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抵達

  一群人吃過早飯後，便又上路了。而對於昨夜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這些人卻是不曾知曉。那是屬於千燁同黃三爺的秘密，被夜色掩蓋之下，尚未來得及發生的秘密。

  上了官道後，道路平坦了許多。道路兩側雜草叢生，分明一派鬱鬱蔥蔥的茂盛景象。偶爾能看到一名往來的信差，駕著一匹快馬，從官道上馳騁而過，片刻就不見了蹤跡。

  偶爾路邊有看得到幾朵野花，千燁摘下來丟給豆沙包玩兒，被眾人笑著說像個娘們一樣。千燁不以為然，她本來的性別就為女，又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呢！

  豆沙包爪子撲騰著那幾朵野花，模樣逗趣且十分滑稽。囚車裡關押著的女人們靜靜看著，有的不由流露出幾分笑意來。而另一邊，黃三爺低著頭，如同往日一副怯懦的形象，讓人無法同昨夜的精明相聯繫在一起。

  路上，千燁並未看向黃三爺。她知道，昨夜對他的警告已經足夠了。一個人哪怕有再大的膽量，也終有用完的一天，而這個黃三爺本就不是一個膽大的人。想必他醞釀了許久，也計劃了許久，然而昨日被自己輕描淡寫的給阻攔了，心中除了不甘更多的應是害怕吧！她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除卻自己的職責所在，自然還有自己的尊嚴。若是在她面前將黃三爺給逃跑了，她還有什麼顏面。

  「阿燁，你有想到以後要做什麼嗎？」趙捕頭悄悄湊過來問道。那日在船上他可是見識過千燁的身手，總覺得『他』在樂城這樣的小地方待下去，未免有些可惜了。

  「以後？」千燁一怔，隨即輕輕的搖了搖頭。「大約是回到樂城吧。」不知為何，自從來到了臨安後，她的心裡一直不踏實的很。尤其是在街上再度遇到六扇門的人後，這種心情便一直伴隨著她。就好像在暗處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她與某種未知的命運緊緊相連在一起，而她卻看不到在黑暗那頭道路的真面目。千燁討厭這種命運不能為自己掌握的感覺，她喜歡平靜，不願意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被打破。

  趙捕頭卻沒有看到千燁臉上的掙扎，而是一臉可惜的說：「像阿燁這樣的好身手，若是委屈在樂城，真是浪費了。」

  「哪裡。」千燁呵呵一笑，唇角一彎回道：「樂城很安靜很舒服，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大約是以前過的日子太忙碌了，所以嚮往也期待著這樣的日子。我本就不是一個志向遠大的人，當一名小小的捕快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可是……」趙捕頭張了張嘴，還欲說些什麼。

  「我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幸福啊！」少年的聲音雖然略帶清冷，但趙捕頭卻聽出了其中幸福的意味。如此，他便沒有再勸說下去，也許這樣的日子才是阿燁需要的啊！

  接下來的日子裡，便是走走停停。終於在一日，一個日光淺淡的午後，到達了他們所期待著的目的地。

  京城作為歷朝的國都，其雄偉的程度非任何一座城池可以比擬的。歷經數千年的歲月，高達巍峨的城牆聳立，歲月侵蝕的只有人的容顏，卻讓這裡沒有絲毫明顯的改變。城牆上有些地方還殘留著不知是何時留下的箭孔，坑坑窪窪的，像一枚功勳章一般。

  落日餘暉下，手持兵戟的士兵高高站在城牆上，表情肅穆，身形挺拔。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竟然除了滿心的憧憬外，竟還有幾分敬佩。

  千燁在天朝時大約是見過故宮的，也曾看過故宮高高的宮牆，便是隨著人潮湧上了長城後，心中的感慨也不是非現在可以比擬的。身處在這樣一個陌生的朝代中，看著當年的建築，那樣的心情是非在歷經千百年後的後世可以理解的。沒有經歷過戰爭便永遠不會知曉戰爭的可怕，沒有經歷過撕心裂肺的痛楚便永遠不會知曉劇痛為何物……而沒有見識過歷史的真面目，便永遠無法理解當年那一段段被塵封在過去的廢墟下今人所看不到的莊嚴。

  給守門的士兵看過了通關的憑證，一群人才浩浩蕩蕩的向著京城內走去。

  「捕頭，咱們要將這些人送去哪裡啊？」小捕快看著熱鬧的市集，有些好奇的問道。

  趙捕頭腳步一頓，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半晌，才答道：「大約是刑部吧！」糟糕，他上路前竟然忘記問這些了。

  「可是，這刑部在哪裡呢？」

  趙捕頭面色一變，竟是不由得看向了千燁。

  千燁被他看的一愣，卻是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因而沉吟了片刻，方回答說：「也許，對方應該會派人來接洽的。」不然，他們這一群人都也狗顯眼的了。

  囚車上被罩了塊黑布，犯人們雖然看不到，但聽到了外面的喧鬧，也料想自己是抵達京城了。如此來，各個都顫抖起來，如篩糠一般。沒有一個人會在未知的死亡面前鎮定自若的，除非他已經完全放卻了生的希望。

  暮色將至，橘色的天空擦著淺淺的金紫色，如絢麗的布匹，閃動著不一樣的光澤。

  青灰色的石板路籠罩在傍晚的餘暉中，愈發的深沉了。

  一行馬蹄聲擦破夜晚來臨之前的寧靜，在路人慌忙躲避的動作中，一路朝外城的方向而去。

  街道上，千燁等人正緩慢的行進著，不知該去往何處。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群黑衣騎士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遠遠的，人群便悄悄的避讓開來，有的乾脆便躲進了附近的小巷中，不看去看這群人，看起來十分畏懼的模樣。

  而千燁卻是認出了那領頭的男子，一襲黑色的官袍，頭戴同色幞頭，暗色的流蘇隨著馬匹的顛簸而輕輕晃動著。這人，赫然便是那日在臨安城內看到當街行兇的那名男子。

  看起來百姓們對六扇門可真是懼怕頗多啊，千燁是不清楚六扇門的事情，在樂城這樣的小地方，便是京城時興的衣袍，到了樂城那也得是第二年了。況且，這京城與樂城可是遠隔了千山萬水，大家哪裡有心情日日惦記著京城裡發生什麼事，這六扇門是如何如何的可怕了。但千燁可是聽人說，關於對六扇門的印象大約便是朝廷的鷹犬了。不過，這個詞可不好說。

  快馬即便是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也沒有放慢速度，正當眾人都以為他們即將繞過囚車的時候，馬隊卻突然停了下來，就在他們面前。

  上官明心並未下馬，而是將視線下意識的先看向千燁，隨即才落在了趙捕頭身上。「可是從樂城而來？」

  趙捕頭一看這架勢，不禁有些膽怯。輕輕點了點頭，方才道：「下官是樂城委託押送人犯進京的。」

  「跟上來吧，此案歸我六扇門。」上官明心說完，便掉轉馬頭，緩步行在前側。

  趙捕頭見那黑衣人前行，那衣袍倒是同兩次來到樂城那些六扇門中人說穿的相同，這才跟在了他們身後。料想京城這樣的地方，也沒有人敢冒充六扇門不是。

  街道上行人避讓，倒是讓千燁覺得稍稍暢快了一些。雖然她不懼被人圍觀，但當作動物園的猴子一般來看，還是十分的不舒服。至於趙捕頭等人，一雙眼睛仿佛不夠用似的，頗有幾分想要將所有的景色都收入眼底的架勢。

  這囚車過境，在京城倒也不稀奇，畢竟天子腳下，偶爾會暴露個刺客之流，被抓住拉去砍頭也是常有的。不多時，落在千燁等人身上的目光便漸漸少去了。