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恨意

  像這種大戶人家的陰私，往往都被那些個僕從們掌握著。哪家沒有個腌臢下作之事，而僕從們往來這府中，自然是看得多，也聽的多了。

  「嗯，屬下即可便去。」趙傑回到，又說：「如今那群賓客們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沈府了，現在只剩下沈家一干人等，便也沒有那麼麻煩了。」

  千燁不曾知曉正統的古代斷案是用什麼方式，但此刻她想若是有現代的儀器的話，給楊氏腹中的胎兒做個DNA比對，那麼這個案子就簡單的多了。但到底是妄想了，那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上官明心察覺到千燁的心不在焉，盯著她看了一陣，才說：「時間不等人，還不快去。」

  「是！」

  待幾人都離開後，千燁方才回神。「咦？人都哪裡去了？」

  上官明心呷了一口杯中已經放涼了的茶水，緩緩的道：「在你走神的時候，都離開了。」

  「哎？」千燁一呆，隨即看向上官明心。「大人，他們怎麼不叫上屬下一起啊！」好歹她都好久沒有出過門了，出去看看也好嘛。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被憋出抑鬱症的。

  「他們人手夠了。」言下之意，你去了大概只有礙事的份兒。

  「大人，屬下發覺您同以前不一樣了。」千燁偷偷瞥了他一眼，小心地說。

  握著茶杯的手一頓，上官明心心裡微驚，卻不動神色的問道：「此話怎講？」茶杯悄悄握緊，神情略有緊張。

  千燁撇了撇嘴角，道「自然是大人您不如往日裡平和了。」準確說來，是小氣啊！尖酸刻薄的，又回到一開始認識的那個時候了。「大人，您的心胸要學會寬廣一點。屬下不就沒讓大人您得逞嗎？你幹嘛非要斤斤計較，連屬下想要上街去的要求都不同意……」

  「千燁！」上官明心羞憤的打斷她的話，老臉一紅。他是哪裡不對勁了，才會覺得這樣的女子可愛的！這就是個妖精，要把人氣瘋掉的妖精！

  「好嘛好嘛，不說就不說了，脾氣那麼大又是怎樣！」千燁怯怯的縮了縮肩膀，倒像是上官明心在欺負人了。

  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上官明心一杯清茶入喉，方才覺得舒服了些。「走啊，你不是要上街去嗎？走了。」

  「真的嗎？」千燁瞪大雙眼，不可置信道。

  「愛去不去。」說罷，便拂袖欲離去。

  見狀，千燁連忙跟上，順便撈起了在院子裡撒歡的豆沙包。

  守門的小廝見這一群人陸陸續續的出門了去，可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爺，他們好像都上街去了。」

  「哦？」沈洋挑眉，看著下面的管家。「倒是頗有閒情逸緻啊！繼續盯著，若有任何異動便速速來報。」

  「爹。」門外忽然傳來了沈宗文的聲音。

  沈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抬眸時已經是一派慈愛。「是宗文啊，快快進來吧！」

  沈宗文進來後，便在沈洋下首的位子坐下。「爹，孩兒是有件事想要同您商量的。」

  「說罷，什麼事？」拿起一旁的冰裂茶杯，沈洋淡淡的說。

  「是三兒，我……」

  「你方才說什麼？」沈洋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大兒子。

  「三兒年紀也不小了，我打算讓他出去住，順便給他娶房媳婦好照顧他。」

  「兒啊，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孩兒省的。三兒若是一直在府中待下去也不妥，那些下人們都對他十分怠慢，有時甚至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所以，你才將那丫鬟打發了？」

  沈宗文沒有反駁，默認了。

  「為父實話告訴你吧，這輩子他是不能離開這個宅子的。」沈洋沉聲道。

  「為什麼？！」沈宗文不可置信的大叫道，突然大吼著說：「難道就是因為他是您和二姑姑的孩子嗎？」

  「混帳！」沈洋勃然大怒，一杯熱茶兜頭便扔了過去。

  「爹，您這是惱羞成怒了嗎？」沈宗文冷冷的說道，哪還有剛才那副儒雅模樣。

  沈洋的胸口上下起伏著，顯然是被氣了個不清。沉默了一會兒，他方才收斂怒容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年經歷過這些事的人都已經被自己處理掉了，這府上按理說除了他自己同小妹還有父親，便無人知曉了。

  「呵！」沈宗文冷笑一聲，目露不屑。「爹，有句話說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任何秘密都是無法一輩子隱藏下去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以為你自己那點兒齷齪事，我會有興趣去調查一般。

  「逆子！」沈洋惡狠狠的咒罵了一聲。

  「逆子？」沈宗文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脆弱，轉而又恢復了一派冷漠的表情。「孩兒做了什麼，爹竟有這麼大的火氣呢？還是說，因為孩兒沒有以爹您的期待活著？所以二弟就是爹的好兒子了，因為他同爹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骨子裡都透著一股子讓人作嘔的感情。」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沈家這是怎麼了呢？為什麼就不能普普通通的正常一些呢！只有亂了綱常，才能讓你們覺得心裡舒服嗎？爹是不是以為二弟同大姑姑那點兒事孩兒不知道？這沈府就這麼大，若是想知道，總是會有知道的辦法的。」

  再說來二弟總是出門去，若有心便能知道他是去往了哪裡。而他自己的行蹤，也未曾有隱瞞過。

  沈洋未料沈宗文竟然知道這麼多的秘密，但話說開了，他反而無所畏懼了。「正如你看到的，這就是沈家，一個骯髒的地方。怎麼？覺得噁心了，受不了我們了？」

  沈宗文微垂眼睫，並不答話，只有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悄悄握緊。天知道，他要用多麼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大吼大叫，不去宣洩自己的一腔憤怒。原來，他自以為和樂的家族，竟然是這樣一個讓人連一眼都不願去看的腌臢之地。在這裡，姑侄不倫，竟好似十分平常一般。就連兄妹生出來的孩子，也堂而皇之的留在了這個宅子裡，卻過著那樣可悲的生活。祖父喜好幼女，這些年被他折磨死去的小丫鬟已經多的無法計數了，怕是那整個亂葬崗上都飄蕩著因為沈家而亡的遊魂。三叔看起來倒是正常些，卻是個喜好男色的傢伙，房裡藏著掖著的可是有不少的孌童呢！只是這次祖父大壽，沒有一併帶來罷了。至於二叔，呵呵，也不遑多讓，在好女色這上面顯然也演繹的極為出色。

  沈家這些年來竟養出了什麼樣的人出來，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便可以強占自己的妹妹，甚至生下孩子。為了自己的谷欠望，連姑侄之間也可以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在這沈家裡，最可悲的便是三兒和竹兒了吧！想到這兒，他掩去眼中的一抹恨意。

  「爹，孩兒只求在這案子結束後，能將三兒送出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不要再繼續待在這裡了，忍受著這個宅子裡的一切黑暗。三兒的乾淨和純潔，應該是在陽光下，盡情的綻放的。不要像他的竹兒一樣，早早的便……

  沈洋挑眉，儒雅的面容上竟閃過一抹狠厲。「怎麼？你還沒有放棄嗎？」

  「當然，爹也可以不答應。但若是爹不答應的話，孩兒便將三兒的身世說出去。想來這一點爹也是不願意的吧！」這群人最喜愛的便是自己的臉面了，而更可笑的是在背地裡卻可以不顧自己的臉面做出那些令人厭惡之事。

  沈洋一直便覺得他這個大兒子同自己一點兒都不像，反而是二兒子更像一些，所以自然是對二兒子寵愛頗多。但沒有料到，他這個當老子的，有朝一日竟然會被自己的兒子威脅。「你以為我會讓你將這件事說出去嗎？」必要時，他是可以不必顧及那血緣親情的。

  沈宗文並未將沈洋的殺意看在眼裡，竟是緩緩的抬起嘴角，笑了。「爹您也儘管可以試試看，看孩兒是不是能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倏然，沈洋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攥緊。沈家雖被稱為是刀劍世家，卻是以鑄劍鑄刀得名，雖有家傳的刀法劍法，卻也已經漸漸沒落了。這些年來，沈家的威名全是憑藉著往日的榮光硬撐著。這一次父親的六十大壽本是早有計劃，便是沈家重新起航的日子。可是沒有想到，一個影壁，一個楊氏將這一切都給毀掉了。

  「宗文，你老實說，楊氏是不是你殺死的？！」他不由得問道。

  「呵呵。」沈宗文竟是低低笑了兩聲，只是沈洋沒有看到，他的笑中分明有著淚光。「爹以為孩兒是什麼人？是十惡不赦，心狠手辣的兇徒嗎？再怎麼說，她也是孩兒的妻子。」無論她做過什麼事，哪怕是……

  沈洋並未注意到沈宗文一瞬間的失神，皺眉後才說：「那麼，這兇手到底是誰？」

  「兇手交給六扇門去查便好。爹還是趕快應下孩兒的請求，莫要再執著下去了。總歸不過也是件小事，爹早一點答應，對誰都好。」沈宗文勸慰說。

  沈洋沉吟了一會兒，方才笑道：「沒想到我兒竟然巧舌如簧，讓為父不答應也是不行了。」

  如此，沈宗文才稍稍的鬆了口氣。「爹您最好記得您自己的承諾，等到案子結束後，就將三兒送走。爹也知道三兒在這個家裡過得並不幸福，早點兒讓他離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