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過關

  少年看著一群人在街道上來來回回，最後到垂頭喪氣的離開，神情不變，但眼底中分明卻有著一縷笑意。

  「公子，再等一會兒咱們就離開吧！」桂蘭站在千燁身後靜靜說道。

  少年正是千燁，她回眸看了桂蘭一眼，輕笑地說了句：「好。」

  待她轉過頭去，並未看到桂蘭紅透了的臉色。只有一旁的冰寒注意到了這一幕，眼神中晦暗不明。

  攬翠樓這種地方的確不適合她久待，以她的容貌來看，扮作男人時的吸引力倒是稍大一些。至於女裝，她目前還沒有見過自己穿，也不敢想像自己若穿起來，將是一副如何古怪的模樣。

  趙寧一行人在玄武大街上浪費了幾個時辰的時間，周邊大大小小的青樓娼館都查探過了，卻一無所獲。就這樣回去，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但即便如此，也無從辦法。他真的懷疑，那少年真的是否還在京城裡，會不會早就潛逃出城了。但這個念頭一出現，他自己便直接否決了。那時已經過了宵禁的時候，她即便是想出城怕也是不可能的了。況且他們第二日便在各個城門口留下了人監視，『他』若是稍一有動作，怎麼會不被察覺。所以，這個人一定還在京城裡，在某一個他們沒有找到，也沒有想到的地方。

  一行人回到六扇門裡去，眾人一看他們的表情，便知道毫無收穫。

  「該死的！一個人能躲到哪裡去呢！」趙寧一臉怒容的拍著桌面說。

  冷則先自始自終都沒有開口，千燁算是他哄騙來的，既然說要當『他』是朋友，便不能罔顧朋友的意願。既然『他』不願意待在六扇門，他也不會去強求。只不過，不能在一起共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可惜了。

  書房中，上官明心對著滿滿一桌案的公文，卻第一次沒有馬上動筆，而是靜靜地坐了一下午，喝掉了幾壺茶。

  他的性子自小便冷淡，對家裡人也不甚親近，幼年時便沒有人願意當他的玩伴，久而久之便養成了他疏離的性格。但如今沒有想到的是，他想要去接近一個人，卻被對方意料之外的拒絕了。難道說，他便是命犯孤星不成，連想要尋求一位真心相待的人，也是奢望？

  「大人，您說那小子會不會已經離開京城了？」縱然在心中對這個答案已經否定了，可趙寧還是不由得提了出來。

  「絕對不會。」上官明心對於這個答案十分自信。從那名幫助千燁逃跑的捕快口中得知，離開那時已經將至戌時，那時城門早已關閉，只有街上還算熱鬧。千燁在京城中並無熟人，六扇門從夜間便開始尋找，料想『他』是絕對不會有人幫助離開京城的。「肯定有哪些地方被咱們疏漏了。」

  對此，趙寧深以為然。「可是，這京城裡能躲人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他』在這兒沒親沒故的，總不能躲在別人家裡吧！大人，要不就算了，這小子跑了便跑了吧。」

  「趙寧！你這是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一旁的周大夫不由道。「你可知這人從咱們六扇門中輕易的離開，可是打咱們的臉啊！且不說『他』不願意在六扇門述職，便是這逃跑卻未被找回來的後果，便是咱們身上的一個污點啊！」

  「我也知道啊！」趙寧小聲說，俊秀的臉上分明有些委屈。只是到現在還找不到這個人，大家都辛苦，心裡也都放心不下嘛！他也想想早點回家去抱老婆和孩子嘛！

  這群人中，年歲最小的便是趙寧了。但第一位成親，有了孩子的，卻也是他。不過，這有些少年心性的性子，怕是便改不了了。

  「將所有人都撤回來……」

  「大人，不繼續找了嗎？」

  「啊，不繼續了。」上官明心淡淡的說，眼中卻閃過一抹異色。

  夜晚的玄武大街熱鬧極了，到處都是人潮，仿佛是過節一般。走在大街上，到處都見是尋芳的男人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心照不宣的笑容。

  千燁穿著一襲靛青色的衣袍，在暗色的巷子裡，幾乎同夜色融為一體。她看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看著從樓里出來，被邀上軟轎前女子露出的笑容，表情不變，神情不變，只有眼神染上了一抹冷淡的情緒。

  「公子，夜涼，您還是進屋去吧。」

  千燁聽出來這說話的人正是桂蘭，看得出來她在這裡的地位很不一般。沒有龜奴的允許，隨意出來也是稀鬆平常之事。且看看其他人，大約連門板都觸碰不到吧！

  夜色中，桂蘭看不清千燁臉上的表情，只看到她回頭來，說了一句：「走，回去吧。」不知為何，她竟是有幾分欣喜。

  屋子裡已經備下了洗臉水，千燁一怔，隨即神色如常的洗漱起來。至於隔壁那咿咿呀呀的呻吟聲，便權當是催眠曲了。

  屋子裡不隔音，桂蘭哪裡聽不到這個聲音。只是尋常里聽習慣了的聲音，如今竟是有些臉紅。她知曉自己身份低賤，尋常人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會給她，更枉論公子那樣清雅的人兒。如今，讓『他』躲在此處，聽著隔壁那些淫詞浪/語，竟有幾分愧疚之感。

  「龜奴說了，晚上不會來人，你也睡下吧！」千燁淡淡的說，褪下外袍，扯過被子便扭頭睡去了。她是一個女人，自然能看得出來女人眼中所掩藏起來的情緒。這個桂蘭，怕是對她如今已經有了情意。且不說她並非男子，即便她是一名男子，他們之間也是斷斷不可能的。既然總有離愁時，倒不如早早的便斷了她的念想，也總好過日後傷心。

  伴隨著隔壁男人的粗/喘，女子略顯做作的呻/吟聲，一夜過去了。

  天明時，千燁便已經醒來了。盯著窗外暗淡的天色，直到最後一道金光擦破了黑暗，人間終於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蹭蹭！！」

  被一陣木材摩擦的聲音驚擾了，千燁向聲響那處看去，豆沙包正焦急的抓著門，尾巴夾得緊緊的。

  「豆沙包？」千燁笑聲喚道。

  「嗷嗚~」聽到主人的聲音，豆沙包很是委屈的叫喚了一聲，濕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千燁一怔，忙下地穿上鞋子推門放了它出去。果見豆沙包快樂的朝花叢跑去，抬起右腿來，很是舒服的放起水來，弄得千燁自己也有點兒想去了。不過，這院子裡可只有一間茅廁，而且臭的很。她已經忍耐住不去喝水了，但人有三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公子？」桂蘭略帶睡意的聲音響來。

  千燁回眸看了她一眼，從炕上抓過衣服便穿戴了起來。院子裡的水井打了洗臉水，總算是精神了許多。小院裡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靜的氣氛中，讓人無法相信這裡在昨夜還是那樣的熱鬧。

  但是在這裡，她卻是真的有些待不住了。「看來，一會兒還得出去看看啊！」

  早飯是在街邊的一間麵館里解決的，而豆沙包買了兩隻肉包子，看著它吃的津津有味。街上已經見不到昨夜那群穿著黑色捕快服的男人們了，連偶爾熟悉的面孔也再也沒有見到過。千燁心中一松，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城門後，城門開啟不久，到處都是絡繹不絕出城的人。千燁並未見到門口有任何古怪的人守候，這才從暗巷裡轉頭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小院裡依舊安靜的很，只是偶爾傳來了一陣陣洗衣的聲音。看去，正是桂蘭搓洗著自己的衣裙，額上還帶著淡淡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