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出城

  洗衣聲中，忽然傳來了一道略帶冷意的聲音。桂蘭搓衣服的手停了下來，許久才說到：「如此，桂蘭便也放心了。」

  她低著頭，千燁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有言不由衷的情緒存在。但能離開京城，對她來說已經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但即便是歸心似箭，她卻也不能貿然行事，凡事還得小心為上。回來的路上已經在心中暗暗訂下了計劃，只消同桂蘭商量下，請求她配合便是了。

  在她的意料之中，桂蘭點頭應下了。

  第二日清晨一早，當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正朝著剛剛開啟的城門而來。在馬車前面，已經有了不少等候出城和進城的百姓們。其中也有不少的馬車轎子，因此這樣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馬車裡時不時傳來一陣陣低低的咳嗽聲，以及一名女子耐心的安慰。過路人心想，大約是有什麼人生了重病吧！

  守門的士兵們例行盤查，但進行到馬車的時候，從裡面伸出了一隻細白的手。那手輕輕撩起車簾，是一名姿容清秀的女子。女子梳著婦人髮髻，形容略有憔悴。

  「這輛馬車是要去往何處，裡面又有何人？」

  女子聲音柔和：「是妾身的夫君，生了病這幾日一直在城裡請大夫好生顧著。這不，病大好了便決定趕快回家去，家中還有公公婆婆需要照顧呢！」

  衛兵看著這輛馬車十分樸素，但女子穿的衣料卻非普通的人家，能來京城中看病，料想還是有些小錢兒的，沒準是地主婆呢！

  「好了，快些過去吧！」

  「慢！」

  女子正要謝過，忽聽外面傳來一道有些年輕的男聲。

  早在城門開啟之時，天還未亮的時候，便有一群人悄悄的上了城門樓。這群人穿著墨色的衣袍，各個都表情嚴肅，緊盯著過往的行人，沒有一絲放過。衛兵們都知道，這是六扇門的人在辦案，從昨日便已經過來了。六扇門辦案本來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但第一次出動如此精銳捕快，卻還是第一次。便是這門裡赫赫有名的幾位名捕，此次竟也同時出現了。

  趙寧緊盯著下方的人群，一雙眼眸如鷹隼般，不會錯過一人。忽然，他的眼眸一凝，臉上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怎麼了？是看到了什麼？」周大夫不知為何他一名武功平平的人也被派來了此處，但既然來了，便守著吧！誰讓他曾經看過多那小子的容顏，對『他』本人也不陌生呢！

  「只是覺得有些眼熟。」趙寧偷偷睨了一眼左側依舊盯著街上的上官明心，悄聲對周大夫說。這是大人想出來的主意，說那人狡猾的很，便是一直藏著，沒準兒他們也找不到。倒不如來一個守株待兔，只待『他』自己送上門來！京城東西南北共四座城門，都有人看守著。而這座南門，便是尋常人流最集中的地方。若那人有心躲避，定會混雜在人群之中。

  「沒準兒是在哪裡遇到過。」周大夫笑眯眯的說。「不過，這種事最好還是不要同倩兒說，不然他肯定以為你被咱們帶壞了，學會去青樓喝花酒了呢！」

  「等等！」趙寧忽然道，「你剛才說什麼？」

  「不要同倩兒……」

  「不是，是最後一句！」

  「學會去青樓喝花酒啊！」

  「對了，就是這句了！」趙寧忽然笑了起來，見那輛馬車正要放行緊接著便朝城門下喊了一聲：「慢！」

  周大夫不明所以，跟著趙寧下了城門。見只是一輛馬車，一名車夫，一名婦人，還有一名沒有看見臉面的病人。

  「將車簾掀開。」趙寧命令道。

  女子皺眉，「你是何人？我夫君正在病中，是萬萬不可受風的。」

  趙寧冷笑一聲，亮出了自己的腰佩。「六扇門查案，你最好還是配合一下。」

  女子十分無奈，輕聲對裡面說道：「夫君，是六扇門在查案，夫君莫怕。」

  「咳咳咳……」一陣連綿不斷的咳嗽聲後，一道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無妨，食君之祿罷了。」

  這個聲音倒是從未聽過，因為那少年不僅樣貌好看，連聲音也極有特質。他可是第一次見到有個人，能笑眯眯的，但音調卻冷得很。

  車簾被輕輕掀開，露出了車廂的一角，那裡坐著一名青年。一頭烏髮整齊的束在頭頂，穿著一件青色的長袍，眉宇間儘是愁色，一張臉蒼白無力，唇色也是泛著淺淺的紫，臉頰更是有著因咳嗽而出現的暈紅。青年面龐溫潤清逸，看起來像是一名讀書人。

  見趙寧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青年輕輕一笑，神色甚是溫柔。「大人安好。」

  趙寧皺眉，問道：「你是何人？」

  青年似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後緩緩道：「不過一介草民罷了。」話音剛落，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女子連忙上前，為他輕輕撫著後背，一臉擔憂道：「夫君，大夫不是說沒事了嗎？怎的還咳嗽的如此厲害？」

  青年輕輕一笑，親昵的摸了摸女子的髮絲，「柔娘，為夫沒事的，只是喉嚨里有些不舒服罷了。」

  不過只是一對尋常親昵的夫婦罷了，趙寧揮了揮道：「走吧走吧。」許是自己記錯了，眼前的女子並非昨日看到的那一個。

  車簾被輕輕放下，車外的人不知，車內的人竟是相繼鬆了口氣。

  馬車重新動了起來，緩緩朝城門外而去。大約只要十幾步，便能離開京城了。但忽然，又有一道聲音：「停車！」那聲音聽起來頗為冰冷，在這大清早的，讓人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

  「怎麼，不打算下車嗎？」上官明心冷冷的對著馬車裡面的人說道。

  周遭人都十分不解，連趙寧也是一臉奇怪道：「大人，這輛馬車已經查看過了。」

  上官明心並未理會，只道：「千燁，你最好馬上給本捕下車。否則本捕是絕對不會放過這車夫，和你那個所謂的夫人的！」

  眾人齊齊怔住，便聽那馬車裡忽然傳來一道笑聲：「呵呵，這算是功虧一簣嗎？」說話之人語調清冷，聲音中猶帶稚氣，分明是少年人特有的音色。

  而當聽到這個聲音時，趙寧陡然瞪大了雙眼，驚呼道：「是『他』！」

  馬車的車簾被輕輕掀開，青衫青年似笑非笑的看著眾人，玩味似的說道：「啊嘞，這麼多人在找我，真的是讓在下受寵若驚啊！豆沙包，你覺得呢！」

  「汪汪汪！！！」馬車裡傳來一陣迭加的狗叫聲，一隻白毛小狗不知從何處鑽了出去，趴在青年的膝上，瞪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著眾人。

  「帶走！」上官明心冷冷的說道。

  「慢。」青年輕聲道，但表情卻是不容拒絕。「大人最好還是先將車夫同我家娘子放了，不然的話……」

  「錚——」長刀已然出鞘，徒增了幾分煞氣。

  本就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更加緊張了起來。眾人閉息以待，各自都摸向了自己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