚皮。

  馬車平穩，千燁實在忍不住漸漸沉入夢鄉。就在這半睡半醒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一驚，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