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憶當年

  暖暖的陽光正好能讓人們因為清晨的寒涼暖了身子，連路邊的野花也爭相開放，想要多多吸納一點太陽的光華呢！

  小路兩旁遍布著翠綠的小草，一輛獨輪小車，在路上緩慢而過，發出一點點細小的碾壓聲音。

  婦人皺著眉，表情略微有些為難。

  在她身後，是兩名穿著黑衣的男子，正是千燁同上官明心。只見千燁手裡依舊抓著些糕點零嘴，是從路上買來的，而豆沙包因為四條小短腿，也被千燁硬塞給了上官明心。且看上官明心那張冷臉，對上豆沙包那雙濕漉漉的小眼睛，怎麼看都顯露著幾分無奈。

  他甚至都想，是不是自己對千燁真的太和藹了些，才讓她對自己的冷顏毫不畏懼。但若他真的能問出來，怕是千燁給他的答案絕對不會他所想要的。所以，他還是明智的沒有開口。

  小鎮的居民不多，附近也就只有一個居住是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

  婦人一進村子，便遇到不少人同她打著招呼，同時對她這麼早回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訝異的，更別提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男人。她是名寡婦，男人死的早，家裡就只有一雙兒女同她的婆婆了。人家說這寡婦門前是非多，婦人覺得自己今天在市集上真是多嘴了，不然也不會遭受這是非。

  踟躇了一會兒，她小心的問道：「公子，要不您二位就別去了。想來我婆婆那裡也沒有什麼好玩兒的故事。」

  千燁睨了她一眼，笑眯眯的說道：「沒事沒事，咱們就去看看，若是故事不好聽的話，這就離開的。」不知為何，她心中隱隱有種直覺，似乎他們離案子破的日子不遠了。

  婦人約莫是心中有事，一路上都悶悶不樂的，遇見人也沒有搭理。就這樣，一行人來到了一間扎著籬笆，院子裡有兩三隻母雞的農舍前。

  「這裡就是我家了。」婦人沒有念過書，也不識字，不知曉如何介紹，一時間竟有些無措。

  千燁看著這院子，房舍雖然破舊了些，院子裡卻收拾的極為齊整，井井有條的模樣一看主人家便是個能幹的。「哎？你家這菜長的可實在不錯。」靠近籬笆的地方圍起了一塊小地，種了些常見的青菜和爬蔓的角豆。

  「嗯，隨便種種，莊戶人家也能省點兒菜錢。」婦人笑笑，便推開了籬笆門。

  只聽裡面傳來孩童的聲音，「娘親，你回來啦！」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便從裡屋跑了出來，穿著的襖子雖不是嶄新的，卻漿洗的很乾淨，小臉也是粉粉嫩嫩的，看著便舒服。

  娃娃們看著母親身後還跟著兩個陌生人，上前拉著婦人的衣角，怯怯的看著兩人。

  千燁眯了眯眼睛，抬起嘴角輕輕笑道：「來來，哥哥們送你們糖豆吃。」說罷，便拉著娃娃們的手，硬是塞了一包剛買的糖花生給了孩子。

  娃娃們無措的看著母親，抓著糖豆的手指卻有些不舍。婦人無奈，朝千燁歉意一笑。「公子，孩子還小，不懂事。」

  千燁連忙擺了擺手，說道：「無事的，小孩子們都喜歡吃這些東西的，就是不要給他們吃的太多了，免得牙齒要壞掉的。」

  「我和妹妹的牙齒才沒有壞掉呢！」說話的這小娃娃頭頂梳了個朝天辯兒，扎著個紅頭繩，怎麼看是怎麼看可愛。

  至於他的妹妹，梳著兩個小揪揪，臉蛋兒像批蘋果似的圓圓的，很是可愛。就是有些怕生，一直偎著母親，手裡始終抓著她的衣角。

  「小可愛。」毫不客氣的捏了捏男娃娃的臉蛋兒，千燁笑得好像是拐騙孩子們的惡人一般。

  這外面正說著笑著，便聽裡面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花兒啊，是誰來啦？」

  婦人朝裡面喊了聲：「娘，是來了兩位客人。」可是這若實話，她卻是有些為難。這婦人最忌長舌，她竟是毫無顧忌的將自家的情形同人家說了，還讓人家跟進門來，怎麼著都說不過去啊！

  這婦人說完後，屋子裡便緩慢的走出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婦人。頭髮花白，面容憔悴，精神也不是大好，穿著件絳紫色的襖子，顫顫巍巍的出現在幾個人面前。

  「來來，快請客人們進來，莫要怠慢了人家。」

  上官明心不禁挑了挑眉，這老婦人的一舉一動同尋常所見的山野村婦可是有著極大的差別啊！這舉手投足間分明帶著幾分優雅和大氣，讓他竟覺得有些熟悉。

  家裡都地方小，婦人索性便搬了凳子在院子裡，給幾人倒了熱水來。「家裡沒有茶葉，公子們將就一下吧！」

  「正好啊，我吃了點心，早就渴了呢！」千燁說道，說著便拿過一隻茶碗，大喝了起來。喝完後，還咂咂嘴，一臉奇怪的說：「這水竟然有點兒甜呢！」

  「呵呵，這水啊可是村子後面出來的泉水呢！」老婦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這般好看的少年，不覺便和藹了幾分。「不知道兩位來此是所為何事啊？」她雖老了，可腦子還可以用，這兩個人氣質不凡必定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是這樣的人，卻出現在她的小院中，便有些奇怪了。

  「當然是來聽故事的。」千燁輕輕一笑，頗有幾分可愛的模樣。「這位嫂子說您有故事要說呢，我最喜歡聽人家說故事了。」

  「花兒，這是怎麼回事？」老婦人皺了皺眉，問道。

  婦人臉色一白，便將事情原原本本的給說了一通。

  「原來是這樣啊！」老婦人不由得一嘆，說道：「這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卻一直在我心裡記掛著，讓老身這臨死之前都不得安生啊！花兒啊，你帶孩子們到屋裡去做活吧！」

  婦人擔憂的看著老婦人，只能是領著孩子們進屋去了。

  「老身看兩位不像是普通人，不知道可否告知兩位的來歷？」

  千燁本就明心隱瞞，當下便回答說：「我們二人乃是奉命查探數日前，沈府的一張命案。只是這案子有些匪夷所思，讓我們查無頭緒，便打算上街來清清腦子，沒想到就遇見了花嫂子。」

  老婦人在聽到『沈府』二字時，眼中閃過一絲畏懼，隨即便又恢復了常態。但這一切，都被習慣性觀察別人神態的上官明心看在了眼裡。

  「想必老太年輕時便是在沈府做工吧？」上官明心漫不經心的說道。

  老婦人一驚，「您是如何看出來的？」

  「您的氣質不像普通農婦，兼之方才您兒媳也曾透露過幾句，便也不難猜透。如今沈府出了這麼大的案子，還是早日查清的好，免得那賊人繼續作亂，也好還死者一個公道。」

  「不知，這死的是誰啊？」老婦人不答反問。

  「乃是大公子沈宗文的妻子，楊氏。」

  「大公子可是個好人啊！」老婦人一怔，旋即嘆了口氣說。「老身年輕時的確是在沈府里做工，而且正是三公子的奶娘。」

  「沈殤？」千燁不覺道。

  「呵呵。」老婦人低笑了幾聲，「這世上，記得三公子名字的人可不多啊！」

  「莫非您要說的便是關於沈殤的秘密？」千燁皺眉道。

  「正是。」老婦人點了點頭，一臉回憶的說。「老身那時是被招入府的奶娘，一直照顧著三公子。不過，關於三公子的身世，府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知道的，卻又不敢說。因為啊，這三公主卻是當時的大少爺沈洋同他的妹子沈瑰的兒子。這兄妹間不倫的產物，又有哪個願意接受的！更別提，在瑰小姐生完孩子後不久便嫁人去了。」

  「看起來沈瑰的夫婿對她可是寵愛的很，不然為何連她失了清白還同他人生了孩子都不計較。」

  「哼！那也是個可憐人，他哪裡知道啊！那一年，老太爺商定下這婚事後，便邀請了這張家公子上門，在夜間舉辦了一場宴會。但哪知，第二日就發現這張家公子竟出現在了瑰小姐的房間裡，而且還玷污了她的清白。但明眼的人都知道那落紅是哪裡來的，就哄騙了張家公子一人！這件事出現後不久，張家自然是來人將瑰小姐給娶過門了。不過，這三公子卻是養在了府中的一個偏遠的院子裡。這院子啊臨近這玫小姐的院子，但她嫁人的早，便無人居住了。所以，三公子這院子可是府中最安靜的地方了。

  他們都說三公子愚笨，但老身卻以為三公子是聰慧過人。教過他的詩詞，很快便都會背了，甚至無師自通學會了雕刻，尤其是木雕做的最好。」

  「他還說過要送我一個呢！」提到這兒，千燁便笑了起來。「沈殤的手藝確實不錯，只是待在那兒有些埋沒了他的才能了。」

  老婦人長嘆一聲：「是啊！僅僅是被大夫斷定痴傻，便不得老爺喜愛。也是，同自己親妹子生的孩子，自然是不願意別人提到的。老身一直作為三公子的奶娘，在府中也沒有受過太多的刁難。但其他人可就不一樣了，當年給瑰小姐接生，和知道這件事的下人們大多都被秘密的處理了。老身因為伺候著三公子，並不出現在人前，倒是讓他們給忘記了。」她頓了頓，看向兩人：「這等高門秘辛，老婦人本打算是直接帶入地下去的。只可惜三公子是個好孩子，不好被沈府這藏污納垢的地方耽誤了前程。」

  「唉，沈殤有這種身世也真是可憐啊！」此刻，千燁終於知道她一直覺得沈殤沈殤奇怪的地方是在哪裡了。他分明是一個成人，但在很多地方上卻同一個稚弱的孩童一般。

  長嘆了口氣，她又道：「你適才提到沈宗文？」千燁對於沈宗文的印象最多是停留在得知死者便是楊氏的時候，那張幾乎是無悲無喜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