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抓獲

  馬車很是普通，藍色的車頂，焦黃色的車壁，駕車的車夫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丘壑斑駁的容顏，普通的面色。

  然，便在這同是藍色的車簾後，一隻纖長細白的手正握在刀柄之上，黑曜石的手鍊從那有如白瓷般的腕子上滑落，兩枚金色的鈴鐺便垂在那脈絡都看得清楚的手背上。

  「呵。」上官明心喉嚨里發出一道意為不明的笑聲，「你莫非以為你便能威脅的了我嗎？」

  那青年淺笑，眼神卻毫不放鬆。「你儘管可以試試看。」

  趙寧心想，大約能將大人的威脅毫不畏懼的看在眼裡，便也只有眼前的這人了。

  趕車的車夫此刻方才發覺發生了什麼，眼看著對面一群人手持長刀，各個凶神惡煞的模樣。但對黑袍男子一雙冷漠的眼眸，卻生生將尖叫扼制在喉嚨里，身體卻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男子一襲黑色長袍，同周邊人的衣著式樣類似卻不相同。一雙深棕色的眼眸，烏髮整齊的束在頭頂，用一柄白玉雲形簪綰起。他的容貌甚是清俊，較之尋常男子略白的膚色看起來似是不常見陽光所致。一雙淡薄的唇勾勒出一道森冷的笑意，讓任何一個人對上他的人，都覺得心底發麻。

  這個人便是六扇門的總捕頭，即便是手中無任何兵刃，卻也依然不會讓任何人放些戒備之人。俊美的容顏，平凡的穿著，卻是大部分人心目中的噩夢。人們常說，只要有上官明心在，便是在可怕的兇徒也只有跪地求饒的份兒。

  但如今，這樣的人物卻是出現在這京城的南城門前，並且同這麼多的屬下對著一輛馬車發笑。

  「千燁，你是目前見過最有膽量的一個人了。」膽敢威脅他上官明心，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利多當然的將千燁的異常歸結於此，甚至沒有在本質上追求對方也許是真的不畏懼他這一個人。

  許是神經太大條了，千燁自出生起，似乎還沒有什麼特別害怕的東西。況且，她現在可是努力周旋，是絕度不能連累車夫老馬和桂蘭的。她死掉了無所謂，反正她在這兒沒親沒故的，死掉了也不會有人去傷心。但他們兩個人卻不一樣了，何必因為她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送了性命。

  在場的六扇門哪個人是沒有殺過人的，因此當千燁那磅礴的殺氣放出，頃刻便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是怎樣的經歷，才會有這樣濃厚的殺氣。而更有趣的是，這人平常掩蓋的很好，甚至說她不曾見過血都是有人信服的。

  趙寧試圖從千燁那張已經妝點過看起來有些陌生，卻又帶著幾分熟悉的容顏上尋找出一點兒什麼，但無果。面前這個人本就不曾熟悉過，此刻更是陌生到他都不敢置信。

  「承蒙大人誇獎，千燁深感榮幸呢！若非現在場合不對，千燁定會給大人好好演繹一番感激涕零呢！」

  能將一番嘲諷之語說的馬屁氣息濃厚的，大約也只有千燁此人了。雖然，她在心裡是真的想要將上官明心好好諷刺一番的。

  「對了，這位不知名的大人，你是否想好了呢？」

  城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百姓，但看到前方一群人黑衣人手持兵器的模樣，大多都離得遠遠的，只敢觀望。

  「上官明心。」

  未聽到其他言語，倒是聽到了一個仿佛是名字般的話語，讓千燁一怔，臉上也閃現出一絲不解的情緒來。

  「上官明心，我的名字。」上官明心淡淡的說。

  「呵呵。」千燁輕輕笑了，搖了搖頭說：「我對大人叫什麼名字，不是很感興趣呢！現在，只希望大人能答應千燁的請求，免得徒增一場殺戮呢！」

  站在上官明心身側的趙寧下意識的便想說一句：「笑話，去六扇門豈是怕你！」但他的話未來得及出口，便被脖頸上陡然傳來的一陣寒意給阻攔了。仿佛還散發著濃重血腥味兒的長刀正壓在他的頸側，他似乎都能感覺到刀刃的鋒利了。

  誰也沒有看到千燁是如何來到趙寧身邊的，那是一種如何古怪的身法，才能如此啊！更不消說，千燁根本便沒有內力，也不會輕功。

  但此刻，也只有千燁自己清楚。她可算是挑戰人體極限了，現在都覺得肺部疼痛的很。到底是同天朝截然不同的地方，人類不僅能脫離地心引力，便是連這種不可能的快速動作竟也做得到。若是真的能練成她這詭異的速度，怕天朝可不止一位飛人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上官明心皺眉道。

  「自然是怕大人你不答應啊！」千燁笑眯眯的說，全然沒有將長刀壓在別人脖子上的自覺。

  趙寧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用到壓著脖子，自然是十分不習慣的。他就怕眼前這個人一個不小心，手下一抖，就將他的脖子給割出一個大口子來。到時候，他肯定是死翹翹了。

  在見到千燁以刀子威脅趙寧的這一幕，桂蘭險些叫出聲來。她真的很怕千燁出事，尤其是眼前這群明顯不好惹的六扇門。

  上官明心淺淺抬眸，上下看了看千燁的打扮。無論是衣著，還是容顏，都十足的病弱書生模樣。看來他那日果真沒有看走眼，眼前的這個人真是個可塑之才。

  千燁不解對面一臉冷漠的男子眼中為何突然爆發出了她所看不懂的熱情，但話還是要繼續說的。「大人，想好了嗎？」

  對千燁的這句話，上官明心並未立刻做出反應。因為上官明心自己，他此刻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些話語上。

  「讓你必須加入六扇門，你可同意？」

  千燁不知，為何事情好像又倒退到了原點了。她如今被堵截在城門後，不正是因為她不想加入六扇門嗎？難道說，眼前的這個什麼上什麼心的大人，腦袋不清楚嗎？

  「我想，我的動作表達的很清楚。」她揚了揚手上的長刀，一臉笑容的說。

  同臉上的笑容好不相符的清冷音調傳入了上官明心耳中，也讓他回想起了眼前這一幕的初衷。是啊，便是因為不想待在六扇門，這個人才逃跑的。本是打算將這人抓起來，綁在六扇門前看門的心思，在這一刻悄然改變了。「你若是同意加入六扇門，並且以後若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擅自離去。我便會放了這兩個人。」

  千燁沒有料到對方會如此好說話，因為她早已經做了準備浴血奮戰的準備了。但既然都對方讓她加入六扇門，好吧，無所謂了。刑警就刑警嘛，看起來她真的是同小片警無緣啊！但好歹，她曾經也體會過不是嗎？

  「那麼，大人便立下一個字據吧！你知道的，在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被騙嗎？」

  莫非本捕便生了一張騙人的臉不成？

  上官明心默默的看了千燁一眼，然後對屬下吩咐道：「去準備筆墨紙張來。」

  從附近買來了筆墨紙張，上官明心將一張紙直接鋪在一人的背脊上，權當桌案，便迅速的書寫起來。

  「你且看看。」在印上了自己的印章，上官明心對千燁說。

  「得勞駕大人展開來，讓在下好好看了。」千燁依然不信任他。

  上官明心依言行事，千燁見那上面寫得果然是自己所要求的，便對桂蘭道：「去將那張紙取來。」萬一這人臨時變卦，將字據撕毀了，她早誰哭去啊！

  桂蘭小心的下了馬車，戰戰兢兢的從上官明心手上接過字據，遞到了千燁面前，才輕輕的鬆了口氣。

  千燁隨意的將墨跡未乾的紙張放入懷裡，長刀入鞘。「好了，我隨你們走。」說罷，她看向桂蘭，「你應該認識回去的路吧，那我就不送你了。」至此以後，便是未看她一眼。

  上官明心朝幾人吩咐著，上前拉起千燁，朝六扇門的方向走去。

  千燁一愣，便被對方拉扯的踉踉蹌蹌，勉強才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大人竟然和那小子牽手了！」

  趙寧剛劫後餘生，便見到如此一幕，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手心裡多里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微涼體溫，讓上官明心怔愣了下，待眼角的餘光看到攥在最近手掌心裡的一截皓腕，他連忙揮手鬆開。

  千燁正覺這人為何這般奇怪，不差對方忽然鬆開了最近的手腕，害的她險些踉蹌的摔倒。「大人，可否停留一下，在下的愛犬可還在那輛馬車裡呢！」千燁不知豆沙包有沒有看到最近離開的這一幕，不然這小傢伙絕對是會拿她的衣服鞋子撒氣的。

  此時，上官明心方才憶起。這少年身邊無論何時，都是有著一隻名為豆沙包的幼犬。「去吧。」他淡淡的說，絕口不提最近方才的失態。

  千燁卻是未曾注意過上官明心哪裡不對勁兒，她同他本就不熟，哪怕他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她怕是也看不出來的。回身一看，千燁不禁一愣。好傢夥，這一路快走的，竟走過了大半條街。

  不僅是將豆沙包落在那馬車上了，便是她的包袱也都在那裡。雖說不過是幾件衣服而已，她也捨不得啊！

  「豆沙包！」遠遠的，看著自家的小可愛背上背著一隻熟悉的青皮包袱，千燁不禁驚呼道。

  豆沙包在看見自家的主人後，腳步更快了。四條短短的小腿，愣是給跑出了虎虎生風的感覺來。「嗷嗚~」終於來到了主人身邊，豆沙包好不委屈，濕漉漉的黑眼睛裡也似乎是寫滿了控訴。

  看的千燁憐意大盛，輕輕將小傢伙抱在懷中，軟聲的道歉：「對不起嘛，又不是我想走的。」

  上官明心站在不遠處，雙手環胸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平心而論，千燁的易容算不上高明，卻也厲害的緊。大約是『他』本人太會演戲了，才能將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演繹的如此出色。若非他眼力過人，怕是根本無從發現病弱的溫潤青年同美貌的清冷少年竟是同一個人。

  趙寧同眾位弟兄們在處理好了剩下來的事情，便朝六扇門走去。路上，有人好奇的問道：「捕頭，您是怎麼發現那個女人不對勁兒的？」

  趙寧輕輕一笑，說道：「這就要感謝一下周大夫了，若是沒有他的提醒，怕是我也想不到呢！」

  周大夫一愣，不由道：「我如何提醒你了，怎麼我最近都不清楚？」

  趙寧笑著說：「你說到那青樓二字，便是關鍵。你可記得我昨日曾去過玄武大街？」

  「記得。」那時是怕千燁會躲藏在那種地方，但最後卻是無功而返了。

  「我在一家名為攬翠閣的小倌館中曾經見過這名女子。那時只是一張側臉，女子穿著也十分普通。只是，覺得這樣的一名出現在這裡有些奇怪罷了。後來想想，沒準兒是那館子裡伺候著的奴僕呢！但巧的是，適才便在城門後我又看到了相熟之人。不過此女同昨日卻還是有些區別的，不僅氣質中少了些囁諾，多了幾分溫柔，連穿著打扮上也不盡相同。」況且只是半面之緣，他一時沒有想起來卻也是常理。

  周大夫在聽完他的解釋後，不由驚呼：「那麼說，那千燁昨日便是躲藏在了攬翠閣中了。」

  趙寧沉默的點了點頭，想到昨夜看到的那名嫵媚少年，側臉竟隱隱有些發紅。「誰能想到『他』竟會打扮成那副樣子嘛！還是大人厲害，一眼就給認出來了。」

  打扮成那副樣子？看起來，這其中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故事啊！周大夫曖昧一笑，「打扮成哪副樣子啊，才讓我們有名的趙捕快都沒有認出來呢！」

  「就是，就是……」趙寧被周大夫盯的臉色愈發的紅潤了，最後小聲的說：「總之就是那種地方的模樣嘛！」

  若非現在是在大街上，周大夫真的想好好嘲笑他一番。都是成了親，當了父親的人，竟然還如此純情。不過是一間小倌館罷了，也能讓他如此害羞。「不過我啊，倒是對這千燁本人十分好奇的。你說『他』的過去經歷過什麼，怎麼會如此的厲害？」不僅使得一手詭異的刀法，就連易容術也是厲害的緊。「話說，剛才被人家用刀子逼著，感覺如何啊？」

  對上周大夫一臉調侃的笑意，趙寧皺眉道：「我總感覺這個千燁很是危險，也不知道『他』的到來是好是壞啊！」

  「這一點，你無須擔心。咱們大人是什麼人，怎麼會看走了眼。」周大夫上前拍了拍趙寧的肩膀，朝周圍人笑笑說：「看來咱們的趙寧還是最大人最是關心啊！你若是在這般，怕是倩兒可要吃醋了！」

  趙寧的妻子名為木倩兒，同是六扇門中的一名捕快，並列四大名捕之列。也是大夏罕見的女捕快之一，一手飛刀可是使得出神入化。只不過，自從成婚生子後，上官明心體恤她的辛苦，便讓她在家中好好休養。

  說起趙寧同木倩兒這對小情人，可是在曾經的歲月中給眾人提供了無數的笑料呢！許是四大名捕中成婚的人太少了，而且除卻趙寧同木倩兒兩人外，其他人可是對情愛沒有什麼念頭。大抵是因為有個從不近女色的上司，讓大夥們對女人的感情也就淡了許多。這也是為何，人們時常打趣說，這六扇門中多斷袖呢！

  「倩兒才不會呢！」趙寧撅了撅嘴，一臉稚氣的辯解道。「對我和倩兒來說，大人是首要重要的人！」

  六扇門的大部分人都是孤兒，別人看不上或是畏懼六扇門這個地方，但對他們來說這裡可是家一樣溫暖的地方。若是有誰說這裡不好，他們便跟那人沒完！這是為何在千燁偷跑後，眾人在尋找之餘，憤怒的原因了。對他們說來是家一樣的地方，怎麼能容別人有一絲一毫的嫌棄呢！

  上官明心的步子很大，千燁要勉強才能跟得上。但每每她有些氣喘的停下來休息時，前方的身影便會悄然的放慢腳步，直到千燁跟了上來。

  再次來到六扇門這個地方，看著這在白日裡也威嚴無比的高大柵門，千燁不禁有些唏噓。曾經想過，即便是再回來，怕也是身披枷鎖，卻沒想到最近竟能四肢完好無損的站在這個門前。

  守門人一見是上官明心歸來，連忙放下。但視線卻是不由得多多少少在千燁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暗忖這個人是什麼人。

  不久後，當趙寧等人歸來時，說先前大人同千燁進去後，守門人才大驚。原來那個看起來一臉溫潤，毫無威脅的青年，竟是這些日子裡將六扇門的大家耍的團團轉轉的千燁啊！

  拜守門人所賜，不出半個時辰，整個六扇門就全部知道了。那個膽大敢逃出六扇門的千燁，終究是被抓回來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總捕頭大人，趕快將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給關押進地牢，好好享受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