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查案

  天色陰暗，隱藏在霧氣中的小鎮街景也變得影影綽綽，青磚灰瓦朦朧去看竟有幾分陰森鬼氣之感。自從聽說這沈家老太爺六十大壽那一天，竟在演武影壁中發現了死人，這整座小鎮的氣氛都沉滯了不少。夜晚時分，戶戶緊閉，生怕遇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便是那打更的更夫，也行路匆匆，好似背後有什麼東西跟著似的。

  沈府的家丁守在門口，聽著沙沙的雨聲，也是不敢睡去。好不容易盼著天亮了，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卻發覺外面霧蒙蒙的一片，不知何時竟下了霧。

  「噠噠噠！！！」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家丁瞪大了眼睛，看著霧氣中的來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一行六人，身穿蓑衣，頭頂上還帶著一頂斗笠。濕漉漉的水珠順著斗笠邊沿流下，看來是趕了一夜的路。幾人將馬打在沈府前，翻身下馬。為首那人率先走了進來，他的蓑衣下還有件淄衣，隨著他的腳步，蓑衣微微敞開，家丁清楚的看到他衣襟上繡著的紋樣。

  「這便是江南沈府？」這男子聲音清冷，帶著幾分輕慢，總之讓人極為不喜。

  家丁戰戰兢兢的看了眼這架勢，小心的回道：「爺，這裡就是江南沈家。」自然，這江南有很多個沈家，但若有人說起這江南沈家，必定指的就是這裡。

  「去通知沈鶴，說六扇門前來拜訪。」

  斗笠下不見男子面容，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抬步朝這邊走去，堪堪停留在屋檐下不再滴水的地方。蓑衣上的水珠順著便留在了地板上，同早已經濕潤的石板混雜在一起，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了。

  家丁吞了吞口水，悄悄的後退一步，拍了拍還在打盹的同伴。「你在這兒守著，我去通知老爺！」

  那人方從夢中醒來，還未聽清此人所說的話，便看見對面一行如從修羅地獄中走來的幾人，不禁叫道：「媽呀！鬧鬼啦！」

  無端的打了個冷顫，那人忽然不敢抬頭了，生怕只要一一抬頭便會對上一雙猙獰的面孔。他感到一雙冰冷的視線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兒後，慢慢收回，心都要驟停了。

  這白日裡的，總歸不會有鬼吧？他猶猶豫豫的想，對於剛才自己失態出口的話，卻是瞬間就忘了個一乾二淨了。

  當沈鶴領著一干人等匆忙的從府中趕來時，便看到門前一行六人，宛若雕像一般靜靜站立著。不，那馬上分明還有一人，但看起來好似是黏在了馬上一般。

  「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沈鶴微笑著問向明顯像是領頭的男子。

  男子輕輕抬了抬下頜，露出一張英俊的面容來，他膚色略白，一雙深棕色瞳仁，一對薄唇微抿，面上無波。「上官。」

  沈鶴麵皮一抽，大約是活到這個歲數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不給自己臉面的人。「老朽沈鶴。」

  男子淡聲道：「本捕自然是認識你的。」

  這語氣，這模樣，分明是沒有將沈鶴看在眼中。在場的人不禁有些義憤填膺，瀋河更是握緊雙拳，恨不得立即便衝上去，同那男子好好討教一番。

  「從今日，你這邊的案子便歸為六扇門了。」

  一句話，將瀋河的理智重新拉了回來。對面的人可不是尋常江湖上能遇到的阿貓阿狗，那可是六扇門的人，是朝廷的人啊！朝廷雖然對江湖並未有太大的束縛，但若真的是惹上了，怕遭殃的還是江湖中人，沒準兒還會被安上個謀反的罪名。

  男子說完後，便沒有理會幾人，而是轉身又朝門外走去了。

  門口聽著六匹通體漆黑的寶馬，其中一匹正不耐煩的馬蹄刨地，顯然是因為它身上那個不想下去的傢伙。只見男子上前輕輕撫摸了下黑馬的鬃毛，將它安撫下來，才去拉了拉馬上那人的衣襟。只是那人並未反應，只有距離馬匹近的人，才能聽到馬上傳來了一陣陣細微的呼吸聲。

  男子似是無奈的嘆了聲，竟是伸手將馬上那人攙扶著抱入了懷中。

  沈家這邊傳來幾聲抽氣聲，在男子冷冷的一瞥後，才漸漸消散。但見男子懷中的斗笠下露出了一張極為年輕的精緻容顏來。白皙通透的面容，清冷的眉眼，輕抿的唇角，以及一雙微微上挑的狹長鳳眼。那是名十分美麗的少年，此刻看來似在夢中，鼻翼輕輕的翕動，一雙宛如塗了紅色唇脂的菱唇輕輕抿著，不時的咂著嘴，看起來是個好夢。

  周圍人對於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了，或許倒不如說是麻木了。他們決定，等到回去後，一定要同好好八卦一番，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上官明心看著懷裡酣睡著的佳人輕輕一嘆，竟有幾分憐惜。都是最近趕路的時間太緊了，連休息的時候都沒有，便是吃飯也是在馬上吃些乾糧解決的。原本三日的路程，硬生生的就給縮短成了一日半。她是女子，又年幼，這身子自然是吃不消的。沒想到，這騎在馬上都能睡著了。等她醒了，定要好好教訓她一番，這樣真的太過危險了。

  千燁的胸前有什麼東西輕輕蠕動著，不多時竟是鑽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來。豆沙包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著周圍這個陌生的地方。

  上官明心皺眉，冷冷的將那個窩在千燁懷裡的小東西給揪了出來，隨意丟到一個人的懷裡，說了聲：「好生照顧著。」就抱著千燁朝沈府走去了。

  「帶我們去客房。」他冷冷的說道，不想請求，分明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此刻沈鶴可是叫苦不迭，雖然聽說這六扇門斷案入神，況且他們這案子也只能交由這個地方來處置。但沈鶴卻從未想過，這群人竟然如此的自大。

  對於旁人的誤解，六扇門中的所有人一向都是懶得解釋的。他們只是不想同這個案子中的各人有太多的接觸，性子也向來嚴肅冷淡，卻不想竟被人小人之心當作是故作姿態，生性自大了。

  因沈鶴的六十大壽，這沈府的空房本就不多，而正趕巧發生了這影壁上的血案，便只空出了一個距離這影壁最近的一個院落。這院子背後便是影壁，若是攀上牆壁，便能清晰的將影壁看在眼裡。

  如今，站在這院門前，沈鶴躊躇了下，才說道：「招待不周，只是這院子……」

  「緊鄰著兇案現場。」六人中，忽然有人開口說道。

  被他這麼一說，沈鶴難得老臉一紅，竟然讓客人住在這裡的院子裡，真是羞愧的緊。

  「這麼濃的血腥屍臭味兒，若是相當做聞不到，還真是難呢！」那人悠悠道。

  沈鶴一驚，這演武影壁自從開挖發現一條手臂後，他便命人不准靠近，當日用布匹蓋上。當天下午並命人準備了一個木頭框子，將影壁罩在其中，上面蓋上了防曬和防水的油布。甚至怕屍體腐爛的太厲害了，還在四周準備了冰塊。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空氣中除卻泥土的味道並無其他，沒想到竟然還是讓人給聞出來了。這六扇門，果真名不虛傳啊！

  「無妨。」上官明心淡淡的看了看演武影壁的方向，「義莊也睡過的。」

  如此一來，倒是讓沈鶴稍稍的放了心，覺得這群人似乎也並不是那麼難以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