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夜宿

  一個「啊」字還沒有說完，便被迎上來的人一扯到了身後。「這位公子，你別聽他說的，那飛羽閣里的姑娘可是丑的沒邊兒了。你看看我們怡春樓，那姑娘們不僅生的好看，那功夫更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您想玩兒那蝶兒雙飛，咱們這兒也能讓您滿意的！」

  可這話兒都說完了，也不見對方有任何反應。

  攬翠樓的老龜奴不由得碰了碰旁邊人，一臉疑惑道：「你說，這人不會沒聽懂咱們的話吧！」

  「好像是。」那人點了點頭，回道。

  「完蛋了，人家壓根兒就聽不懂啊，感情著咱們這口水都白浪費了。」

  「可不是……唉~」

  「沒事兒，聽不懂能看懂就成了。」說罷，這位開口的龜奴上前便欲拉扯千燁的手臂。

  「錚！」長刀出鞘，在暗夜裡閃過一道寒光。

  濃郁的殺氣噴涌而來，讓人不禁望而卻步。

  那伸手的龜奴不禁後退幾步，有些怕怕的摸了摸自己還建在的手指，慶幸自己沒有伸手觸碰到對方的衣服，要不然，沒準兒自己這手指可要奇根消失了。

  千燁見自己的威懾起到了效果，將青芙入鞘，淡定的繞過這一群驚愕的龜奴們，繼續朝前走去。

  待她走了頗遠的距離後，一齊龜奴們才敢大大的喘了口氣。

  「乖乖，這小子好生嚇人啊！」

  「我聽人家說，這扶桑的浪人可是殺人和切西瓜一樣呢！聽說，這連當地的官府也不管呢！那少年，沒準兒便是扶桑來的浪人，以為咱們要搶劫呢！」

  「嘶~」人群中有人小聲的抽氣，悄悄道：「好個可怕啊，萬一咱們真的惹著這人了，怕是今個兒這小命都要交代在這兒了。」

  「誰說不是呢！」

  眾人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裡卻還是有散不去的寒意。

  千燁哪裡知曉對方將她當作了一名殺人不眨眼的浪人，況且那浪人哪裡有他們說的那麼可怕，不過些居無定所窮困潦倒的沒落武士罷了。

  她在走到玄武街附近，見這裡燈火通明，隱隱有絲竹聲傳來。便好奇走進，沒想到竟是一條規模宏大的花街，簡直比她見過的吉原還要更加宏偉。這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青樓如長龍一般排列著，兩側的燈籠微弱的光芒灑滿了一路，仿佛一條連綿不斷的火龍似的。

  縱觀這各處，好像只要是有男人存在的地方，妓院便是一個固定的存在。莫非男人們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一定要在夜色里徹底的散去一身的精力才行嗎？這古代可沒有杜蕾斯一類的存在，怕是那髒病也是常有可見的吧！

  此刻天色已經不早了，千燁走了一路已經有些睏乏了。可看著花街，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個頭呢！

  街上偶有暗巷幾許，粗粗看去，見是掛著紅色燈籠，房屋低矮的地方。門口也或有一名龜奴，有穿著落魄的男子急急進門去。

  千燁知曉，這妓館也是分作等級的。高級一點的，會有花娘給你談談曲兒，跳跳舞的。至於這等地方，大多是講究著風雅，同花娘們談談情罷了。古代人家中的妻室是被當作尊敬的一面，絕大多數都不是自己想要娶的，只不過耐於門當戶對或其他原因。而這花娘們則就不同了，風雅美麗，正是開啟一段新戀情的好時機啊！付出些銀錢，享受一下戀愛的滋味，這便是無趣至極的男人們啊！而這中級的地方大多便同高級的也有些大同小異，只是層次略微差一點，接收的客人也大多以床上感情為主。至於這最低級的一種，便只是一個男人們發泄/欲望的地方了，接受的大多都是些販夫走卒一類的窮苦之人。男人們到了這裡，可不是為了同技女們交流心情，拉下褲子幾個作弄，提起褲子交了錢便走人了。而待在這裡的技女們，大多都是最為可憐的。因為種種原因落魄如此，便是死的時候也不過是被破蓆子一卷，往亂葬崗一扔。

  站在暗巷前等待了一會兒，千燁心中有了幾分算計，趁著夜色悄悄叩響了那門板。沒多久，便有一個睡眼惺忪的男人探出頭來，看到千燁似乎有些訝異。

  「你這兒可有乾淨的房間，帶我去看一看。」

  龜奴一呆，卻見那紅衣少年已經繞開他，邁開步子走進裡面了。見此，他連忙跟了上去。

  不過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四合院一般的建築，院子還有幾棵瘦瘦弱弱的花朵。

  「您來這邊兒。」龜奴給千燁指了一件西邊兒的屋子，屋中沒有點燈，從外面一看漆黑一片。「桂花，開門啊，來客人了。你都好幾日都沒有接客了，若在這樣下去，怕是明天連稀粥都喝不上了。」

  門板「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走出一名松松綰著頭髮，穿著件淺粉色裡衣的女人。女人看起來二十幾歲的模樣，眼底下眼袋浮腫，一張臉也有些蠟黃，看起來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

  千燁皺眉，推開那女子走了進去。屋子裡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陳設十分簡單。一鋪土炕上堆著幾床看起來還算整潔的棉被，一件五斗櫃，一個梳妝檯，便幾乎不見其他物品了。往來這裡的客人估計是沒有什麼心思欣賞這裡的景色，沒準兒就在炕沿邊兒就把事情給辦了呢！

  她走過去翻了翻那被子，有著淡淡的陽光的味道，著實讓她詫異了一下。「這被子，你拿去曬過了？」

  女子不明所以，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除了你，別人有蓋過嗎？」

  「只有我。」女子淡淡的回道，「那些男人們來這兒也不過是脫了褲子，作弄一番，哪裡有心情和我蓋著被子聊天兒呢！」他們這妓館裡圖的就是那個便宜，男人們紓解了欲望後還得出去幹活，哪裡有心思在這兒睡下。便是白日裡，這兒的客人也是絡繹不絕的，可不比人家外面的花樓里舒服呢！

  千燁稍稍看過屋子裡的情形後，便說：「我要在這裡住上一晚，至於你——」她皺眉看了那女子一眼，「或是睡在一角，或是去別人屋子裡去。」

  此話一出，那女子同龜奴都愣了愣。還沒有遇到過這般古怪的客人呢，只要屋子不要女人的。若是想休息，儘管找客棧便是了。但想歸想，問可不敢。而千燁可沒有心思給他們解釋，是躲人，外加上實在是睏乏的緊了。

  抬頭輕輕打了個哈欠，看著還站著沒動的龜奴同女子，她開口道：「去，給我打一盆洗臉水來。」

  那女子端著盆子愣愣的出門去了，又愣愣的回來，當看到屋子裡燃起燭火，一名美若謫仙的少年坐在炕沿邊兒正逗弄著一隻白毛小狗險些將盆子給打翻了。

  從女子走到門口後，千燁便已經察覺了。她上前接過了女子送來的洗臉水，簡單的洗了把臉，也沒敢用這裡的毛巾子擦臉，便除去外衣，將青芙擱在自己的枕頭邊。「你要睡在這裡嗎？」

  別的屋子裡都有人，沒準兒什麼時候就有客人上門呢，女子怎麼敢去打擾。於是，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後，吹熄了燭火後，便脫下鞋子，拉過一張薄被小心的蓋在了身上。

  北方的初夏也並未熱到哪裡去，因此千燁還是拿薄被蓋在了腹部，雙手交叉輕輕覆在小腹上，合眼睡去。

  黑暗中，女子瞪著一雙眼睛，直到聽到一陣沉沉的呼吸後，方才閉上雙眼，帶著一臉古怪的心思緩緩進入了夢鄉。

  千燁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自然不敢睡熟，約莫是一個時辰後，她忽聽隔壁傳來一聲門響。緊接著，便是男子的粗喘和女子不算美妙的呻吟聲。

  這房子的隔音真差。皺了皺眉頭，她放緩呼吸，讓自己重新進入睡眠。

  而隔壁在傳來男子的一個低吼後，悄然無聲了一陣兒，便又是一陣門響。但過了不過片刻，那熟悉的聲音便復又響起。

  這一晚上，千燁聽到隔壁進了不多不少，起碼有十幾個男人。心中在佩服那隔壁女人的忍耐力，更是為她們心酸不已。但也僅僅如此，同情是每一個正常的人應該有的情感之一。但她不會多做什麼，這不她該去管的事情，也不是她有能力去管的。即便是在現代，技女這種行業不是仍舊沒有從世界上消失嗎？

  六扇門中，上官明心在處理完了滿桌的公文後，外面的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了。揉了揉略微有些酸疼的脖頸，他踏出房門，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院中有一浴房，是他特意為自己準備的，便在他房間的隔間裡。那浴房裡有一個頗大的池子，每日都有熱水流過，讓池子裡永遠都保持著溫熱的活水流過。這水流乃是當初在改建六扇門後，從地底下挖出的溫泉泉眼，所以這樣一個偏僻又普通的院落才被他拿來居住。

  每到夜晚時，放縱自己泡在一池熱水中，那種感覺是不曾體會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的。

  從浴池中出來，上官明心在躺上床榻後，下意識的聽了聽隔壁的動靜。他的床榻緊鄰隔壁的大床，偶爾有重要的嫌疑犯被安排在六扇門，他便一邊看管一邊實行保護。

  仔細聽了一會兒，他忽然一下子坐下，身上僅穿一身中衣，在披了一件外衣後便匆匆推門而出。他首先在敲了敲房門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一把推開門，看到的只有一室冷清。

  「該死！」竟讓『他』給逃了！

  這個夜，註定了便不會平靜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